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城主,白徽等人并未离开城内。”
跪在地上的弟子告知自己跟踪的情况。
台上的人面色冷冽,听到这句话,只是摆摆手让他下去。坐在一旁的李四少趁机献计:“大哥,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杀了她如何。”
李颂石只是白了他一眼,出声痛斥:“你个蠢货,她现在是无我相天境,说不定再过段时日就能破虚空。你能杀掉她?忘了你的命根子怎么丢的。”
听到往事又被提及,李四少脸上火辣辣的疼,带动着身下失去的某处仿佛也有了痛感。
李颂石眉心皱了皱,眼尾的细纹也更加明显。苍老发皱的双手紧攥着手上的佩剑,沉声道:“你们当真以为我们做的事情能瞒过她的眼睛。她们白氏一族女子皆能看出天道。她姨母白朝华更是窥破了天机后变成疯子。白徽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说不定早就知晓我们的谋划。”
李四少心一沉,面色慌张,支支吾吾道:“那,那该怎么办?”
那可是白徽呀,若是她告诉其他几个宗门他们做的那些肮脏事,他们李家说不定都完了。
“慌什么,没出息的家伙。今晚又是祭祀的时候,正好就让她当祭品!”
李颂石看他胆怯的样子,怒其不争。他们李家以前曾鼎盛一时,怎么会落到现在的田地。二弟去了少阳当掌门同他们决裂。三弟死在妖物手中,就剩一个六弟还算有点天赋。但还是太过年轻,仍需要历练。
可留给李颂石的时间不多,他一定要重振四方城的荣耀。李氏一族绝不能毁在他的手里,不然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的牌位。
窗外的某人躲在树下死死咬着下唇,铁锈的味道很快在口中化开,听到两人的谈话后,他悄无声息的飞身离开。
踏着飞剑他很快就找到了在街上游逛的白徽,他必须要赶紧让她们离开才行。刚准备唤她,一道明黄身影却倏地出现在眼前。
他依旧像往常那样温和地笑着,拍了拍李寒逸的肩膀。
“六弟,你想做什么。”
李寒逸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眼神里却带了些别样的意味。刚准备开口,他眼前一黑,身子倒在了他二哥的身上。
无涯子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目光看向远方的天际,最后一抹光亮已经被夜色吞没,东边的天空已经露出月牙。
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阻碍他今晚的计划。他已经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街上的人们一如往常,小贩们卖力地吆喝着,几个幼童在街上跑着闹着,手里拿着拨浪鼓玩着,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
无涯子想起来自己也陪她玩过这东西。
小小的少女蹲在城门口等他从天虞比试归来。所有人见到他都是问名次第几,可有长进。
只有她眼眸弯弯,娇笑道:“你回来了。”
无关什么名次,什么胜负,只在意他回来了而已。
她那么好,怎么就死了呢?无声无息地在雪夜里死去。她最怕冷了,还是在冬日里被封在冰棺里。除了自己,恐怕无人再记得她。
人啊!只是过了十几年怎么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白徽,你真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吗?这个腐朽肮脏的四方城早就该消失。这里面太多的阴谋血腥。累累白骨被压在地下受尽冤屈。
“阿嚏,”白徽摸了摸鼻子,嘟囔着,“谁在骂我。”
她随后一瞧就看见一小儿站在树前,上面贴着一张小画,因为只是极其潦草地勾勒几笔,只能仔细看出是个人样。下面歪歪斜斜写着白徽二字,或许是她的徽字笔画太多,那徽字写得格外大。
小孩头上扎着冲天辫,穿着红肚兜,一手拿着桃木剑,明明站都站不住,还对着画像挥动。用力过猛一不小心,跌在了地上,荡起了一片灰尘。他就放声大哭起来,可旁边的妇人视若无睹,继续浣洗着手上的衣裳。
白徽托着腮,在树上观望叹息:“这四方城还真是恨极了我,到处都有我的画像,只是画得太丑了吧!”
莫半夏看出师父心里的不快,立刻回道:“师父若是生气,我就烧了那些画像。”
“哎,算了。烧也烧不完,春风吹又生。”
不过,四方城的孩子还真是勤奋刻苦呀,三岁娃娃就开始练剑。看来她也要督促空桑弟子们勤加练剑。
沈清让看了一眼天色不早,温声询问:“灵枢掌门可是要回去吗?”
白徽也有些困倦,打了一个哈欠:“逛了一天,也没什么事情,我们走吧。”
三人正要离开,远处传来阵阵鼓声,转头就看见鬼魅的一幕。
青石路上,几十人脸上带着各种奇异面具,伴随着鼓点,肆意舞动着身躯,模样癫狂又无比虔诚。为首的那人戴着红发面具,身上穿着华贵的黑色羽衣,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在最前面,挥舞着手上的方天画戟,场面诡异又肃穆。
四周的人看见后都虔诚跪下,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就连三岁幼童都乖巧地俯下身去。
莫半夏看得背后发凉,躲在白徽身后,低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阴气森森的。”
“这是傩舞,寓意是降妖驱邪,向上天祈福。”
但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进行傩舞,就算是新城主上任也不该有此等盛大的庆祝。
白徽透过重重人群,看见无涯子,他同旁边的女子有说有笑的,眼里带着从未看见过的温情,甚至还有些羞涩。这还真是稀奇,无涯子竟然会对女人感兴趣。白徽眉头一挑,抬脚走去。
“无涯子,这位是?”
