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朝会,在激烈争辩中不欢而散……
当今揉了揉昧心,心情相当的郁闷,外加不爽快。
如今朝廷国库丰盈,津门那边又百废待新,正是大展拳脚有一番作为之时,以礼部尚书杜文为首的“禁海”派,却是全然不理会他心中的一番豪情壮志,又跳将出来兜售他们那一套老掉牙的理论。
“贾卿,你怎么看?”
当今还是很有想法的,等小朝会散了后,又将贾赦请来商议。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如今国库充盈自然不用顾忌太多!”
贾赦轻轻一笑,悠然道:“京畿安危乃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正该如此!”
当今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转而无奈道:“可是礼部杜文要坚决反对的话,也是一桩不小麻烦!”
“呵呵,不过就是心存私念之辈罢了,陛下用不着顾忌!”
贾赦冷笑,毫不客气道;“什么狗屁的禁海,还不是得了江南大族的好处,好象帮这帮大族垄断沿海海贸才出此策?”
当今显然也明白其中门道,做官做到了礼部尚书这样的部堂高位,一举一动不仅仅只是代表个人,还牵连到了庞大的利益关系。
礼部尚书杜文出身江南大族,家族虽然没有海贸生意,却是跟有海贸生意的大族关系密切,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不过当今也不在意,没觉得海贸有多少利润可言!
盖因几处负责海贸收税的市泊司收入微薄得可怜,一年也就十来万两银子,把市泊司的耗费一抵消,还能剩个几千上万两银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出海赚些银子也不容易!”
笑着摇了摇头,当今一脸平静:“只是禁海之事,却是不能答应的!”
“呵呵,陛下所言甚是,出海风险极大,一个不好便有船毁人亡之险!”
贾赦轻笑附和,转眼便话锋一转:“不过这些海商也是富得流油,家中财富不比那些闻名天下的大盐场差啊!”
“不能吧?”
当今吃惊道:“海贸之利,如何能够比得上食盐之利?”
心中很不以为然,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陛下不知,大庆这边普通的茶叶,丝绸和瓷器,在外洋都是极为抢手的货物,他们都不是用铜钱交易,而是直接拿金银甚至珍珠宝石兑换!”
“能兑换多少?”当今来了兴趣,急声催问。
“外洋出产金银珍珠宝石甚多,一匹寻常绢布换上一颗南海大珍珠不在话下!”
贾赦轻笑道:“至于金银更是不值钱,在大庆价值十万两的货物,到南洋转手后起码都能收获二十万两,想想满满一船的瓷器换成金银珍珠宝石还有香料,拿到大庆转成银钱又价值几何?”
“真,真这么多?”
当今吓住了,一时说话有些结巴满脸惊愕。他虽然听说海贸利润不低,没想到却是如此惊人。
沉吟着细细思量一番,很快就有了一个大致的估价,按照贾赦所言何止是两倍的利润,三倍甚至五倍十倍都有可能!
一船普通丝绸,茶叶还有瓷器能直多少,而一船珍珠宝贝和香料又家伙子几何,当今虽然不知真实价格,却也知晓其中的利润差距远不止两倍。
“只多不少!”
贾赦肯定道:“南洋之地距离南方沿海并不遥远,沿途还有诸多岛屿可供停靠补给,只要熟悉海路不遭遇特殊天气情况,风险虽大却还不至于叫人望而却步!”
有这么大利润,就算风险再大也有人敢于冒险一试啊。
“贾卿说得不错,如此看来海商的财力比之盐商一点不差!”
当今喃喃自语,又有些不解道:“可怎么没听闻过海商的事迹啊?”
盐商有钱天下闻名,海商的财力能跟他们分庭抗礼,怎么名声就没在京都传扬,真真古怪。
贾赦淡淡一笑,说出的话却叫当今心头发凉:“有实力做海商的,都是沿海地区地方大族,他们跟官府还有士绅的关系相当密切,有这层人买大网保护,加上刻意低调的行事作风,没有引起舆论关注也是很自然的!”
舆论关注!
当今瞬间明了其中关键,心头一凉又惊又气。
显然,所谓的舆论都是把持在地方士绅之手,他们与海商背后的地方大族有密切联系,或者说十分紧密的利益关联,自然会得到特殊照顾,一直声名不显就很容易理解了。
“拥有海商的地方大族本就是士绅中的核心力量,他们有官场也都是有相当实力,自然不会有人刻意传播他们的富贵!”
