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什么都不能输面子。
惠香千叮咛万嘱咐,让凌姒将家里最好看的那件衣裳拿出来穿,打扮的漂亮点,可莫要再让人嘲笑穷酸了。
凌姒也听话,翻箱倒柜的将自己最贵的衣裳拿出来套上,就连脚上也换了前日里刚新做的金丝绣花鞋,整个人站出来令人面目一新,就连早习惯了她邋里邋遢的裴珏都大吃一惊。
但穿了新鞋子,也有诸多的不方便。
前几日阴雨绵绵,瓢泼大雨下个不停,姚家门外的路早就泥泞一片,湿漉漉的,踩上一脚就会陷进泥里。
凌姒蹙眉看着面前的泥泞,又看了看自己脚上崭新的绣花鞋,面露难色。
她的绣花鞋洁白如玉,刚穿上第一天,就得与这些湿润的泥土搅在一块。她捶胸顿足,心里哇哇滴血,可是踌躇片刻,还是哭丧着脸迈出一步。
突的,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掐住她的腋下,硬生生将她整个人给举了起来。
凌姒低头看自己悬空的脚,心里怔然,这好像是在抱小孩。
裴珏力气大,很轻松的就将她举了起来,抬脚就荡着泥泞缓步走了过去,环顾下四周,寻到个还算干净的地方才将手里举着的人儿放了下来。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当做小孩儿一样举起来,凌姒羞得面红耳赤,很是难为情,做贼心虚的左顾右盼,心里祈盼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可事与愿违,凌姒突刚一抬头,就见着惠香站在不远处一脸揶揄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还扯了个十分暧.昧的笑容。
惠香:小情侣嘛,嫂子文学,我都懂!
姚家向来疼爱姚未忻,尽管是招了个不入流的上门女婿,也摆足了架势,设了几十桌席,将全村的村民都请来喝喜酒。
惠香正板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凌姒神色讪讪,而与他们坐在一桌的,还有温文尔雅的沉颐和五大三粗的二牛哥,还有他们互看不顺眼的怨种弟弟。
姚家不愧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喜宴所上的菜肴品种多而华实,荤素搭配,个个色泽诱人,味道鲜美,看得凌姒目不暇接。
从前哪有机会能吃上这等豪华佳肴?今日见到,饶是凌姒也不得不说这喜宴算是来对了。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那盘酱鸭,馋得直流口水,但是离得太远了,不站起来绝是夹不到,站起来又显得不够矜持,她本着先生的身份,理应在学生面前做好表率。
其实她就是面子薄,不好意思站起来夹菜。
眼不见心不烦,凌姒低头不再去看。可突的,一块芳香油嫩的酱鸭就被夹进了她的碗里。
沉颐收了公箸,见她看过来,一脸笑意的颔首。
凌姒很是感动,弯着唇刚要开口道谢,霎时,碗里的酱鸭又被人给挑了出去,顺势夹回到沉颐的碗里。
凌姒的笑容滞在了嘴角,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侧面无表情的裴珏,嗫嚅薄唇还没来得及闹脾气,突的就被一块鸭肉堵住了嘴。
裴珏捏着竹箸,挑眉笑的一脸得意,待她将嘴里的鸭肉给咽了下去,手疾眼快又夹了一块塞进她嘴里,将她塞的两颊鼓鼓的,还不罢手。
凌姒羞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的打了一下还随时准备往她嘴里塞鸭肉的裴珏。
惠香:嘿嘿嘿!小情侣真会玩。
村里好人家结亲,尚有郎君敬酒的习俗,姚家虽找了个上门女婿,但也得遵嫁娶之礼,今日也不例外。
穿着大红冠服的矮小男子,手上捧着一杯酒,眯着绿豆眼,醉的面色酡红,一双眼睛不加掩饰的直勾勾盯着裴珏看,大着舌头,“今日在下大喜之日,多谢各位赏面光临,我敬大家一杯。”说罢,他便仰头一饮而尽。
凌姒刚要去拿酒杯,手又突的被人给摁住,一回头就见着裴珏一脸严肃的瞪着她,待她反应过来时,手边的酒杯早不知何时被他拿走了。
毕竟是新郎官,总不好只待在一块地方,敬完了一杯酒,又被人催促着敬下一桌,一来二去,烈酒也饮了三壶,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凌姒吃这一桌席吃的十分餍足,待酒席结束时,肚子都撑的圆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得裴珏架着才能站起来。
下一秒,姚家东屋突的响起一声撕心尖叫,将一旁树枝上停落的鸟儿都惊得四处腾飞。紧接着,便是各种各样的嘈杂声与哀怨的哭喊声响起,交相辉映,不绝于耳。
东房门口甚是拥挤,围了一大圈的村民,堵的水泄不通,爱凑热闹的惠香探头探脑,“大喜之日哭丧呢?”
