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很狂,但是微生陇却值得这么狂。毕竟他在沈清让这个岁数,境界和剑术比他高超不少。
沈清让自然也听见这句话,若是旁的弟子听后肯定当众羞恼,毕竟天虞是道门之首,所有宗门、世家无不听从天虞。
他却不慌不忙,弯腰抱拳:“不知晚辈可否能向前辈讨教几招。”
“不了,免得被人说我欺负你。”
“能和玄机剑尊问剑,是清让的荣幸,还请前辈赐教。”
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然这么执着,微生陇就随他愿,让这个年轻弟子知道天高地厚。他径直落到擂台之上,但并未出剑。
“你先。”
沈清让凝眸,拔剑一挥,凌厉的剑光直接化作了冰凌,寒气森重。
微生陇剑都没拔出,抬手把莲花池内的水引来,直接包裹住那冰形成后冰柱反击回去。
沈清让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冰柱重创心口,轰下擂台,胸前甚至渗出血水来。
微生陇凝眸不语:他已经控制力道,怎会如此?
“糟糕。”
白徽慌忙起身,飞身站在沈清让旁边,迅疾掏出一颗药丸喂他服下。
温楚南看见这一幕,眸色深沉,侧身将两个人隔离开,扶起地上的人:“师姐,我先带他去疗伤。”
微生陇那素来淡定的脸上划过一丝慌乱:“我并非有意。”
白徽没和他多言,匆匆赶往师弟的方向。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想着应该是那天虞弟子太过年轻,经验不够才会受伤。
有人猜测:“莫非灵枢掌门真的看上了天虞那个小子。”
“不会吧!一个毛头小子。”
“但是脸好看啊!”一个女冠称赞说道。
“这也太过肤浅了吧!因为脸好看就能当上道侣,鬼才信。”
“脸长得都不行,怎么能入得灵枢掌门的眼里。”
“玄机剑尊长得如何,灵枢掌门也没他起过心思。”
这人刚说完,就感觉背后发寒,然后就和微生陇对上了眼。看到他幽潭如水的双眸,直接吓得从剑上掉了下来。
云汐小筑,是白徽的住处,位于空桑的最高处。这里白云悠悠,飞湍瀑布尽收眼底。
白徽瞧向床上脸色惨白的少年,为他心脉注入了一道灵力。
“师姐怎么这么关心这个小子。”
温楚南看出师姐对这个小子不同寻常,过于关心。
白徽眼中带有暖意,不咸不淡道:“他生得好看啊!”
温楚南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荒唐的理由,抬脚就转身离开。
屋内,只剩下两人。
女子的绿纱和男子的蓝衣重叠在一起。她将手掌放在少年的心口,原本微弱的心跳又开始强有力的跳动,白徽脸上这才露了一抹淡笑。
窗外的海棠花下,男人不知道站了多久,目光注视着屋内的二人。他身上落了朵朵海棠,却并未发觉,使得衣服上沾染上不少香气。
“我看师姐是动心了。”
温楚南将男人眼底的情绪尽收眼底。
“未必。”
微生陇轻飘飘丢下这句话,塞给温楚南一个白瓷瓶。三清丹,这可是稀罕玩意,一枚就要百两银子。
温楚南挑了挑眉,这是来赔罪的啊。
微生陇刚出院门就瞧见正喝酒的无涯子,淡声道:“身为堂堂一介掌门怎么如此悠闲,不在山门内处理事务,精进修为,还配当一宗之主。”
无涯子张了张口,眼睁睁看着微生陇从身边走过,他刚才是不是在指桑骂槐?
不过,白徽对那名天虞弟子那么上心,要不要提前准备贺礼。他赶紧麻溜回到少阳,来到库房翻箱倒柜,想倒腾出一些好玩意。
“你何时回来的?”
成阳没想到平时看不见影子的师兄刚出门就回来了。
“我来准备贺礼,灵枢掌门不日就要结契,我瞧瞧送什么合适。”
成阳听后皱眉,随后一把关上箱子,差点夹到无涯子正扒拉箱子的手,反问道:“她要和楚南结为道侣?”
