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疯癫女人

其他宗门的人收到试炼结束的消息,纷纷表示诧异。怎么才两日试炼就结束了,刚回到宗门还没歇下脚的众人又急急忙忙御剑赶了回去。

长渊望见自己的爱徒浑身是血从被抬下来的凄惨模样,气的愤愤指责:“你们两个怎么下手没有个轻重,还看什么呢!还不赶紧你们大师兄扶去药庐。”

白徽却上前,含笑道:“师叔,恭喜啊!”

“恭喜什么,把我徒弟弄成这样还向我道喜。”

白徽气定神闲:“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你家徒弟可是这次唯一通过试炼的弟子,还不值得贺喜。”

“真的,”长渊脸色一变,立刻哈哈大笑,“那是,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弟子。”

因为中间出现的意外,弟子们都误以为这一切是白徽和微生陇所设下的陷阱并未多想。

然而其他人却是心事重重。

大殿内成阳英挺的眉头挑起,拍着桌子发威:“你们二人怎么一同去外面查看情况。不知道留守一人看护弟子吗?”

白徽刚要开口,微生陇立刻直言:“此事的确是我们两人的过错,监管不力。我本已经提前设好阵法,但还是有东西进了里面,她非妖非魔。明显是为弟子而来,他们想做什么才是我们如今最该探究的。”

这些弟子都是各个宗门中实力强劲的的佼佼者,是道门的传承者。若真有了什么闪失,那是极大的不幸。

成阳一脸桀骜,双眸锐利:“我看你分明是想推卸责任,还有怎么就沈清让一个人过了!听说这小子前段时间还专门去了空桑一趟,待了不少天呢,该不是某人见色起意,故意而为。”

他旁边端坐的无涯子也极为应景的哼了一声,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素日里都是他平息成阳火气,今日倒是不管了。

长渊这下不乐意了,站起身跟他对峙:“成阳你什么意思!我徒儿长得俊俏就该遭此非议吗。你也不看看我徒弟受了多重的伤。哎呦喂,自己的弟子没有本事,就知道猜忌别人。”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两个人腰间的配剑都泠泠作响,怒目圆睁瞧着对方。众人对此见怪不怪,毕竟成阳是出了名的暴躁,而长渊也是有名的性子强硬。

无涯子赶忙把师弟拉下去,赔笑道:“行了行了,此事容后再议,那三只妖什么身份我们现在也不知晓,好在我们各家弟子都全须全尾带了回来。大家别伤了和气,已经开宴了,走走走,赶紧入席去。早就听说天虞的菜色不错,我今日可是空着肚子来的。”

成阳和长渊这才消停了会。

在白徽身旁静坐的温楚南心事重重,陪了师姐这么多年。他还是头回发现她的情绪如此奇怪。若真是喜爱这位弟子,又怎么舍得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可他只能默默先咽下满腹疑问,等到回空桑再议。

因为沈清让通过试炼这件喜事,天虞特地大摆宴席。不过这座位安排可是难倒了主事的长老。

宗门表面融洽,但暗地里有不少的弯弯绕绕,谁跟谁有龃龉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这席位怎么安排可是犯了难。

成阳脾气暴躁,这么多年几个宗门和世家几乎是得罪了一个遍。只能挨着自家无涯子还有温楚南。而花家家主更是如此,就剩下无涯子。

刚入席就坐,无涯子就吃得满嘴油光,引得成阳不喜。花绮罗有些嫌弃,毕竟少阳的男人都是木头。她痴痴地看着对面的人。

白徽对上那灼热的眼光,吓得她赶紧低头端起酒杯。这让一旁的青衡瞧见手上的伤痕,她惊讶道:“你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白徽将伤口掩到袖子里,淡淡笑了笑:“没什么,一点小伤儿子。”

青衡皱眉看向她,一脸无奈:“那怎么行,小伤也要注意,要不然时间久了也会留下隐疾。你呀,总是这么随意可不行,我最近熬制了些上好的药膏,改日送到你山门。”

她随后从乾坤袋里拿出药箱要帮她包扎。

对面的温楚南却在此时多嘴,垂眸浅笑:“青衡长老药膏就不用送了,毕竟我师姐前几日才被别人送了一个医修弟子,不但医术不错,人也分外乖巧懂事,贴心的很。”

正无聊喝酒的无涯子听见这话,双眼发亮:“真的假的,谁送的啊?长什么模样?”

