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是一家私人会所,巴塔瑞人。”一名克洛根保安在格罗托·伊布巴准备进入圣殿夜总会的大堂时拦在了他的面前,咆哮道。

“今晚我就是会员。”巴塔瑞雇佣兵回答道。他亮出自己的银行卡向扫描仪一扫,直接从他的银行账户上扣除了四百点服务费。克洛根保安一动不动,直到交易完成才不再拦在他面前,其间只把目光从格罗托身上移开了一秒,快速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姓名和头像照片。他其实是要查看格罗托的这张卡是不是偷来的。但是登记照片明白无误就是他面前的这个巴塔瑞人;蓝太阳的文身刻在他的前额上,就在他左侧内眼上面。

从克洛根人的表情来看,他仍然不愿意走开放格罗托进去:“你刚才支付的服务费只是让你进门而已,”他提示道,“里面的任何服务都需要另外收费。价码可不低。”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格罗托回击道,“我有的是钱。”

克洛根人想了一下,打算找出其他的理由把格罗托轰出去:“不得携带武器进入俱乐部。”

“我知道里头有啥名堂。”格罗托骂道。这名保安仍在犹豫。

巴塔瑞人抽出自己的枪放在一边:“现在搜一下我,放我过去。”

克洛根人退后一步,投降了。“没必要。”他向左歪了一下头,做了个巴塔瑞人表示尊敬的姿势,“对不起,伊布巴先生。海兰达在大堂柜台后面,她会按照您的需要为您服务。”

格罗托垂下了自己的枪,有些吃惊,金钱能买到这种尊敬真是让人吃惊不小。如果他真的想过有可能不被检查就进到里面去,他一定会想办法在腰带底下藏一把手枪,或者至少在靴子里别把刀。

不过他缓缓把头偏向右边,表示接受克洛根人的道歉,虽然这家伙刚才还是很瞧不起他的样子。他昂首走过门卫,进到卡马拉最高档的妓院里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平静,但是心还在怦怦直跳。

他紧张的部分原因是就算他已经付了入门费,但夜总会还是有可能让他滚蛋。显然他并不属于这里:圣殿夜总会是为阔佬和精英人士所准备的——有钱的人,而不是为钱拼命的人。一般来说,入门费就足以将格罗托这样的人拒之门外。卡马拉还有其他很多地方可以花钱找到晚上的伴侣,但没有一个像圣殿夜总会这么昂贵。

但是蓝太阳的新雇主为他们这几个月的包干独家服务支付了一笔可观的资金,包括成功袭击西顿基地后的一大笔奖金。格罗托自己并没有直接参加对西顿的进攻,而且当他们的雇主在仓库里与斯卡尔会面时也没有在场。如果他当时在场,就会知道他们的雇主是谁,不过他也有可能成为丧命在斯卡尔手下的一名雇佣兵。

不过蓝太阳依然支付给每名雇佣兵一样多的钱,所以格罗托除了丧命的风险,没有错过其他任何东西。在仓库待着的雇佣兵依旧在执勤;他们已经签约成为金主的私人保镖。而格罗托可以自由地四处逛荡,享用自己分到的奖金。而且,他生命中总算有一次,能够享受仅专属于比他有钱的人的那份奢侈与快活。

他拿一部分钱出来买了新衣服,不过尽管如此他在穿过房间的时候还是自惭形秽。他与这里格格不入,而且这里的主顾——绝大部分是巴塔瑞人——都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对他的怀疑和好奇。社会等级制度在巴塔瑞人的文化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而格罗托与传统规范显得非常不和谐。但是当他注意到连这里的服务生都以轻蔑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尴尬不安变成了出奇愤怒——他们凭什么瞧不起他?不过是一群服务员和婊子而已!

