钟语宁其人,气质优雅出尘,虽然舞台表现力欠佳,但只要卡对了节拍,老老实实在舞台上站着,也不失美感。
前段时间,钟语宁的家庭背景揭露出来,粉丝们后知后觉,发现她从前的优雅里总是藏着一点骄纵、一点傲慢,如今通通解释为大小姐的小脾气,总归还是惹人怜爱的。
在颜栎看来,钟语宁的种种特质,都可以归结于她的有恃无恐,既然从不担心失败,自然也就没有了顾忌,就算言行出格也能做得理所应当,她本人却意识不到。
颜栎既不生气,也不慌乱,只是把桌上的赞助饮料推到两人中间,催促她,“好了,赶紧把广告念了。”
钟语宁偏偏就讨厌她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憋着一口气,憋得神色怪异,只好背过身调整表情,然后再转过来,俏皮可爱地念完了广告词。
天台空荡荡的,布置简陋,灯光也暗,只有镜头里的一小块地方勉强能看,葡萄架上还缠绕了一串串小彩灯,有一串没有绑好,垂了一半下来,此时滑稽地悬吊在颜栎的头顶,映得她的头发都有了点紫红色的光。
但即便如此,钟语宁也不得不承认,颜栎还是那副样子,漂亮得浅白直接,直击人心,又隐隐包裹着一股蓬勃力量,平时无声无息,偶尔才流露出一点夺目光辉,那种似有若无的光辉叫人捉摸不透,却让她轻而易举就成为画面的中心,一切所有好的坏的都成为她的陪衬。
想到这里,钟语宁也不由得抱怨,“你写我干什么?”前团情谊强调一次也就够了,这么你来我往下去,岂不是要彻底绑定了,和颜栎绑定在一起,总是同框出现,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颜栎看她一眼,模仿她之前的回答,也作出无奈的样子,“如果不选你,你伤心了怎么办?”
钟语宁这下再也忍不住,侧过脸偷偷翻了个白眼。
拍完了这漫长的天台谈心半小时,等在冷风中的一群人终于能够下班。
颜栎先走下天台,习惯性地在楼梯转角等了一等,钟语宁走出来,两人照面都是一愣,又相视笑出来——太熟悉了,像是从前在深夜排练的夜晚。
碰到从前的人,连从前的习惯也被带了出来。一贯追求实际的钟语宁,竟然也感到了一种难言的酸涩,说怀念吗,也不尽然,只是一点时过境迁的感慨。
两人穿过花园,回到住宿区,沿着一条花枝掩映的阶梯往上走,到了二楼,钟语宁依旧往上走,颜栎出声提醒。
钟语宁说道:“我不喜欢之前那个房间,换到三楼去了。”
原来如此,颜栎倒不在意,点点头准备离开。
钟语宁忽然叫住了她,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我一直觉得徐杳邈很眼熟,今天近距离多看了他几眼,忽然就想起来了。”
颜栎不接话,只听她说。
钟语宁笑道:“原来是之前也见过他,我想想……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我们住的公寓一楼有很大的落地窗,窗外有一棵大榕树,树底下有片空地,他总站在那儿目送你。"
颜栎还是没露出什么表情,这让钟语宁感觉有些可惜。
颜栎又站在原地等了会儿,见钟语宁没别的话要说,回了句“是么”,就要往走廊深处走,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又提醒了句,“明天别迟到。”
钟语宁一时无言以对,也回去了。
这第一天的录制下来,倒是比预想中要好很多,至少没什么明面上的难堪,颜栎一面洗漱一面胡思乱想,看来钟语宁投入的资金不少。
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等到把一切归置好,已经是凌晨一点,工作群里提醒各位早上七点开始带妆录制,囫囵能睡个整觉,倒也还好。
但颜栎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又模糊听见一些动静,睁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干脆翻身起来,走去了阳台。
夜里风很大,颜栎裹着一身厚衣服跨过门槛,原来是远处海滩上传来的声音,看身形是三五个好友,在沿着海滩你追我赶,笑声细碎,隐约看见一点闪烁光亮,像是燃烧的烟花棒。
颜栎倚在角落看了一会儿,看着那群人逐渐跑远,声音也消失不见,此时才觉得自己行为无聊,趿着拖鞋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忽然又听见一串清脆悦耳的响声,听音色像是卡林巴琴之类的。
除了海滩上零星几个帐篷,附近这一片都没有别的建筑物,天幕辽阔深沉,仿佛人与自然无限贴近,生活琐事又无限拉远。
此时听到这一串声音,颜栎一时间还没辨认出来,竟然抬头去看天,只看见茫茫一片,这才回神,进而反应过来,大概是隔壁阳台挂着的风铃。
不知道是谁,颜栎却是由衷一笑,外出工作还带着这些小东西,可见十分追求生活质量,她倒是也喜欢窗边的风铃、摇曳的植物,却总是把这些喜好一放再放,始终排在可有可无那一列。
想到这里,她却是一怔,心里有了一点猜想,再听这声音就感觉微妙起来。
果然,重新打开床头的手机,一堆工作信息中夹杂着一条徐杳邈发来的信息——
“风很大,能听见声音吗?”
