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季节万物萧条……
因乱之故,从老家颖川迁居荆州的水镜先生司马徽最近心神不宁,感觉好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私下里一通推算,于己无恙于学有碍,一时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到底有何事临身,竟会出现如此古怪卦象?
很快,他就知晓怎么回事了。
一封来自雒阳的书信,寄信人乃是好友诸葛孔明!
“孔明怎么跑去雒阳了,竟然还上了河南郡第一公学?”
打发走信使,司马徽迫不及待撕开火漆封口,拿出厚厚一叠信纸,坐在火坑旁慢悠悠看了起来,嘴里不时念叨两句。
“公学的课程竟是如此古怪!”
“哈哈,孔明受苦了,怕是好长一段时日谈地色变吧!”
“咦,孔明竟然还被派去修路了,真真古怪!”
“……”
看着看着,司马徽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到了最后甚至一片铁青。
最后一张纸上,诸葛亮写明了这段时间上学的心得体会,还有他对公学课程安排的深思,只见纸上“实干”二字特别加重加粗,特别明显想要忽略都难。
“大将军果然好本事啊,竟然将实干派的理念,直接融入了治下的公学体系中,但凡接受了数年完整公学培养的学子,基本上都是标志的实干派成员!”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攥紧拳头,诸葛亮写来的厚厚一叠信纸,全都被抓皱了都没察觉。
司马徽心中一团乱麻,作为儒家名士,天然讨厌大将军搞出的实干理论,他认为这里头很有墨家学术痕迹。
当初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距此已有近四百年光景,这个天下的话语权,一直都是掌握在儒家手里。
作为儒家学术的忠实信徒,水镜先生司马徽自然有义务,有想法维护儒家一家独大的地位。
十数年前大将军林沙提出的实干理论,当时可是被儒家一干名士压得抬不起头,只能算是非常小众的学术派系。
就连当时的雒阳都是小众中的小众,根本就没能传遍天下,也没能引起天下儒家信徒的警惕和不满。
谁知这么多年过去,林沙不仅步步高升,如今更是成了掌控八州之地的大将军,天下最强诸侯没有之一。
不仅实力强横无匹,还没放弃之前所提的实干理论,竟然将之融入中原八州彻底铺开的公学体系,简直骇人听闻。
随着时间推移,公学教导出来的学生遍布中原八州,类似墨家的实干理论兴起,儒家的影响力和话语权自然受到极大冲击。
只要一想到,成千上万接受过实干理论教育的公学学子,充斥整个中原八州方方面面,司马徽便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儒教在中原八州,结果大将军府或明或暗的打压,无论声势还是影响力都是一落千丈,要是等实干派成员将空挡填补,以后还有儒教什么事?
不行,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
司马徽相当后悔,怎么以前没有特别关注中原八州遍地开花的公学?
当时还对大将军大兴教化之事,开口称赞了吧?
没想到大将军竟是包藏祸心,竟然想要将儒教打压下去,这怎么可以?
他既庆幸又相当郁闷,要不是诸葛孔明来信隐晦提了个醒,他和一干名士朋友还蒙在鼓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其中玄机。
心中不安,司马徽连饭都顾不上吃,急匆匆赶赴襄阳,找到好友庞德公,把诸葛孔明的信件让其观阅,最后忧心忡忡道:“中原八州的公学习题,很有墨家的影子,与儒教却是背道而驰!”
襄阳名士庞德公的脸色也相当凝重,放下信纸摇头叹道:“没想到大将军竟有如此手段,如今公学已在中原八州成了气候,想要有所作为也是难之又难!”
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以他们几人的能力,又如何能抵挡大将军造出的浩荡大势?
大将军作为天下第一诸侯,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作为其麾下培养人才的公学体系,运转十来年越来越完善,各类人才也出现井喷之势,不仅为大将军和中原八州更添声势,其余诸侯也是不甘示弱,已经有了模仿迹象。
就是他们眼下所在荆州,儒家名士云集之地,不也有大办公学的声音出现,而且还迎得不少的赞同之声?