“不是温楚南,是天虞的一个年轻弟子。”
成阳有些恼怒:“白徽眼睛瞎了,竟然和不知名的弟子结契。她自己什么样的身份,也不怕被人耻笑。”
成阳说得不无道理,道中能和白徽相配的人寥寥无几,要真和一个微末弟子在一起,实在太过自降身份。
白徽是道中的传奇,少有的天才。她只要看一眼别人所使的道术就能自己琢磨出来。但更令人惊奇的是她的身世经历。
她母亲自小拜山天虞,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是负有盛名的医修。但奇怪的是她突然有一天自请离开师门,后来就生下来了白徽,孩子父亲是谁至今也没人知道。
对此众人有很多猜测,比如,她父亲是一个风流浪子,欺骗了对方的感情后就逃之夭夭。也有人说她是天虞那无情无欲云间子的私生子。因为他对白徽明显上心很多。
但是后面的事让这些传言显得不足为奇。
据说在白徽八岁生辰时,她母亲的尸首被人发现丢弃在天虞山门下。据说死样可怖,极其惨烈。凶手不知是谁,也不知是谁将尸首运来天虞,而白徽就此下落不明。
天虞和其他宗门找了许多年,但都一无所获。大家都以为年幼的她也已经惨遭毒手。谁知道八年后,白徽猝不及防出现在了玄门盛会,夺得了魁首,世人这才知道她没死。
没人知道她那八年去哪里了,经历了什么事情。她似乎并未对母的早逝感到悲伤,终日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十六岁的白徽已经是逍遥境界,实力甚至堪比宗门的一些长老。更有趣的她使得是刀,而且刀法暴虐。明明上一刻还举止从容,下一刻凶狠的刀法就让人猝不及防。
有人说她是得到了世外高人的指点,才有了如此道行。后面更有传言,白徽弑母,夺了她母亲的道行,才能有此修为。
据说,云间子问过她母亲出事的原因,但是白徽只是摇头说不知道。因此曾经道中医者白晚溪的死亡就成了一桩悬案。
高超的天赋加上坎坷的经历让她成为很多道中人心中的向往。
澜生就是其中之一。
关于白徽的书籍他必买,打听到她喜爱吃冰糖葫芦更是每日都要进食一根,甚至高价买来白徽用过的乌木簪子,奉为至宝还日日上香供养。
如果能成为白徽的弟子,就能长长久久在她身旁侍奉她。只是没想到竟会被床上之人给搅和掉。沈清让醒来后,就看见旁边眼睛瞪得老圆的清秀小公子。
澜生看见他醒来,扬起下巴假装凶巴巴威胁道:“既然你醒了我就提醒你,不要对灵枢掌门有什么妄想,她何等风姿才不会看上你这样的人。”
沈清让并不知晓他是谁,只是顺着话点头:“你说的是,我等平庸之人哪里配得上她那样的风华。”
“那是自然,世上能配的上她的却无一人。”
沈清让表情一懵,有些想不通面前的人到底是想做什么。他撑起身子环顾四周未见她的身影。
“别看了,灵枢掌门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关心你这小子。”澜生心想这个家伙果然对灵枢掌门别有用心。
沈清让又径直躺下,闭眼合目。不再听旁边那人的唠叨。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此时,白徽正蹙着眉头看着账本,本来好端端的进账被微生陇那一打扰,折了不少银子。
她双手抓着账本,都捏出了一个手印:“该死的微生陇,下次让我看见他一定让他好看。”
“师姐无妨着急,好歹有了一大笔进项,也不用操之着急。等过段日子,我去南荒历练,多杀点妖兽就行。”
“我就是生气,”白徽负手看着外面的郁郁青山,语气沉闷,“上旬,几个宗门提议准备围攻妖族。”
温楚南未想到会有这种事情,温言:“那师姐是意见不合才动手?”
“算是,我主守,其他人主战。”
“师姐为何不想战,因为你那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温楚南眸色温柔,修长如玉的身姿端坐在桌几前。
白徽望着远处的层层叠叠的山景:“我可非良善之人,只是站在人族这边。若人变为妖,妖变为人。这样的做法还会是对的吗?”
“相当有趣的想法,可是师姐既然为人,我们只能站在人这边的立场。”
否则就会被视为异类。
白徽轻笑一声:“这我自然知晓。”
“对了师姐,微生陇那个家伙可在客房里面闭门不出两日了,你不去看看。”
“什么,他还没走,记得把银子给记上。”白徽现在只关心银钱。
“白徽啊!”
如今一听见宋家主的声音她现在就头疼。
宋家主领着澜生又过来了,拉着她的手,满脸真挚:“这孩子是真心仰慕你,想拜你为师,你就收下他,就算当个杂役奴仆使唤也行啊!”
白徽很是无奈,怎么宋师伯执意要将这孩子塞进她这里。
“灵枢掌门,澜生一定会听话的,您就留下我吧!”澜生睁眼一双鹿眼般剔透的眸子,苦苦哀求。
温楚南静静端倪这一幕,仿佛与他无关。白徽此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当着发妻面纳妾的风流浪子,但实在是不能推辞。
她看了眼澜生那明亮的眼睛,闷声道:“那我就留下他。”
温楚南没吭声,抬步离去。
澜生喜上眉梢,美滋滋地留了下来。但想不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师叔,你说师父将那个傻兮兮的家伙留了下来。”莫半夏不相信她师父怎会看中那种做作的男子。
温楚南如玉的容颜上多了抹淡淡的哀愁,他垂眉敛目,面色忧愁:“或许是师姐只是烦闷我了,毕竟那样俊俏的孩子,在身边瞧着也是养眼。”
“我看着都快长针眼了,师叔放心,那厮自有我处置。”
澜生刚送走自家家主,满心欢喜正准备收拾床铺去云汐小筑,却被一美貌少女中道拦住。她年纪轻轻就生得娇媚无双,双瞳格外动人。身上的衣物也同其他弟子有些许不同,更加精致华贵。
莫半夏略带鄙夷的看着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就这身无二两肉,肩不能提,弱柳扶风的家伙还敢肖想她师父。
她扬起下巴,盛气凌人道:“你去后山住,那边最近挖竹笋缺人手。”
澜生梗着脖子,弱声回应:“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宋家家主带来的人。”
“那又如何?”
