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呜呜呜,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都秃了,秃了,秃了!我如今这样,今后还怎么见人啊?”
舒韵月坐在铜镜前嚎啕大哭,昏黄的铜镜偏生被擦得铮亮,让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头顶那块空出来的缺口。
她的头发……
她辛辛苦苦保养到那般柔顺,跟绸缎似的头发,竟是被那女人直接薅下来了一块,此人心思实在是歹毒!
怪不得连表哥都容忍不了那种女人。
舒韵月哭了许久都没听到太子的回应,诧异道:“表哥?”
“表哥人呢?!”舒韵月惊地站起身扫了一圈,屋内哪里有太子表哥的身影?
婢女回话道:“太子殿下就没有进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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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从敞开的雕花窗徐徐吹入,满室清香,而姜唯洇是被疼醒的。
“姑娘醒了?快去喊冬卉姐姐过来!”
“冬卉姐姐去见太子殿下了,暂时来不了。”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眼前这位从前也算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即便如今已经被厌弃了,谁知她在殿下心里还有几分地位呢?
“我这是在哪?”姜唯洇撑着床榻要起身,婢女水彤扶着她靠在引枕处,回道:“姑娘,这是太子殿下的鸣雀园。”
姜唯洇面露疑惑,“我怎么来这里了?”
水彤道:“您是来找殿下的呀,姑娘不记得了?”
这婢女说的事,姜唯洇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努力的回想,脑袋就更疼了,她痛地捂着额,这才发现头上缠了圈绷带。
当意识到自己的头受伤后,姜唯洇当即吓得小脸一白。
她容貌本就生得明艳妩媚,此时面无表情的模样,落在那两个婢女眼中别提多吓人了,她们都亲眼看到这姑娘是如何狠毒地将舒姑娘的头发薅下来了一块。
这般可怕的性子,难怪当初殿下都不喜欢了。
“我……”姜唯洇刚开了个口。
水彤就条件反射地崩个几步远,像是怕极了她。
“姑娘,您、您别打我,您要知道什么,奴婢都告诉您!”
打?姜唯洇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可她即便什么都忘了,也有些身体记忆,她好似从没有打过人吧?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头是怎么破的呀?还有我为何在这里?我又是谁?”姜唯洇捂着自己的额头,茫然地问屋内仅剩的两个婢女。
水彤和平彤互看一眼,这是什么情况?方才大夫过来看就说是头磕破了,没有大碍呀。
平彤拉着水彤在角落里谈话。
“我猜这恶毒姑娘想必是患了失忆之症。”
“失忆?”
平彤小声道:“没错,从前我们村里有个光棍汉子便是夜里吃醉酒摔了一跤,醒来什么都忘了,那大夫说过这种叫做失忆之症,头磕破后导致脑子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吗?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也太可怜了,那她岂不是连殿下也不记得了?”
“看样子是的呢,若是她把殿下都忘了,光是把舒姑娘薅秃这件事,她恐怕都难以活着走出长安。”
“你们在说悄悄话,为何不带上我?”
平彤水彤神神秘秘道:“这不是怕那恶毒姑娘听到我们议论她……”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声音就是出自恶毒的姑娘。
恶毒姑娘?谁?姜唯洇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要炸开了,醒来后不仅什么都不记得,就连身边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姜唯洇指着水彤,她记得方才就是水彤说不管她问什么都会回答的。
“你快告诉我,我发生什么事了。”
水彤得知姜唯洇失忆后,心里不由可怜她,这姑娘为了太子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追了过来,哪想殿下的面还未曾见到,就把脑子磕坏了。
她眼圈红红地道:“姑娘,有时失忆了反而是好事,咱们可以重新做人呢。”
平彤也劝道:“没错啊姑娘,从今日起,姑娘好好做人,忘掉从前那些恶习,兴许殿下会再次对姑娘燃起爱意的!”
“姑娘,你不要放弃!”
姜唯洇歪着脑袋:“?”
一刻钟后,姜唯洇的嘴巴许久合不拢,她指着自己难以置信道:“我被殿下抛弃了,还厚颜无耻地追了上来,又把殿下表妹的头发薅秃了?”
“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平彤水彤点头,“没错。”
姜唯洇吓坏了,她啪嗒啪嗒地落泪。
平彤和水彤连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头疼?”
姜唯洇呜呜咽咽道:“不是,我、我怎么这么坏呀呜呜呜……”
她还是人么?是人么?
她怎么这么厚颜无耻,殿下都不要她了,她还追过来做什么啊?现在还把殿下表妹弄成秃头了。
“姑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您现在恐怕小命难保啊。”水彤好心劝道,毕竟将这姑娘带进来的人是她,总得负点责任。
“那我该怎么办呢?”姜唯洇现在又怕又慌,她想,她宁愿醒不来,也总比醒来面对这般的状况要好得多。
水彤说道:“您今日也算幸运了,太子殿下平日半年来不了一次这园子,就让您碰上了,您现在去找殿下求求情,事情兴许还有转机呢。”
平彤已经帮她去打探了一番,“姑娘,您快去,殿下正在书房!”
“我……”姜唯洇莫名其妙被两个婢女撺掇着朝太子的书房行去。
才走出去几步的人又小跑了回来,她道:“能给我面镜子么?”
平彤去取了面手持镜过来。
姜唯洇举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痴了许久,她现在除了知道自己叫什么外,一丁点儿记忆都没了,但正常的审美还是有的。
“我好看吗?”她问平彤水彤。
二人点头,“好看!”
她们在长安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是以当安阳侯说她是太子殿下的人后,水彤丝毫没有怀疑。
只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才能与殿下登对啊!