贾赦显然觉得刺激还不够,又加了把火冷笑道:“再说,这些拥有海商船队的地方大族手头有强悍的私兵存在,一般的地方官府也得罪不起啊,哪敢把他们的事情宣扬出去!”
“海商背后的地方大族有私兵?”
当今的神经立即蹦紧,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海洋广阔无边,到了海里官府根本就管不着了,正是无法无天之地!”
贾赦像是没看到一般,淡然解释道:“海商船队亦民亦盗只在心中一念间,那些船上的水手伙计一个个都是见过血的好手,一船便有数十近百之众,要是有个数十条海穿,手下能打的人手成百上千,这不是私兵是什么?”
没有理会当今铁青难看的脸色,他继续说道:“不仅如此,那些拥有船队的地方大族,还跟海上战力强悍手段凶残的海盗关系紧密!”
“这话怎么说?”
当今好奇问道:“海盗不是对这些地方大族的海船极具威胁么,怎么又有了紧密关系?”
“那些海盗基本上都是沿海活不下去的百姓所成!”
没理会当今难看的脸色,贾赦淡然道:“他们总有家人和亲戚朋友在陆地上生活,抢掠来的财物需要销脏渠道,还有某些在大庆朝的必需品采购等等,要是没有沿海地方大族的帮助,这些都没法保障!”
“这帮混蛋!”
当今咬牙切齿,满脸狰狞道:“这些家伙必须压制下去,否则以后必成后患!”
“事情哪那么容易啊!”
贾赦苦笑:“如今的沿海没有禁海,实际上跟禁海却没两样!”
摇了摇头冷声道:“那些实力弱小的海商,早就在实力强大的地方大族打击下,不是被吞并就是灰飞湮灭,如今的大庆沿海实际上都掌握在那些海商背后的地方大族手中!”
当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贾赦话中的意思,那些海商背后的地方大族已经成势,朝廷想要打压可不容易,一个不好甚至有可能直接引法沿海动乱。
“要是朝廷严格禁海呢!”
沉思片刻,当今满脸冷厉沉声道。
“只会彻底便宜了那些沿海地方大族!”
贾赦冷笑道:“他们能有更加光明正大的理由,借助官府的力量将其余实力不足的竞争者全部拿下,那么大庆的海贸真的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当今脸色一阵变幻,最后咬牙恨恨道:“真是一帮混蛋,贾卿有好的解决办法么?”
“和解决江南盐政一样,大开海贸不叫江南沿海地方大族一家独大!”
贾赦冷声道:“朝廷还要编练强大水师,只要朝廷在海上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那些家伙自然也就老实了!”
“好好好,看来津门建港筹建水师之事已刻不容缓了!”
当今连连道好,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沉声道:“贾卿,你说之前偷袭津门的那伙海盗,会不会跟江南的沿海地方大族有关?”
“就是不是他们的直系手下,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贾赦冷笑,话锋一转提醒道:“陛下,朝堂之上禁海之声不绝,要是动用国库银子还是比较麻烦的,不如直接从内库出银子,朝堂一干大臣也是无话可说不是?”
“好,就这么决定了!”
当今脸色只是微微犹豫片刻,便直截了当答应下来。
区区银钱,跟大庆的江山社稷比起来,自然不值一提。
……
等当今表示直接拿内库的银子修炼津门港时,朝堂上的那帮“禁海党”无话可说。
而贾赦第一时间便开始分派人手,立即启动津门港的修建事宜。
津门府知府贾敬早有准备,等朝廷的正式公文下来,立即从京畿各府县调来大批囚犯,作为修建港口的免费劳力,只要保证足额粮食供应便可让修建港口的工程以最快速度进行下去。
为了鼓励这些囚犯更加积极主动,贾赦可是下了大力气,直接以刑部尚书身份下令,表示只要在修建津门港口表现出色的囚犯,其刑惩期限可以减半。
此事一处,又在朝堂引起一番渲染大波,以礼部尚书杜文为首的一帮官员,愤怒弹劾贾赦“胡作非为败坏法纪”,要求当今必须立即制止他的这一不当举措。
可惜,当今的态度却是十分明确,毫不犹豫站在贾赦一边,对于朝臣的弹劾和不满视而不见,对津门港口建设十分关注,几乎到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的地步。
而贾赦也没客气,正好太上皇七十八岁寿诞即至,他即以替上皇筹办八十圣诞的名义,要求礼部将此次活动的礼仪完整规划妥当,三天一小检五天一大检,整得礼部忙乱不杜文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心思找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