看见白徽在此,无涯子脸上划过一丝惊慌,但还是笑嘻嘻介绍道:“这是我五妹妹,新上任的李家家主。”
女子一身鹅黄罗裙,容貌清秀,如同一朵温柔的山茶花,她浅笑施礼道:“在下李颂月,早就听闻灵枢掌门的大名,想不到能在这里能见面。”
白徽负手在后,打趣道:“我跟无涯子认识这么多年,都还不知道他有一个妹妹。”
李颂月眼眸弯弯,嗔怪道:“可不是,我都怀疑二哥都要忘记我了。”
无涯子哈哈笑道:“怎么会呢。”
白徽突然凑在她耳边,浅浅呼吸一口,嗅到股奇异的香气。这一动作,让李颂月身子微微一颤。
女人语气轻佻:“李家主身上好香啊,平时用的什么香粉。”
李颂月小脸微红,退后一步,躲在无涯子身后:“灵枢掌门若是喜欢,我改日送到你山门上。”
“不必了,我也用不惯香粉。”
白徽刚准备走人,李颂月却又主动邀请:“既然贵客来临,不如在下请灵枢掌门喝上一杯茶水。”
“好啊,”白徽转头对不远处的两人说道,“半夏你们两个先在此处待着。”
师命难违,莫半夏也只能听从,却看见旁边人的灼灼视线还在盯着自家师父。她眉头一拧,口出恶言:“看什么看,没安好心的家伙。”
“你倒是猜对了,我的确没安好心。”沈清让倒是十分坦诚,浅淡的双目里带着点点笑意,“你奈我何?”
莫半夏只是冷笑一声,双手抱胸,语气不屑:“你以为你算什么,我师父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会看中你这样一个弟子。”
沈清让不慌不忙看着远处的青衣女人,无奈道:“我只是仰慕灵枢掌门的威名,并未多想。”
“哼。”
口是心非的家伙,从小在白徽身边的她自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前赴后继地向师父道明心意,幸好她师父的心就如那顽石,依旧岿然不动。有一副好皮相又怎样,不过还是一个多情却被无情恼的家伙。
两个人来到一茶馆坐下,李颂月笑脸盈盈为她倒了一杯茶:“我新上任家主不久,很多事物还不熟悉,还想让您开解。”
白徽眼波流转,抿了一口:“妹妹但说无妨。”
李颂月抬起莹白的小脸,鬓边的长发垂在胸前,更显得楚楚动人,她低声诉说:“我曾做了件错事,害了一个人。因此总是夜不能寐,不时还会在梦境中遇见他,不知如何是好。”
白徽放下手中茶杯,语气悠长:“若放不下,就忘掉他。若放得下,也忘掉他。”
往事不可追,人生漫漫不能总是拘泥于过去。
李颂月眼尾微抬,目光紧紧盯着白徽的神情:“可这未免太过无情,难道灵枢掌门就没有做过错事吗?”
她的眼睛闪过一丝暗光,嗓音多了几分甜腻,那身上的香味似乎也更浓。
白徽目光坦荡地看着她,双眸宛若清泉一般澄澈:“没有,我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是吗?”
李颂月又为她添了一杯茶水,垂下的眸里闪过几丝狠厉。
她无比厌恶白徽这种云淡风轻的样子,别人看她高高在上,无比敬仰。她却非要把她给拉下神坛,看她污泥满身被世人厌弃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咚咚咚。”
不远处鼓声更响了,一阵阵传到耳中,白徽感到莫名的头痛。
茶杯从白徽的手中滑落,在地上化为碎片。李颂月笑眯眯看着白徽的瞳孔变得涣散,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地再次抱住她。
她怀念地闻着白徽身上的那股清淡的香气,亲昵地用下巴蹭着她的乌发。她还是这么温柔啊,即使对素不相识的人都那么好。以至于自己无比想要吃掉她,仿佛这样才能彻底把她拥有。
李颂月的目光静静注视着街上的人们,他们成群结队自发地走向那祭坛之上。
一场血色夜晚即将来临。
正在等候的莫半夏和沈清让立马也发现人们的不对劲,可是不管问谁他们都视若无睹,都继续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师父怎么也没有回来。莫半夏正准备去寻找师父,就察觉到股极强的妖力。一回头就看见树上衣着单薄,露出□□的女人。
沈清让立刻就看出她的真身,犹豫道:“蛇妖?”
“啊呸,老娘是相柳,别把我同那种卑劣的蛇类放在一起,”乌女看着沈清让那结实的身板,心里十分满意,命令道,“廿九,把那个俊俏的小郎君给我捉过来。”
两人面色大骇,怎么可能还有一只妖,迅速拔出佩剑。然而下一刻沈清让却被狐尾紧紧包裹着,浑身动弹不得。
廿九从暗处走出来,因为一身黑衣,巧妙地和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没有让人察觉到。长长的尾巴死死纠缠住沈清让。蓬勃的肌肉能看出实力强劲。
乌女上前捏住沈清让脆弱的脖颈,狠狠威胁:“小姑娘,我劝你把剑给我放下,要不然我可就对他不客气了。”
莫半夏只是目光淡然,满是无辜道:“哦,随便你,杀了他也无妨。”
乌女脸色僵住,这姑娘真的是正道的人吗?身为正道不是该出手相助,说什么“放开他,你敢动手我让你偿命,”这类肉麻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