成阳冷声喝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我可都半年都没在宗门里见过你。你没事少往外面跑,给我多在少阳待着。我天天为宗门上上下下忙的要死,你怎么就如此悠闲。”

无涯子随后埋头吃饭,不再吭声。但长渊默默看向白徽,似有所思。微生陇神情冷淡,借口有事,就转身离席。

白徽对正给自己上药的青衡抱怨:“你这师弟最近脾气愈发古怪了。”

青衡为她细心包扎好伤口,看着师弟的背影,浅笑道:“他呀,使小性子呢,过一会就好了。”

对面的花绮罗听见这句话啧了一声,俏丽的脸上划过丝不屑。

一堆人心中各怀怪胎。

白徽吃了没几口,心口直发闷,起身去外面透透气。她顺着小径走到天虞假山处,看见四周无人,闪身进了一条暗道。

里面的道路仅容一人通过,洞中布满符箓和阵法。可见里面关押之人非比寻常。走过窄道后豁然开朗,前方出现硕大的溶洞。

一道细微的光顺着小孔洒在女人的侧脸上。尽管一张脸素面朝天但还是美得惊人,红唇饱满,凤眸勾人,目光涣散呆呆不知望向哪里。

她四周是被上千道符咒封住,化成幽幽蓝光形成无形的牢笼,以至于她能长年累月被囚禁在这里。艳艳红裙衬得她多了分凄美。

白徽施礼道:“姨母近日安好。”

女人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眼神漠然盯着她:“徽儿来了啊。”

她斜着身子靠在软塌上,嘘声说道:“云间子不知道给我下了什么药,我身子没有力气。你走近些让我看看,如今长的什么样模样。”

白徽听后往她身前走了走。

女人睁开眸子看着她,那漂亮的双眼却是空洞一片。

“哎,又忘了,我眼睛早瞎了,不过你应该很像你母亲。”女人叹息声中满是怀念。

若是姐姐还在该多好。

白徽跪在地上,徐徐说:“师伯的书信上说姨母近日身体不适,让我来看望您。”

白朝华骤然神情激动,站起身来,语气愤恨道:“那个男人是在蛊惑你,他惯会装的一副君子模样。等我出去,我一定杀了他们。他们都是骗子,一群骗子。”

她表情狰狞,话题一转:“你如今有意中人了吗?”

“没有,我并不需要。”

“也是,世间男子大都是软弱的废物,譬如云间子那种道貌岸然的软蛋,卑鄙无耻的小人。”

白徽看着女人疯癫的笑容,眸中满是惆怅:“我带姨母走如何?”

白朝华嗤笑一声,颓丧地坐在地上,一头青丝铺在地上熠熠生辉,像是华贵的蜀锦般。她趴在地上的软毯上,低喃道:“出去又能怎样,我们白家人命中注定都要死在天虞。”

白徽知道她又在说胡话,在地上恭敬叩了一个大礼:“我先回去了,改日再看望姨母。”

她刚走了几步,身后的人轻悠悠说道:“徽儿,你不想改变你的命运吗?姨母能帮你。”

那声音仿佛是蛊惑人的狐妖,在引人掉入她的陷阱之中。

她停住了脚步:“不必。”

白徽曾改过一次命运,可惜失败了,还亲手将人推向深渊。世间万物的一切命运早已是注定的,根本不可更改。你以为更正了命运,却只是在走向注定的结局。

幽幽的烛火照在白朝华的脸上,她凭着脚步声望着白徽离去的背影,脑海里倏地浮现出她姐姐白晚溪最后一次离去的样子。

笑容清婉的少女抱起睡着的孩子,柔柔看着她:“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白朝华漆黑的双眸没有焦点,她低喃道:“我们终究都要死在天虞,我是,你也是。”