莫半夏姿态昂然,抱剑瞧着他。就算是天虞的弟子她也会这样处置。
路过的弟子好心提醒:“她可是掌门一手带大的亲传弟子,我宗的大师姐莫半夏,掌门对她可是宠爱得不得了。你还是乖乖顺从她,要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澜生自知惹不起她,只能揪着被子,气鼓鼓地后山。因此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白徽都没有看到澜生的影子,她都以为他是受不了空桑的苦头,已经回去宋家,
细雨蒙蒙,长廊上出现一抹青影。雨声啪啪打在那青石板上,海棠花落了一地。白徽伸出手接雨时,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正巧落入掌中。
白徽不喜欢下雨天,因为总是会忘记带伞。以前有一个人为她打伞,不过后来她亲手杀了他。
人事无常,想要的留不住,不想要的偏偏总在面前凑。
屋檐年久未失修,点点雨水顺着缝隙溅在了她的肩上,浸湿了那薄薄的青衣。一把油纸伞悄无声息罩在她身上,她侧目就看见身旁的人。
男人并未看她,只是眺望着远处如水墨画一般的山景,仿佛他只是不经意来这处。
“你来做什么?”
微生陇扳着那张俊脸,清口道:“想来就来。”
“你可真够无聊的。”
微生陇看着她那浓密纤长的睫羽,嗓音平缓:“我并非有意打伤他。”
白徽颔首:“我知道,那孩子并无大碍。他是云间子派人来给我递信的。过段时间的北荒历练,他们天虞有要事腾不出人手。想让我空桑这边派出名督教。”
“那你还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我。”微生陇有些不愤,薄唇微抿。
“做戏而已,当然要真些。”
两个人踩着青石台上的落花流水渐渐远去,虽然撑着一把油纸,微生陇却克己守礼,与她隔着些距离,伞面向她轻轻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却被淋湿却毫不在意。若是白徽回过头看一眼,就能发现男人眼底的温柔。
一只乌鸦在角落里暗自窥视,黑色的瞳孔里映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亭子里,两人坐在石桌上对弈,白徽执白先行。
微生陇提醒道:“最近道中有人对你颇有微词。”
白徽轻笑一声:“对我有意见的人多了,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又不是我在意的人。”
“但这次是天虞的人。”
白徽依旧面色不改:“那又如何。”
微生陇很讨厌她这种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认识白徽这么多年,依旧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或许只有最早陪在她身边的温楚南才明白她的心思。
“听说宋家给你塞了一个孩子,我看他心思不正。”
“他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又能做什么。”
“你知晓还让他留下,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微生陇抬眸盯着女人英气的容貌,想从她上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些答案。
白徽坦诚道:“我对那孩子是有些想法。。”
微生陇下棋的手指一滞,险些下错了位置。他喉咙发紧,面不改色继续落子:“为何?”
“他的眼神很干净,我很久没见过这么单纯孩子,留在身边也好。”
微生陇重重下了一子,震得棋盘都抖了抖。他吃了两颗白子,淡言:“我看明明就是个蠢笨无脑的,那个天虞弟子怎么也还不走。”
白徽眼角微微勾起,看向对面俊美的男人,语气轻佻:“我看他长得实在不错,留着在身边掌掌眼看着心里也舒服。”
“那我呢。”
“嗯?”
他这是什么意思,白徽有些捉摸不透,这家伙性子一向古怪。
“我长得不比他出色。”微生陇表面镇定自若,双耳却浮上一层淡淡的红,像是被染上了胭脂。只是被发冠上的飘带遮住,对面的人并未看见。
白徽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眸弯弯,露出洁白的贝齿:“微生你都多大了,岁数都能当他爹了。就算你年少时长得再好看,如今都已经是长辈,怎么敌得过那年轻俊俏的少年。”
“我哪有那么老。”微生陇看白徽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气得站起身一甩袖就飞身走了,只给她留下了一抹残影。
白徽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生气,这棋都还没下完呢。
她长叹道:“真是公主脾气,说走就走。幸好没道侣,要不然谁能受得了他。”
白徽拨弄着棋子,随意一下。白棋便成合纵之势将黑棋团团围住。她眼底晦暗不明,轻喃道:“下棋,我可是从未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