他大步走向大堂后面的柜台,穿过几个克洛根族保安,暗暗发誓要让这群人付出代价。只要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和一名小姐单独在一起,他会把她的蔑视变成担忧和恐惧。

“欢迎来到圣殿夜总会,伊布巴先生。”柜台后面的巴塔瑞族女人甜甜地说道,“我叫海兰达。”

“对于门口发生的事情,我表示诚挚的道歉,”她继续说道,“奥达克有时候在工作中太过死板了。我个人向您保证,下次他见到你的时候一定会表示应有的尊敬。”

“很好。我希望下次来这里的时候你们的接待更好一些。”虽然他再也不会来第二次,但是格罗托不会告诉海兰达。

“我们有各种各样的服务,”海兰达解释道,暗暗地将门口警卫那里所发生的不快转移到生意上来,“圣殿夜总会致力于满足我们客户的所有欲求,不管您需要什么隐私的服务……您可否告诉我对什么服务最感兴趣?我将帮您选择一个最合适的伴侣——几个伴侣也行——您做什么都行。‘

“我对你感兴趣。”他说道,向柜台前倾过身体,回应这暖昧的服务。

“我在这里不进行这种服务,”她简明干脆地拒绝了伊布巴的要求,向后退了半步,内眼厌恶地眨动了几下。他意识到她的魅力只不过是职业的需求,她不过是在玩他而已。而她不情愿的表现揭示了这样一个事实:她也瞧不起他,就像这里的其他服务员一样。

格罗托眼角余光一扫,看见一名克洛根族保安似乎漫不经心地走过来。理智告诉他现在可不是报复的时候。

伊布巴挤出一阵干笑,好像觉得她的拒绝非常有趣:“实际上,我对人类女性最有兴趣。”

“人类女性吗?”海兰达问道,似乎不能肯定自己听清了伊布巴的话。

“是的,我对她们很好奇。”他冷冷回答。

“没问题,伊布巴先生。”她边说边按了柜台后面的一个按钮,面前升起了一个小屏幕,“我提醒您,不同种族之间的服务价格比同种族之间的服务要贵许多。每个伴侣的价格都列在各个人旁边。”

她将屏幕旋转到了伊布巴面前。上面显示了几个候选人,旁边都标明了价格。格罗托看到这些价格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没有倒抽凉气。与他经常去逛的窑子不同,这里根本没有计时价格可选。在圣殿夜总会待一整晚上的价格比他的整个奖金还要多好几百信用点。那一刻格罗托甚至想转身走出去,不过如果他走人的话,在门口花的那几百信用点就白扔了。

“就是她了。”他指着其中一幅图片说道。其实还有一些更便宜的货色,但是如果伊布巴让圣殿夜总会再抢劫他一次,连门都没有。他永远不会再到这里来了,所以他决定这一次别约束自己,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说实话,他对人类没有什么了解。但是他选的这个女人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她看起来娇柔温润,惹人怜爱。

“选得很好,伊布巴先生。我会安排人送你到房间里共度良宵。您的伴侣马上就去。”

几分钟后格罗托就一个人待在隔音房间里了。他来回踱步,咬牙切齿,愤怒地挥舞拳头。他一路回想进入圣殿夜总会后所经受的种种侮辱和蔑视,气得冒烟。他拿定主意一定要让那个不幸的人类女孩成为他今晚的牺牲品。

从外形上来看,他对人类没有什么吸引力……尤其是对人类女性来说。但是今晚的内容不光是做爱。格罗托不喜欢人类。人类就像害虫一样繁衍扩张,整个天连边界地区都被他们盘踞着。他们贪婪地攫取各种殖民地的资源,其他的种族都被挤兑得没有容身之地——比方说巴塔瑞人。在蓝太阳一起共事的人类同胞虽然在战斗中很有一套,但是他们平时就像他那个种族一样,傲慢自大,自以为是。今晚他将在这个傲慢的种族中选出一个,让她吃些苦头。他要凌辱她,玩弄她,惩罚她!他要撕碎这个人类女孩!

门口响起敲门声,声音柔软而怯弱。他打开了门,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想把那人甩进房屋。但当伊布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突锐男性时,整个人僵住了。

“你是……啊!”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切断了——突锐人一拳打在了他的喉咙上。格罗托剧烈地咳嗽和号叫,他向后趔趄几步,倒在了房屋中间的大床上。突锐人慢慢走进来,关上身后的门。格罗托听见了落锁的声音,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他被锁在里面了。

