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师尊

月华似水,照亮了那张宛若神明般淡漠的面孔。

多么熟悉伟大的一张脸,曾让万人敬仰,如今赫然出现,平日里的尊崇目光没有出现。

众人瞪大双眼,声音哆嗦:“花、花月剑尊!”

完犊子,欺负人家徒弟欺负到人家家门口了。

谁知道柳夕颜有这种伪装别人身份扮猪吃老虎的癖好啊!

早知道是这样,他们追都不会来追江初月,孤光山的剑尊,头上三个师兄和一个天泽仙尊,惹了就是给自己惹一身火,一不小心还可能死在她的剑下。

柳夕颜轻启朱唇,话却冷瑟入骨,“渡劫之下皆蝼蚁,你们算什么东西。”

空灵悠荡的声音震彻整座森林,寒鸦扑扑,振翅远飞。

她没有看江初月,却问:“刚刚是谁打了你?”

江初月指向元婴修士,视线悄悄落到挡在前方的师父身上,眼底情绪复杂至极。

那元婴修士像是被吓过头了,指着她鼻子道:“就算你是花月剑尊,你也不该与正道为敌。百年前,是你亲手镇压了西北魔地魔潮,你可还记得当时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魔女,如今你为护魔女的儿子与修仙界正道为敌,你将你师尊天泽仙尊置于何地,你将孤光山置于何地!”

柳夕颜歪了歪脑袋,顿了很久,猩红终于铺满了眼底,身上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从未让我师尊失望过!我是师尊最得意的徒弟!你没有资格说我!”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她执剑一跃,纵身而起,手臂轻挥,轻而易举地将手中的花月剑送入了元婴修士的心脏。

“你、你……”元婴修士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随意,灵气沿着花月剑在他体内爆炸,五脏六腑全部变成肉泥。

他往后踉跄两步,瞳孔涣散,口中吐出大片的鲜血,轰然倒地。

众修士怕极了,他们也都欺负了江初月,生怕柳夕颜下一剑砍向他们。

他们御剑就跑,人作鸟兽散。

很快崖边就只剩下柳夕颜和江初月两人,和那具元婴修士的尸体。

柳夕颜神色阴阴环顾一圈,最后竟将目光放到了江初月的身上,她身上魔气沸腾,已经有黑气从她指尖冒出来,完全不受控制。

江初月先是为师父替他报仇一喜,见师父如今的模样,心下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司翎先前和他说过,师父体内有魔气。

所以,她这是要堕魔了吗?

江初月睫毛微颤,想起他的父亲堕魔时痛苦的情状,他喉咙一紧,连忙上前一大步,抓住了柳夕颜的手,低声喊她:“师父……师父……”

声声急促,试图唤醒清醒的她。

柳夕颜一把甩开他的手,反手钳住了他的脖子,危险地眯起眸子,“你喊我什么?”

“师父,是我。”江初月握着她的手腕,被迫扬起了小脸,因为窒息,脸部通红,仍在挣扎,却没有对她出手。

“你醒醒,不要堕魔,不要——”

她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手收得更紧,缓缓将他拉至自己面前。

晶莹的水珠划过冰冷的空气,砸到柳夕颜的手背上。

她恍然一惊,像是被烫到,立即松了手,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后退几步。

看到了弯下腰咳嗽吐血的江初月,看到了脚边惨死的修士,她略微有几分迷茫和惊惧,却还算镇定,立即封住了自己的几个穴位,眼底猩红缓退。

她又有些慌乱地从芥子中随便抽了件外套从头到尾套在身上,不让月光再照到自己身上。

结果一抬头看到江初月有些奇怪的眼神。

她低头一看,沉默。

她身上穿的是他的那件月牙白色的大氅……

咳,他一定不介意他的衣服给师父穿一下的。

柳夕颜给自己洗脑,看到他身上大片的血,又忍不住开始担心,“那个,你死不了吧?”

