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傀儡戏亡城

等我这次修行回来,就带你去看外面的青山绿水。

好啊。

少女仰着脸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满心欢喜他归来,却殊不知这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

——前言

整座宗门全是男子的少阳,今日竟来了两个美貌女修。不少正在修行的弟子都偷偷打量二人。前方那人威压太重,面容不可逼视,后面年轻女弟子容貌姝丽,小小年纪就出落得明艳动人,几个刚入门的弟子都看红了脸。

正督促他们练拳的长老发现有人走神,狠狠一掌拍在对方后背,直接来了一个人仰马翻。吓得旁边几个弟子立刻专心练起拳来。

白徽正在打量着新铸就的剑,剑身轻薄,寒光凛凛,摸上去冰凉刺骨。转出几个剑花,还算顺手。

“半夏,你看看喜不喜欢这把剑。”

莫半夏随意比划几招,颇为喜欢。她爱不释手,一脸欣喜道:“师父选的自然是最好的。”

白徽宠溺地望着她,虽然心疼白花花的银子,但是对于半夏她是一向不吝啬。

“你喜欢就好。”

成阳背着手冷脸瞧着这师徒二人无视自己,高声提醒:“我做的剑自然无人不称赞。”

白徽有些无语,虽然他铸剑的确不错,但还真不谦虚,掏出一袋银子递给他。

“谢了。”

莫半夏一时手痒,拿着新剑去殿外练上几招。美人舞剑,花叶相映,的确是一幅美景。

成阳看莫半夏离得远,对正在喝茶的白徽道出心里的疑问。

“这半夏莫不是你和楚南的孩子?”

白徽刚入口的好茶就又全吐了出去,满脸阴寒:“是不是无涯子说的!”

成阳看她的表情心里有了答案,啧声回道:“又不是他一人这么猜,你跟楚南一直在一起半夏刚出生没多久就出现你们身旁,的确挺可疑。”

白徽擦拭着身上的茶渍,给他释疑:“要真是我生的,何必遮遮掩掩。又不是你们少阳,不准弟子有男女之情,破了规矩就要逐出师门。”

“那又如何,规矩就是规矩,自当遵守。再说只不过打了几棍子逐出师门罢了,又不是夺人性命,林深藏不就跑到你们空桑了。”

这也倒也是实话,规矩就应该遵守,一旦触碰,就要接受惩处。想到林深藏白徽就头疼,天天和若耶溪吵个没完没了。

不过,若是成阳自己破了规矩又另当别论。

一名弟子匆匆禀告道:“成阳长老,天虞弟子前来送礼。”

“嗯,让他进来。”

少年修长如竹,面容温润,手执一柄长剑。进来后就躬身行礼:“成阳长老安好,灵枢掌门安好。”

白徽看见出现在这里的沈清让有些诧异,眸色闪烁:“嗯,你的伤怎么样了。”

莫半夏后脚就跟了过来,站在师父旁边,警惕地看着沈清让。心里纳闷着怎么最近老是能碰见他,肯定别有居心。

沈清让语气恭敬:“一点小伤,并不碍事。”

少年面色沉静,完全看不出前一段时日被惨兮兮带走的模样。

“你一会是要回天虞吗?”

“不,四方城新任城主上位,我还要帮师父送个贺礼。”

白徽埋怨道:“这四方城怎么也不给我们空桑说一声,莫非觉得我们穷酸,拿不出贺礼。”

成阳一针见血:“四方城的人谁不记恨你,你还敢上去送贺礼。”

他这时又想起件事,大大咧咧道:“听说你前段时间中意上了一个天虞弟子,为了他还打伤了楚南,可有此事。”

沈清让听见这句话脸色有些不自然,目光定定望着青衣木簪的女人,想知道她会如何解释。

“咳咳,”白徽面色尴尬,“你胡诌乱道什么,我怎么可能打伤我师弟。正好我没事,也去一趟四方城看看。”

没什么事?