白徽回去时宴席已经结束,无涯子正在发酒疯,抱着长渊的大腿不撒手。绸裤都快被他扯下来,长渊只能死死拽着裤腿。成阳索性一掌拍在这没脸没皮的天灵盖上,打昏拖走。长渊这才如释重负,整理好自己的衣冠送行众人。到天虞门口时,大家看向前门石头下蹲坐的男人。

他穿着天虞的蓝色校服,眼角明明有细纹,眼神却如孩童般一样懵懂清澈。男人目光本是看着山下,顿时突然察觉到什么,茫然地望向白徽。

此人是云间子的师弟,宋识。曾经也是少年天才,可不知道为何突然有天莫名其妙傻了。而过了几年威名四方的白朝华也乍然疯了,要不然如今天虞掌门之位也不会落到当时平庸无奇的云间子头上。

宋识眼中似有繁星点点,站起身来到白徽面前,满是欢喜道:“师姐,你回来了。”

所有人都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两人。

白徽平静解释:“我不是她,你师姐已经死了。”

“你骗人,师姐说过要我在这里面等她回来的。”宋识一脸固执。

白徽眸子微顿,又重复了一遍:“你师姐已经死了。”

“我才不信你说的话。我师姐会回来的。呸,大骗子。”宋识索性继续坐回原地。

看见这一场面众人有些心酸,当年白晩溪身死后,这山门前的男人就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不管风吹日晒,总是在日升之时蹲守,总是日落之时离开。一日复一日的等着一个不归人。

好一个痴情人,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走到天虞山下白徽向青衡道别:“这些年宗门事务繁多,我们两个见面的时候都是越来越少了。”

青衡低眉浅笑:“青山不改,白云依旧,总归还是会见面的。”

两人躬身行礼后,她便御伞飞走。

白徽长叹口气转身看向旁边低着脑袋的莫半夏。她手指拽着自己的衣裙,眼里满是惭愧,弱声道:“师父。”

白徽对她这个徒弟很是发愁,精心养育了十几年,本以为能无忧无虑长大。现在才发觉她对自己太过依赖,这不是一件好事。

雏鸟终要独自飞行。

莫半夏咬着下唇,明媚的眸子坚定道:“对不起,师父,这次给您丢人了,但是下一次我定会不负您的重望。”

白徽眸光带着暖意,失笑了一声:“我并不在乎那个,走吧回家。”

“是,师父。”

莫半夏语气轻快但并没有动弹。

白徽一愣这才想起来她的佩剑已经被自己折断,抬手摸了摸半夏的小脑袋,安慰道:“无妨,改日为师我送你一把更好的。”

宿阙一脸艳羡看着这边师徒和乐融融的场面,看着自家走得慢吞吞地师父,刚想得到两句暖心的话,微生陇却漠然催促:“还不走。”

宿阙心一痛:“来了,师父。”

微生陇经过某人时,还故意用衣袖轻甩她一下,但对方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二人只是擦肩而过。

白徽看向不远处走得慢慢悠悠地师弟,朗声道:“楚南,你走不走。”

温楚南本就因为沈清让的事情心里生闷气,没吭声,走得更加缓慢。

他不会御剑,通常都是师姐载他。

“那我先走了。”

白徽毫不拖泥带水径直带着莫半夏御剑飞走。

温楚南脸上这才露出焦急的神色,小跑几步,嗓音和缓:“师姐等等我。”

后面的成阳随意道:“楚南,我顺路能捎你回去。”

在后面喝酒的无涯子看到这一幕,对天大笑,摇头晃脑吟诗道:“痴情人不知,无情偏多情,有情谁知晓,一杯肚里闷。嘻嘻,好诗。”

一旁前门看管的天虞弟子心中暗骂:什么破诗,狗屁不通。

长渊却寻思着他作的诗,意味深长盯着离开的众人,失笑一声。

原来如此,还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