聊天框里只有这一条信息,往上翻是一片空白,都被删掉了。
颜栎看了一会儿,把这条也删掉。
第二天拍摄选在了室外,是别墅区内的一个玻璃花房。分明是快到深秋的季节,这里却是花团锦簇,无论是色彩搭配还是器具摆设,都是赏心悦目,众人走过来,都免不了真心赞叹一声。
各位嘉宾依旧换上了带有角色特征的服饰,众人一面寒暄,一面猜测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任务。
很快,导演出面讲解了规则,这一阶段是双人任务,需要AB两组成员两两搭配,在指定区域内查找身份线索,成员搭配则是随机。
“大家可以自行挑选一种花放在这里,不同组的两位成员选择了同一种花,则自动成为一队。”
选花的过程是公开透明的,也就意味着可以相互商量,提前约定。
众人一听也就明白,没有谁先去挑选花,而是左右看看,思考着应该选谁。
既然选择范围划定在另一组,那么颜栎可选的人只有:[贵族小姐]钟语宁、[年轻子爵]纪烨然、[仆人]金杰瑞、[管家]宋棠。
撇开个人好恶不提,单单考虑观众的喜好——本节目的受众最爱看的还是俊男靓女同时出现。所以,就只是考虑到外表的匹配程度,颜栎第一眼看向了纪烨然。
而纪烨然也很快看了过来。
两人达成共识,从两只花瓶里各抽出一枝木芙蓉,放进了银盘中。
“子爵和吸血鬼竟然凑在了一起,真不可思议,那么,你们可以探索的范围是和两人身份有关的地点,书房与教堂。”导演给出了下一步指示,并示意二位,可以先一步离开,进行探索了。
宋棠格外留意着徐杳邈的一举一动,却苦于中间隔了几个人,无法进一步交流,而徐杳邈的视线始终在一簇簇花之中摇摆,仿佛真的着意于花本身,而忽略了人。
随着郑姚导演开口说话,徐杳邈的视线也跟着转了过去,眼看着那两位嘉宾先一步离开,徐杳邈转过头,恰好捕捉到宋棠的视线。
宋棠的手正拂过一枝月季,两人对视,徐杳邈微笑欠身,也抽了一枝月季出来。
颜栎与纪烨然决定先去距离更近的书房,但说是距离近,步行过去也要花费十多分钟。虽说一路上风景不错,但总不能只拍风景,工作人员示意二人多沟通多交流。
绕过一片草地,纪烨然先一步看见了灌木丛中的一座人物雕像,他忽而想起什么,说起自己的毕设作品,里面就包含了一个类似木偶的角色,现在想想,换成雕像可能效果更好。
纪烨然抒发完这一通感想,也不忘留给话头给颜栎,问道:“你呢,你们排毕业大戏一定更辛苦吧,也少不了趣事,不如说来听听?”
颜栎听了这话,不由得重新打量纪烨然一眼,但看他的表情,却是自然又诚恳,一时也拿不准他究竟是不是故意为难。
颜栎说道:“我高中毕业就进了公司,没有继续念书,也没有机会参加毕业大戏。”
纪烨然一怔,又错愕又有点愧疚,他看了一眼镜头,竟然真的想要道歉,他说道:“其实我——”
颜栎一笑,又说道:“后来,我们团队解散后,空出很多时间,我去了国外上学,不是什么特别优秀的学校,但也学到一些知识,算是弥补了一点遗憾吧。”
纪烨然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一行并不重视学历,甚至于完成九年义务教育都算是高才,但总归不好摆在明面上说。他也真不是故意,现在想想,很大可能是把嘉宾资料记混了。
他暗暗瞥一眼颜栎,依旧是自然轻松的神态,像是丝毫没有往心里去,见惯了许多强装镇定的人,倒是少见真正的气定神闲。
园区里移步换景,又穿过一条长廊,天光明亮,雨一般倾泻下来,颜栎忽然扬起脸一笑,问道:“是不是快到了?”
纪烨然一怔,不由自主向前一步,伸出手去想要碰碰她的脸,或者只是那薄薄一层笑容。
疏影摇动,仿佛是一瞬无限拉长,理智回归,纪烨然硬生生停了动作,只是轻轻擦过她的肩头,拂开一片破碎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