格罗托的脚一阵乱蹬,终于喘过气来,捏好拳头。他等着突锐人走过来,然后一拳结果这家伙。但是门被锁好之后,突锐人只是站在那里。

“你是谁?”格罗托终于气喘吁吁地问道。

“萨伦。”回答只有两个字。

格罗托摇了摇头,他不认识这个名字。“你是怎么绕过警卫的?”格罗托问道。

“他们又不想阻拦我,”萨伦回答道,声音不紧不慢,“我想他们大概故意放我进来收拾你。”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格罗托的声音在发抖。面前的这个突锐人异乎寻常地冷静,这让格罗托非常不安。格罗托举起手,只要这个不速之客再靠近就一拳打出去。

“你是不是真傻?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你今晚打算做些什么勾当?你一要求一个人类伴侣他们就知道你准备玩什么花样!”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突锐人向前走了一步。格罗托急急向后退了两步,双拳摆在身前。他本想跑得越远越好,但是他的身后就是墙壁,已经无路可退。

“圣殿夜总会不允许有人伤害或者弄坏他们这里的女士,”萨伦平静地解释道。他边说边慢慢向前走,每说一句就故意向前走一步,“他们监视每个房间。”一步,“只要你敢把手放在那个女人身上,会马上冲进来一个克洛根人把你的脑袋拧掉。”又是一步。

“我……我还什么都没有干呢!”巴塔瑞人抗议道,垂头丧气地放下拳头。当他胡乱挥舞拳头时,对面的人却如此冷静,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傻瓜。

又是一步。“我说服他们让我代替他们来处理你。”萨伦继续道,“虽然他们担心会打扰到其他客人。”向前一步,“但我提醒他们房间是隔音的。”一步,“而且你已经为这个房间付了钱。”一步。

突锐人已经走到了格罗托面前,而且看起来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格罗托又举起了拳头:“滚回去,不然我就——”

他没有能说完这句话,因为萨伦向他的下面狠狠踢去一脚。剧痛沿着肠子和胃部一路向上袭来,格罗托眼冒金星,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栽倒在地上,疼得只能低声哼哼。

萨伦揪住他新买的衣服,把他拎了起来,然后用自己的手指插进了他的一只内眼。眼球被挤破,他这次真的是瞎了。巴塔瑞人晕了过去,剧痛的冲击让他不省人事。

几秒钟以后他又因为另一阵剧痛而尖叫着醒了过来——萨伦拧断了他的右肘。一阵惨叫过后,他蜷成一团,滚来滚去。疼痛已经超出他能够忍受的范围。

“你真令我作呕。”萨伦说道,单膝跪下,抓住了格罗托的左手手腕。他把巴塔瑞人剩下的那只完好的胳膊伸直,锁定关节,加了点力,“你只想为了自己的乐趣折磨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你这个恶心的王八蛋。”

“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折磨别人才是有用的。”萨伦接着说。不过他的声音被格罗托左肘喀喇喀喇断碎的声音和接下来的惨叫声淹没了。

萨伦面前的受害者不断抽搐,他向后退了几步,让疼痛一波一波地席卷格罗托。疼痛过了一分钟才达到最高点,他扭曲的四肢开始麻木,这才能开口说话。

“你要吃不了兜着走,”格罗托躺在地上哀痛地说道,终于忍不住开始抽泣。眼泪和体液粘成一团,从已经瞎了的眼睛中往外流,一直滴到他的嘴巴里,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威胁,“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蓝太阳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跟踪你到这里吗?”

一抹恐惧掠过了格罗托的脸庞,他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你是个幽灵特工?”他喃喃说道。

“求求你,”格罗托哀求道,“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什么都行。我都告诉你。”

“我要情报,”萨伦回答道,“关于西顿你知道些什么,老老实实招出来。”

“有人出钱让我们袭击那个基地。”格罗托的汗不断向下滴。

“谁出钱?”

“我不知道。我只和中间人打交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金主,连名字也没有听说过。”

萨伦叹了口气,又在格罗托身边单膝跪下。审讯中总是有千奇百怪的招数,有无数种办法折磨被审讯的家伙,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是突锐人非常讲求实际效果,他个人只喜欢用最简单最基本的审讯技术,粗暴而有效地撬开别人的口。他抓住了那个人垂下的左手手腕,用力捏紧他的手指,然后开始向后掰。

“不!”巴塔瑞人惨叫道,“不,求求你……真的,我只知道这么多!相信我吧!”