面对如此“关切”的问候,江初月动作凝滞了一下,“应该死不了。”

下手下得最重的柳夕颜从衣服的缝隙中看他,无辜眨眼。

两人重回树洞中。

柳夕颜躲在最里面,江初月坐在稍微外面一些,那清瘦的身躯刚好将月光一丝不落全部遮盖住。

两人具是沉默,还是柳夕颜忍不住开口问了几个问题。

“你也不怕死,就那么直接跳下去,多吓人。”

江初月安静地望着她,想到刚刚她拉着他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身上的伤,嘴角微微勾起,“那悬崖下方有水声,跳了也许能活。”

“万一下面没有湖泊呢!”柳夕颜有些生气,他怎么能把自己的性命赌在自己的猜测上。

江初月无言片刻,许久,清冽的声音若雪花融化,“还有师父。”

他说得极其认真,在幽静的树洞中,这几个字在回响。

柳夕颜听得心间微颤,有她他死得更快一点。

她还记得自己被心魔控制时做出的事情,要怪都怪那个元婴修士,闲着没事儿提什么天泽仙尊,师尊在心魔这里简直是开大的催化剂。

错自然不可能是她的错,但是江初月确实因为她受伤了,她心情有些闷,纳闷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了心魔。

“师父,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江初月道。

柳夕颜嘴角抽了抽,她正在酝酿道歉呢,他倒是先她一步说出来了,这让她心里压力少了许多。

“我是你师父,是你的依靠,你不麻烦我,要去麻烦谁。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直接喊我。”她回。

江初月手指微微蜷缩,低低嗯了声。

“你对我刚刚那样的模样,没有什么想问的吗?”那般没有人性地伤害他,他居然忍到现在都不问,这脾性是真的很淡定。

江初月摇摇头,黑眸沉沉看着她。

柳夕颜犹豫了片刻,“我差点就杀了你。”

“那不是师父……师父不会杀我的。”他语气坚定。

不知道哪来的这股自信,柳夕颜她都没有这种坚定的信念。

她笑了笑,有些无奈,至少他说对了一点,那不是她,是心魔。

“我是不会杀你。”希望你未来也不会杀我。

柳夕颜心底嘀咕。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情,“外面的结界是你解开的?还有,我看你打伤了好多修士——”

“我还杀了一个。”他简短道,将杀人说得和吃饭一般简单,目光却一直看着她,似乎在看她的反应是否会责怪他。

柳夕颜道:“无事,他们要杀你,你杀了他们也是应该的,不过你怎么杀的?”

明明今天他才能修炼啊,那些修士最差的都筑基了,他怎么能办到的?

现在小说男主开挂都已经那么无所畏惧了吗?

江初月抽出云履里的匕首,给她看。

柳夕颜:……

她麻了,这只是最普通的一把利刃啊!怎么拿了一把利刃就像开大一样。

回想了一会儿原著剧情,她又想起了男主后期的一个挂来,那是预知能力,独属于巫圣一族,在男主修炼后觉醒。

男主现在已经在筑基水平,该不会也觉醒了预知能力,因为有预知能力才能将许多同等级修士打趴在地?

柳夕颜心中乱猜,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亲自问问本人。

“我听闻圣女一脉拥有预知能力,你今天是不是预知了一些未来的画面?”

江初月呼吸凝滞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声音清冷,“那些都是假的。”

“嗯?”柳夕颜蹙眉,原著中江初月后期依靠预知能力,顺利地做成了许多事情,再高修为的修士都奈他不得。

“不可能是假的!”她扬声,“你说一下你都看到了什么。”

江初月定定盯着她,脸微微泛起红色,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最后一句没吭,只是摇了摇头。

柳夕颜见他不肯说,也没勉强,她叹了口气,“如果看到了对你不好的人或事情,你该出手就出手,不要犹豫,这个能力……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礼物。”

江初月闻言,半晌才从胸腔中闷了一声,不知道是应了还是没应。

柳夕颜将身上大氅施了清洁术,转腕将其丢向江初月,“大晚上的,自己穿。”

做完这一切,她找了个舒服的角落,又躺下,心大地准备继续补觉。

江初月摸着大氅内里,那浅淡的余温,一点点消失在寒夜里,却染入了他的皮肤,随着血液燃烧不歇不灭。

冗长的安静后,树洞内突现他的声音。

“师父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哦……她好像说过等他筑基后就会告诉他答案。

柳夕颜迷迷糊糊的,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她半睁着迷离的桃花目,就躺着的姿势去看他。