成阳略带鄙夷看了她一眼,宗门弟子每日的修行,下山弟子的书信传达,宗门上上下下的打理,这叫没事。还最后不是全压到楚南的身上,但他也只是冷眼看着他们离去,随后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书信用传音符发到空桑。

斥责白徽贪图享乐,若楚南心觉不忿,可以来少阳,他一定以礼相待。顺便把师兄给逐出门去,刚回来没多久就又不知跑到哪里乱跑,根本不像一宗掌门。

少阳各种事全丢给自己,白徽好歹会在宗门内帮衬,他找无涯子的人影都费劲。他和楚南还真是难兄难弟。

不过说起四方城,成阳神色不妙。

四方城顾名思义就是四四方方一座城,城中人自小就擅长岐黄之术,连八岁幼童都能露上一手。

城中原本有四大家族,李宋苏王,本是轮流做城主。白徽认识的宋家主就是出自这里的宋氏分支。

不过十几年前苏家被灭门,家中一百多人无一人生还。后来宋王两家日渐式微,如今是李家一家独大,已经连续担任十年城主。

四方城记恨白徽也是真的。谁让他们四方城被她的空桑活生生拉下来四大宗门的位置。

传闻四方城的孩子自小就被家人在耳边灌输:“一定要打败白徽,重振我们四方城的荣耀。”

正值春日,天朗气清。一行人御剑来到四方城,好歹之前也是四大宗,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门口的杂役看见来人的帖子直接脸色惨白,但还是扯着嗓子喊道。

“天虞长渊长老弟子送礼。”

空桑灵枢掌门前来贺寿。”

最后那人的名字一出来。周围人的眼光集中到白徽身上,她挺直身板淡定承受着瞩目。

“这就是白徽,比传闻中的美貌不少。”

“那又如何,你没听过之前的传闻吗?她说不定就是弑母夺得白晩溪的修为才有了如今境界。听说她爹还是妖族呢,她若是半妖之体,想着就令人恶心。”

表面衣着光鲜的男子说话却是肮脏至极。

“嗯。”

刚挑衅的男人脸色青紫,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掐着脖子,青筋毕露。眼珠子都快要爆出来,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李家家主李颂石立刻站起身,即使心中不满,但还是隐藏住内心的情绪。他嗓音雄厚:“灵枢掌门是前来观礼,还是找事。”

白徽走上前不疾不徐道:“此番前来自然是贺寿,只是四方城似乎不太懂规矩,我的身份是四宗之一的掌门,怎么没人跟我行礼。”

“你也配。”

下一刻那人就扑通跪在地上,上好的绸裤直接被破开口子,膝盖上鲜血淋漓,但被对方施展的威压动弹不得。面色因为疼痛的扭曲的不成样子。

白徽看着那人眼神轻蔑:“听闻你多年前不知得罪了谁,少了一样东西。我医术尚可,用不用我帮你诊治一下。”

“你。”

男人面上青红交加,但顾忌对方身份,只能闭嘴。

不少在场的人倒是闷声笑了出来,丢的什么。自然是男人最重要的物什。据说是年少荒唐被人硬生生砍断,性命能保住都是万幸。

李颂石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弯腰行礼:“恭迎灵枢掌门就座。”

白徽却轻轻一笑:“只是来道声喜,其他的就算了,喝了你家的酒,我不知还能不能走人。”

旁边的年轻男子倒是有礼貌,迅速起身送客:“灵枢掌门慢走。”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白徽看他有点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沈清让送完贺礼,依旧跟在白徽身边。

莫半夏早就看他不顺,横眉竖起:“你不回你的天虞,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沈清让并未理睬她,只是温声问道:“灵枢掌门是看出来什么了吗?”