既然她这么好看,殿下为何要抛弃她?姜唯洇一路上很是不解,难道她真的本性太坏了?就连殿下都忍受不了?
可她实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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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卉还没见到太子的人,就被太子的侍从拦住了。
“记住,今日无论发生什么要紧事,都莫要去烦殿下。”
这座鸣雀园只是太子留在宫外的休憩之所,实际上半年都不会来一次,太子出京一月,这次匆忙返回,竟没有第一时间回宫,而是来了鸣雀园,已足够令人吃惊了。
“殿下发生何事了?”
侍从面色颇为严肃,拉着冬卉离远点说话。
姜唯洇按照指示来了书房门口,站在门前,她迟疑了许久,若是一会儿进去了,她该说些什么?
流泪求殿下原谅,称自己改邪归正再也不犯,求殿下再爱她一次?
殿下会吃这套么?
好烦啊,她为什么这么倒霉要经历这种事?
姜唯洇现在心里紧张得不行,小手抬起又放下,怎么都不敢敲房门。
“来人。”屋内传来男人的嗓音。
姜唯洇神经紧绷,终是鼓足勇气推开了房门。
偌大的书房内窗明几净,墨香浮沉。
男人一身玄色长袍,身量高挑挺拔,腰身紧实纤细,他随意地立在临窗下,整个人松弛又矜贵,偏是像极了雪山顶端的皎洁寒月。
光瞧着背影是极致的烜赫夺目,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这就是她喜欢的太子殿下么?为何她觉得一点熟悉感都没有。
喔对,她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心上人也是正常的。
“梅良心。”男人低声念了一句。
他的声音比方才透出门扉听得更是真切,清润好听,犹玉石砸落。
但此时落在姜唯洇的耳朵里,便着实吓人,殿下果然还在记恨她,都骂她没良心了。
她想也没想就扑通跪了下来认错。
“殿,殿下,我错了,我真的已经改正了!”
谢斐转过身来,便看到一个陌生的姑娘跪在他的书房哭得楚楚多娇。
他略顿了片刻,提步上前,居高临下道:“你怎么进来的?”
看吧,殿下还生着她的气呢,一来就质问她。
姜唯洇揉了揉哭得泛红的水眸,本想再好好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有意把他表妹薅秃的,奈何面前男人的压迫感实在吓人,她一开口就呜呜咽咽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
救命,谁能告诉她,她从前是怎么和太子殿下谈恋爱的?
谢斐蹙了蹙眉,没兴趣看这姑娘坐在地上抹眼泪,“你先起来。”
他虽说是太子,但并没让人一直跪着回话的癖好。
他都让她起来了,想必还是有点旧情在,姜唯洇侥幸地拍了拍胸口,踉跄了下便站起身。
她不是宫里和这鸣雀园正儿八经经过特训的奴婢,自然不知道不能与主子对视。
是以,她一站起身,便大着胆子去看太子的眼睛。
男人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胆大与他对视,也怔了须臾,等看清她眼中的震愕后,僵硬地转过身去,冷声道:“谁允许你看孤的?”
“你是想死么?”
“我……”姜唯洇吓得后退了几步,背脊撞上了一旁巨大的青瓷花瓶。
“啪”地清脆一响,花瓶碎片四分五裂。
这声响很快引起了刚回来的侍从的注意,他推开门,见屋内忽然多了个陌生姑娘,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你是何人?谁让你进来的?”
侍从从腰侧抽出佩剑,挡在太子面前,大有要当即灭口之势。
“慢着。”谢斐缓声阻止了他的下步动作,“她方才什么都看到了。”
“殿下是指?”
谢斐不耐地点头,“带下去关押起来,去查查何人派来的。”
“届时再杀不迟。”
杀。
姜唯洇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去,明艳的脸庞白的跟张纸一般,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可怜,好倒霉。
摔了一跤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才发现自己曾经那么坏,不仅被殿下抛弃,还将殿下表妹薅秃了,现在殿下还要杀了她。
难道曾经的感情都是假的么?
即便现在殿下不喜欢她了,厌弃她了,就非要夺走她的性命么?
她只想活下来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光是想想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只觉得无比的悲惨。
若有下辈子,她定要好好做人,做个好人,不薅人头发了。
“殿下,临死之前,我能再说一句话么?”
少女哭得杏眸水汪汪的,绵软的嗓音带着几分绝望的悲凉,让人心生不忍。
但若是换成旁的男人,此刻恐怕已经动了恻隐之心,而谢斐内心不仅毫无波动,还觉得她哭得很烦。
“说。”
姜唯洇忍着泪,细声细气地说:“关于我与殿下的旧情,我会安详地带进土里的,请殿下放心,我是真的改邪归正了。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死了后会不会记起来呢,若是地底下的人问起来怎么办……”
她哭得真真切切,活像太子是负心汉。
谢斐负在身后的手指微一动弹,语气寒冷:“你再说一次,和谁的旧情?”
姜唯洇擦了擦泪,内心止不住在想,别是这么冷血无情的男人吧,再怎样也曾恩爱过,这么快就忘了么?
她下意识抬起眸子,埋怨道:“我和殿下呀。”
这不对视还好,一对视,又看到那双幽深墨绿的眼睛了。
太子有一双极其漂亮的桃花眸,眼尾微微上挑,有些开扇形,清冷的眸子很明亮。
这么漂亮的眼睛,不仅是绿色的,还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冽。
谢斐脚步一挪,朝一旁的座位走去,撩袍落坐,他神态舒展,似毫不在意自己这幅不正常的模样被陌生女子看了个透。
随即吩咐道:“梅良心,去查,究竟是谁玷污了孤的名誉。”
很快,姜唯洇听到那侍从应了一声。
所以,梅良心竟是个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