他跟水镜先生的名望虽然不小,却也难以影响刘州牧和大部分滞留荆州的儒家名士,能不能引得旁人赞同都难说。
眼下可不是太平光景,除了中原八州之地安详平乐之外,其余诸侯势力所辖之地气氛都相当凝重。
生怕哪一日迎来大将军所部雷霆一击,正想方设法全力提升手头实力。
一切都以实用为先,至于其它的都可以放在一旁。连生存都无法保障,哪还有心思理会儒教的影响受不受冲击?
其实大将军不喜儒教的心思早有痕迹,中原八州施政全以实际为主,根本就没有多少儒教信徒插手余地。
不然,大将军又没高举屠刀大杀儒教信徒,为何荆州却聚集了大汉近乎四成左右的儒教名士?
还不是他们在大将军治下的中原八州,已经失去了大半影响力,话语权也受到报纸的严重冲击,快要“活不下去”,这才转战其余诸侯治地。
可天下诸侯没一个善茬,他们有大将军这么一个模仿目标,各地也纷纷兴起办报之风,尽管因为普及教育不高的缘故,儒教信徒依旧掌握了相当大的话语权,可话语权逐渐缩水却是不争事实。
“难啊!”
庞德公摇了摇头,将这其中的门道,与司马徽详细解说一通,最后无奈道:“形势如此,不是咱们这些闲云野鹤能够轻易撼动的!”
司马徽这时也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苦笑道:“是我反应过激了,实在是心有不甘!”
两大名士苦笑连连,却又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要他俩跟声势惊天的大将军直面对上,还真没这样的勇气。
说白了,两人都是传统的儒教弟子,不过学有所成,眼界更加开阔,思想更加深广本来,本质上还是儒教门人。
儒家重理论轻实践,在这等时候自然没有多少用处,大将军根本就不会理会,天下各地诸侯估计也没心思听什么大道理。
现在的情势,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能力范畴,就算联合了天下儒家门人也都一样,根本就起不到扭转乾坤之效。
旁的诸侯治下可能还有希望,但大将军治下的中原八州,儒家门人的声势已经弱到了一定程度,估计还比不得公学学派的声势浩大,这时候有几个敢于主动跳起闹腾?
“两位叔父过虑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轻笑声。
不等两位满心愁绪的老儒开口,从门外走进一位身量矮小,面容颇有些不堪的青年男子。
“士元有何想法?”
司马徽和庞德公见到来人,没有理会这厮偷听的行径,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两位叔父是什么看法?”
“儒教大敌,数十年后儒教会因此人而势衰!”
“我却不如此看,大将军行事光明磊落,他既然没有直接开口言明打压儒教,心中就不会存了此等念想!”
“可是眼下局势如此,事实上儒教的声势已经被严重削弱!”
“那是因为在此等时刻,公学体系更能帮助大将军提升治下实力,等到哪一日大将军需要儒教之时,儒教再兴不过眨眼之事!”
“怕是有得等了!”
司马徽和庞德公的脸色好看许多,显然庞统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砍上。
庞统嘿嘿一笑,捏了捏唇边鼠须,突然开口道:“我对大将军治下着实起了兴趣,很想去游学见识一番!”
庞德公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笑道:“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士元既然有此想法,那就去做好了!”
司马徽也轻笑点头,在治学之上的态度,他一向都相当宽容。
“如此,我收拾收拾便走!”
跟叔父打了招呼,庞统又跟两位师长说了些学问上的事情,而后便直接转身离去。
三日后,做好一切准备的庞统,竟是谁也没带,只身一人轻装上路,直奔大将军府所在中原八州而去,竟是一点都没担忧,能不能入得公学学习的问题。
一路游山玩水一般前行,到了大将军府与荆州牧府共管的南阳时,已是隆冬级别大雪飘飞,路上行走更加艰难便短暂滞留此地。
一直到了来年开春,冰雪融化之时,庞统才离开繁华兴盛不输襄阳,在某些方面更是独具特色的南阳,直接进大将军治下的中原八州之地。
果然不同凡响!
这里的景象和繁华程度,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像个土包子一般对什么都感觉新鲜好奇。
等他搭乘路上遇到的大型客运马车赶至雒阳时,时间已经到了阳春三月光景,雒阳的天气虽然依旧带着冰冷,却抵不住满目的绿色和逐渐开放的花骨朵。
路上的所见所闻,都叫庞统大开眼界,单论一路走过的水泥道路,其方便与快捷便完胜荆州的夯实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