三只指节已被生生从中向后折断,他还是这么几句话,萨伦这才相信格罗托说的是真话。

“你们是怎么进到基地里面去的?”萨伦换了个问题问道。

“雇我们的人,”格罗托嘟囔着说道,从胸腔冲出的声音生硬粗哑,几乎撕破了喉咙,“他有内应。”

“告诉我他的名字。”

“求求你了,”他以最大的声音哀求道,哀怨地哭泣,“我不知道。我根本不在那里。”

萨伦又抓住了另外一只手指。格罗托急得又是一阵招认。

“等等!我不知道谁是内应!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其他还有谁!我们袭击之后,金主又找了一个人。他是个自由赏金猎人,大块头克洛根族,叫做斯卡尔。”

“很好。”萨伦说道,把手从受伤的指节上放开,“继续说。”

“西顿那里出了些意外。有个人在袭击之后没有死。这是个疏忽。斯卡尔拿了钱,追杀她。是个人类。她在伊莱修姆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为什么雇你们去袭击西顿?”

“我不知道,”格罗托恐惧地说道,“我们不知道细节。金主怕我们有人会说出去。他不想——他不想让幽灵特工追踪这件事情。”

萨伦又掰断了他的两个指节以确保他说的都是真话。

“求求你了,”巴塔瑞人的尖叫停下来后边哭边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斯卡尔和雇我们的人在仓库有个会面。你去问问在场的人吧。”

这家伙供出了其他的人,萨伦并不吃惊。绝大多数审讯中这都是正常的反应。一般来说这说明审讯已经接近尾声。一旦被审讯的人意识到自己已经再没有情报可以供认,就会出卖自己的同伙以避免更进一步的刑罚。

“我去哪儿去找在仓库的人?”幽灵特工问道。

“我……我不知道,”格罗托承认道,声音直发抖,“他们和雇主在一起。雇主雇他们做近身保镖。”

“好像我在你身上再也没有什么进展了。”萨伦回答道。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巴塔瑞人微弱地抗议道。他的声音中全无欺瞒、狡诈和希望,“就算你打碎我的每根骨头,我也没法告诉你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我们走着瞧。”萨伦意味深长地许诺道。

萨伦又花了很长时间。巴塔瑞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审讯中晕过去最少三次。每次格罗托晕过去,萨伦都会坐下等他重新恢复神智——折磨一个没有知觉的审讯对象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结果证明格罗托说的都是真话。萨伦再也没有从他口里撬出新的情报。他想本来就是这么多了,只不过需要绝对确认一下——不确认一下太危险了。

有人雇佣了蓝太阳。这个人有足够的钱,还有足够的能量保证蓝太阳只效忠他。这个人足够小心谨慎,采取额外的安保措施,以保证幽灵特工不跟踪进来探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萨伦需要知道谁下令袭击了西顿,为什么要袭击西顿。数以十亿计的生命正处于危险当中,如果他能够有一丝丝的机会找到情报打开这只黑盒子,他愿意做的事情何止是再多花几个小时审讯一个雇佣兵?

他的审讯也给自己带来了后果。房间是隔音的,格罗托刺耳的惨叫和哀号一点也跑不出去,萨伦的耳朵都被刺痛了,现在他开始头疼。

下次,他边揉自己的太阳穴边想,一定要带上耳塞。

刚才审讯的过程中他已经把格罗托扔到了床上,这样就免得他总是要弯下身子去够躺倒在地上的格罗托。现在格罗托一动不动地面朝天躺着,精神和体力的衰竭让他沉沉睡去,只有轻轻的呼吸。

这里要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不过萨伦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久闻斯卡尔的大名,而且现在也知道了斯卡尔正在赶赴伊莱修姆港。在那里找到他的踪迹应该不是太难。

首先,当然,要把这里的局面收拾一下。逮捕格罗托不是个好的选择——这将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而且会警告蓝太阳的雇主幽灵特工已经插手此事。如果仅仅需要处理尸体的话,事情就简单得多,而且也安全得多。

萨伦把手轻轻放到了巴塔瑞人的脑袋两边,然后猛地一拧,把他的脑袋拧到了一个180度,拧断了他长长的脖子。一次快速而且没有痛苦的死亡。

毕竟,他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