他挡在树洞前,溶溶月色铺在他的半边身上,勾勒出他玉色的肌肤和漂亮的脸庞。

那双丹凤眼放在别人身上,总会有点勾人的意思,放在他面上,却是清清冷冷的。

让人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惹得人心底痒痒的。

此刻他黑沉的眸光中光点浮浮沉沉,正安静地与她对视。

为什么要收他……理由真的很多,她可以掰着手指头数很久。

他很乖不闹,烧得一手好菜,孤苦无依却又心地善良,听她的话,端茶倒水绝不含糊……

但最最最主要的是什么,一时之间,头脑不清醒的她也理不出来了。

她露出一抹慵懒的笑,模糊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软软的话音消弭在夜色中,她也闭上眼睛,彻底陷入梦乡。

江初月蓦地瞪大眼睛,呼吸一顿,身子僵硬在原地。

他慌乱地扭过头去,视线再也不敢放在她的身上,藏在暗处发红的耳朵显现在月色下,一览无遗。

冰晶玉髓草被摘,尘南山中的修士带着柳夕颜乱杀正道修士的消息逃散到九州。

柳夕颜满并不知道自己的行径被恶意传开,那靠着自己的剑一点点闯出来的伟光正形象,因为江初月的存在,被拉入了泥潭。

她带着江初月离开了尘南山森林,慢悠悠回了孤光山。

没过几天悠闲日子,山下就有修士联合签名向孤光山递了帖子——要孤光山给在尘南山被柳夕颜杀死的修士一个交代,给百年前死在西北魔地的仙门正派一个交代。

柳夕颜于一头雾水中,被大师兄喊到了主峰的大殿中。

她来得快,坐在侧座,本想喝口茶歇歇,结果看见大师兄正沉沉看着她,气氛颇有几分寒冷。

那口茶瞬间就喝不下去了,她默默将杯子放下,低下头,摆出一个自己知道错了的表情。

“给我个理由。”陌温辞道。

柳夕颜琢磨半天,实在没法在他那洞隐烛微的目光下说谎,只能虚虚实实道:“当时那个修士骂我和师尊,还欺负初初,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了?”大师兄倒是没有过多怀疑,他知道她对师尊有多在乎,如果有人敢骂师尊,她绝对会出手。

柳夕颜点头,淡定抿了口茶。

山下那群人真讨厌,本来大家去抢天材地宝,都是厮杀的,森林里那么多具尸体他们不去伸冤,偏偏揪着她的错处。

还好,看样子大师兄又打算去给她擦屁股了。

陌温辞还未离开大殿,三师兄就从外面高兴地蹦进来,“小师妹,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柳夕颜抬头,这时候还能有好消息?

“师尊出关了。”三师兄笑道。

柳夕颜手抖了抖,茶水洒了出来,“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师尊说你的这件事情,他亲自处理。”

柳夕颜无力靠着椅背,恍惚理解着他的话,哪里好了,她一点儿都没觉得好!

“师尊说叫你晚些时候去他洞府一趟,他许久没见你了。”

柳夕颜身子瞬间软了下去,她努力撑着椅子不让自己滑下去。

心中嚎叫:毁灭吧,世界怎么还不爆炸。

“也不知他闭关前说想要探究的功法有没有探究出来。”三师兄挠头。

柳夕颜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她略微有些绝望地看向大殿穹顶。

天泽仙尊闭关的原因可不是什么探究功法,而是前段时间原主心魔缠身时,趁他醉酒,扒开他的衣服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还啥都没做呢,他及时清醒,脸色极沉宣布自己闭关。

顾怀安那厮,和她是死对头关系,她尚且能发疯对付一下。

她的师尊,原主想要越过师徒伦理、死缠烂打求爱不得的人,她该怎么搞?

要不现在就顺水推舟自请逐出山门吧。

瞧她快哭了的表情,三师兄沉吟:“小师妹,平日里师父一出关,你不都是最高兴的吗,怎么今日脸上表情这般……别具一格?”

柳夕颜撇嘴,“我高兴啊,我这叫喜极而泣,我可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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