惠香也是有能耐,光凭一人就杀出一条血路,扒着人群,才将东屋的春光乍泄看了个正着。
那东屋客房里,红衣冠服扔了满地,与女郎的碧绿色衣裳叠在一块,缠绵悱恻,正如床榻上光裸着身子的两人。
凌姒个子矮,她扒着人群,刚看了屋里的一些影子,还未来得及看真切,就被人从后一把捂住眼睛,眼前霎时漆黑一片。
她皱着眉去扒他的手,“干什么呀?我看不见了。”
裴珏捂着她的眼睛不放,见她动来动去也不耐烦,恶狠狠的低声训斥,“不许看,脏东西,看了会长针眼。”
听他这般说,凌姒越是好奇,扒他的手更使劲了,吵着闹着,“我要看。”
不听话的后果就是硬生生挨了一脑嘣,并被狠狠骂了一顿。
直到回去的时候,听到惠香提起,凌姒才知道,原是姚家新得的新郎官喝醉了酒,不知道怎么的,和姚家远道而来的表小姐滚在了一块。
据那位哭哭啼啼还貌美如花的表小姐所说,是那新郎官借着她在后院休息的空档,硬生生的将她给拖进了东屋。
凌姒想了想那曾在阳城偷看女郎泡汤的新郎官,暗自点了点头,他也确实可能做出此等事。
但无论真相如何,今日这床榻上春光乍泄,村民都看在眼里,估计不出半日,这消息都能传到隔壁村里。不出意外,再过一天,整座城都会知道云溪村的姚家的上门夫婿,在新婚之日和姚家的表小姐混在了一块,被抓奸抓了个正着。
凌姒心想,闹出这么大的事,姚未忻那么爱面儿的人怎么可能还愿意与那人成婚?
可事实证明,她不仅愿意了,甚至对这歪瓜裂枣贪财好色的夫君没有一句怨言。这般反常,惹得凌姒瞠目结舌,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被那人下了蛊?
姚未忻恋爱脑?惠香摇了摇头,那必然不可能,她姚家聪明着呢!那歪瓜裂枣贪财好色,一无是处,好就好在他有个当长史的姑父,多少对姚未忻明年要春闱的弟弟有些帮助。是以姚家才对这个歪瓜裂枣像是抓金龟婿一般的抓在手里,敢怒不敢言。
凌姒还在遗憾自己没看到好戏,鼓着小脸气呼呼的走在前侧,任由裴珏慢悠悠的跟在身后。
凌姒(生气) ,她都及笄了,有什么是不可以看的?还长针眼,骗小孩呢?她可是先生,懂的可多了。
湿润的草地虽不算泥泞,但还是有些湿软,走起步来,溅了不少泥在她的崭新绣花鞋上。
但这些她都无暇顾及,因为在她快到家时,远远就见着有一人等在院子里,那人身着玄色袍子,剑眉星目,英气十足,看见了她,还兴高采烈的摆了摆手。
凌姒喜笑颜开,顾不上穿着的新衣裳新鞋子,哒哒哒的跑过去,眼巴巴的看着他(手上提着的桂花糕),勾着唇角甚是娇俏,“飞绛,你怎么来了?”
飞绛笑了笑,很是上道的将手里提着的桂花糕塞进她怀里,抿着唇回她,“来看看你。”眼眸却直直往她身后看去,与一脸黑沉的裴珏对了个正着。
“阿姒?这位是?你交的新朋友?”
凌姒正在拆桂花糕的油纸,见着飞绛问起来,回头看了裴珏一眼,转头郑重其事的与飞绛说,“不是,是我给阿兄找的嫂嫂。”
“啊?”飞绛一脸震惊,嗫嚅薄唇,踌躇半晌才小声问她,“哪个阿兄?”
凌姒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甜丝丝的味道,好吃得她忍不住将眼睛给眯了起来,含糊着开口,“我的亲阿兄。”
飞绛:我觉得他可能不太需要……呃,一个男媳妇儿。
裴珏脸色愈来愈黑沉,见着凌姒将他忽视了个彻底,更是气的火冒三丈,怒气冲冲的扯着凌姒,瞪飞绛跟瞪与夫君厮混的外室女一般,而他自己,就像是捉奸的正室,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凌姒,他是谁啊?”
飞绛扯着笑,“我是她阿兄。”
裴珏一脸不可置信,面前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是凌姒经常夸的天花乱坠的阿兄?
裴珏仰高了下巴,一脸不屑,也不咋样嘛,长得没有他好看,目测身子也没有他结实,一脸呆傻模样,估计也不大聪明。
凌姒生怕裴珏会错了意,转而看上飞绛,连忙开口否认,“不是,飞绛他是我的表兄。”
裴珏记得她曾说过有个表兄认识他,还说是他的挚友,莫不是就是面前这小子?
裴珏冷笑一声,见这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倒还真看不出是个张口就来,信口雌黄的诓人精。
但凌姒不觉得,她见到飞绛格外开心,连将家里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招待,弯起的唇角就没有下来过,一双杏眼直勾勾的跟着飞绛转悠。
在裴珏看来,那眼神便是情意绵绵,柔情蜜意,颇有些郎有情妾有意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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