白徽摇了摇头:“我能看出什么,只是闲着无聊随意逛逛。”

莫半夏看着二人并行的身影,心觉不爽。硬生生塞进二人之间,抱着师父胳膊不撒手。

几人趁着天色还好在四方城转悠着,走到不知哪里,白徽瞧见一处破旧的宅子。

蛛网密密麻麻爬上了牌匾,围墙上都长出杂草,里面的房屋全是烧焦的迹象,门口坐着一个瘸腿老头。他浑身脏污不堪,满头银发结成了团,眯着眼睛晒着日头。

在灰烬中依旧可以辨认出牌匾上面的苏字。

白徽目光淡淡,瞅着实在可怜,往他破碗里面放下了几枚铜钱。男人听见一声脆响,看到几个人,眼神一愣,开始疯狂跪地叩首。额头都磕破,依旧不停地叩头。

莫半夏不解其意,白徽只是勾着唇角淡笑:“一点小钱至于行这么大的礼吗。”

老人发出难听的嘶哑声,几人这才发觉他说不出话。

莫半夏察觉到这里的不同寻常:“师父,这里是?”

白徽抬头解释:“这里就是那个被灭了门的苏家。”

从残旧的装饰上还可以窥见以往的辉煌,真是可惜,那么强盛的家族,一夜就被人屠尽。

沈清让来到隔壁的饭馆前,掏出来几锭银子,吩咐小二每天给那守门人送上两碗饭。

白徽瞧着沈清让的热心肠,不由赞叹:“还真是善良的孩子。”

莫半夏不怠道:“善良是善良,他就不怕店主昧了他银子。”

白徽捏了捏半夏的小脸蛋:“傻孩子,你以为那老头怎么活到现在的,肯定是受着旁边人的接济。世上恶人不少,但良善之人还是多的。”

“我才不是傻孩子。”莫半夏鼓着腮帮。

“师父口误,我们半夏最聪明了。”

白徽打趣时扭头看向老头,他也在打量她。浑浊的双眼逐渐清醒,女人清润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老头这才收回视线。

走了一圈,白徽为自己那好吃的师弟买了些许点心,路过茶楼被熟人给叫住。

“呦,白徽你怎么也来四方城了,快上来喝杯热茶。”

她一开头就看见了窗边的无涯子,头发乱糟糟被随意束着,金袍在光下熠熠生辉。虽然人老珠黄,但还有几分姿色。引得几位小娘子驻足偷看。白徽让两人在楼下等她,闲庭信步走上楼梯。

她不由感叹:“你还真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

无涯子给她倒了一杯清茶:“我原本就是李家的人,前来祝寿理所应当,你尝尝我们这的四季春,味道是相当不错。”

白徽没动茶,只是静静盯着对方,慢条斯理道:“你来找我不是专门来喝茶的吧!”

无涯子咧嘴一笑:“什么事情自然瞒不过你的眼睛,传闻你们白家祖先原本供职前朝大祭司之位,世间之事,全能看出。只是这对你们白家人来说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因为身负奇能,白氏一族只要有婴儿降生,就会变成朝廷的傀儡,无法逃脱。直到现在的朝堂之上,位居国师的还是白家的人。

白徽没空听他长篇大论,手指敲击桌面,不耐烦道:“说重点。”

无涯子神情肃穆,褪去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四方城的事,还是应该四方城自己来解决,太阳快要落山了,你们该回去了。”

白徽却不以为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若是我非要插上一脚呢?”

无涯子看向楼下的二人,嗓音轻飘飘:“想想你的徒弟,你也不舍得她受伤吧。”

白徽垂眸看着路边抱剑的莫半夏,不知跟沈清让说些什么。面色骄矜,却又吃了亏。气得那剑跟对方比划,却又被无情挡了回来。

“她既然选择了走上这条路,就注定要受伤,我不可能护她一辈子,对半夏来说受些磨难未尝不是好事。”

无涯子长叹一口气:“看来我是劝不动你。”

“对啊,所以你想怎么做呢。”

无涯子的眸色变得深沉,嗓音低哑:“白徽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女人细长的手指摩擦着茶杯的边缘,随后抿了一口:“我并不觉得我们一样。这茶我喝了,你好自为之。”

无涯子向她鞠了一躬:“多谢。”

男人又在茶楼坐了良久,等到日暮西斜,他静静观望最后的一缕残阳被吞没,黑夜即将来临。

他轻喃道:“四方城,马上就要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