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有罪之人

“世尊初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里的“我”并非是如来自己,而是指众生都具有的“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天真佛性。

浅薄点理解,就是众生皆可成佛,世间唯佛独尊!

无天所承诺的自己没有这般大宏愿,指的同样是这一条!

李安然和杨戬站在太乙天尊身后,对视了一眼,虽未交谈,但也都看明白了对方眼神表达的含义——

太乙天尊要被说动了!

不是因为这无天说的话有多动听、多么能蛊惑人心。

相反无天说的十分直白,而且张口闭口都是对天道起誓,只突出了一个诚恳。

但,这已经足够!

因为如来带给玄门、带给太乙天尊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当初太上圣人在离开三界之前,故意引导多宝化胡为佛,分化西方教的气运。

目的是达到了,但也让灵山多了一个世尊如来!

是赚是亏,还真不好说!

太乙天尊不相信这突然冒出来的无天能胜过如来,但只要这无天能给如来带去些麻烦,分散些如来的心力,对他来说都是值得的!

果然,太乙天尊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你和如来赌斗的内容是什么?”

但,无天却是双手合十,满脸歉意:“天尊恕罪。小僧已经答应如来,不将赌斗内容告诉任何人。”

太乙天尊顿时恼了:“你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讲,那还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来消遣贫道?”

杨戬和猴子也是疑惑地望着无天。

李安然倒是猜出一些原因。

从西游记后传中的内容来看,如来和无天的赌斗大体上应该是,如来投胎转世,无天统治三界三十三年。

若在这三十三年内,如来指定的应劫之人——西游记后传里是猴子,但现在猴子已经被无天挖了墙角,会换成谁就不知道了——能找齐十七颗舍利和转世灵童,就算是如来获胜,无天自行消亡。

若是不能,无天就可以继续统治三界三十三年。

这应该不是无天取胜的条件,而更像是双方平局赌斗后延的条件。

至于如何才算是无天取胜,可以成为佛门新的世尊,西游记后传当中并没有讲。

除此之外,双方应该还有一些限制性的条件。

比如说,无天不能直接出手击杀如来指定的应劫之人、不能伤害转世灵童毁掉舍利、甚至可能还要保证舍利在三界当中等等。

否则的话,无天只需要将猴子杀死或者把舍利往混沌中一丢。

别说是三十三年了,就算三百三十年、三千三百年,旁人也不可能凑齐如来回归的条件。

当然,这也只是李安然从结果倒推出来的推测,具体如何并不确定。

想要布置这个双方赌斗舞台,并不容易!

单只是让无天统治三界三十三年这一件事,就不是如来能够说了算的,至少也还需要天庭玄门点头同意才行。

如来不让无天将赌约内容提前外泄,估计也是担心说服不了天庭玄门配合,或者是被狮子大开口。

“如来到底是怎么说服天庭和玄门配合他演这出戏的?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李安然脑袋里面忽然灵光一闪,猛地想到了如今三界神佛联手应对浩劫一事。

对啊!

这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

只要如来能让漫天神佛把无天一事当成与西天取经、八仙过海一样的由人为提前引发的劫数。

他就并不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就能让三界神佛配合他演戏!

等自己取胜之后,再用无天和他手下的妖魔鬼怪的做献祭,消弭掉天地间的劫数业力,也不算是欺骗三界神佛!

至于说他万一输了……

如来肯定不会认为有这种可能,而要真是发生了,他也已经消散,三界如何也和他没有太大关系!

如来将这赌斗定在一甲子之后,显然是为了让三界神佛看到他们联手在四大部洲布局,提前引发劫数,对业力的消弭,对浩劫的削弱。

这效果越好,他就越容易说服三界神佛配合他!

“小僧不敢。”

无天故作诚惶诚恐,解释道:“小僧与如来的赌斗定在一甲子之后。这一甲子之内,小僧虽不能将赌斗内容告诉任何人,但却可以提前布局,多做些准备。”

“小僧来此,一是为了向天尊表明心意,免得天尊被那如来蒙蔽,误会了小僧。二来则是希望天尊可以行个方便,让小僧的手下在浩劫开始前可以在三界中多做些准备。”

想到了自己那群或是冲动愚笨或是只有些小聪明的门人弟子,无天停顿了一下,又临时补充了一条:“三来则是因为手下那些弟子实在是不成器,想要向天尊讨个人手。”

第一、第二条都算不得什么,唯有这第三条让太乙天尊眉头微皱,问道:“你想要谁?”

无天抬头望向了杨戬,说道:“显圣二郎真君神通广大法力高强,小僧若能得他相助,定能赢下赌斗。”

“不行。”太乙天尊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了,冷声说道:“杨戬乃是我玄门砥柱,更是天庭的司法天神,如何能与尔等为伍,此事没得商量!”

猴子忍不住说道:“老天尊,二郎真君不是已经被玉帝罢免了吗?”

太乙天尊说道:“三天前,玉帝已经派太白金星到灌江口传旨,召杨戬回天,继续担任司法天神一职。只是被你们耽搁,才拖到了今天。”

猴子“啊”了一声,眼中难掩失望。

杨戬则是有些意外玉帝怎么这么快就低头服软了。

按照他的推测,玉帝至少还要再晾他个三五年,才会召他回天。

李安然解释道:“差不多半个月前,周天星辰异动,帝流浆遍洒三界,李靖调查了半个月也没有找出原因。玉帝担心再次发生这种事情,就派太白金星去灌江口召你回天,想要让你彻查此事。”

“竟然是因为这个!”猴子张大了嘴巴。

猴子早在一个月前,李安然还在西牛贺洲捉拿九灵元圣的时候,就跟着灭世黑莲到了弱水河畔。

但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外面犹豫起来,自己是要冒险进入黑暗之渊,还是自己去想办法摘下头上紧箍。

最终,猴子决定再尝试一下,在西海随便找了个孤岛,开始闭关。

也就在他闭关的日子里,猴子看到了漫天星辰异动、帝流浆遍洒三界

帝流浆对寻常生灵妖怪来说是好东西,但对猴子来说就没有多少用处,他只看了一眼,就又继续去想办法摘取紧箍。

但,没有任何进展,反倒是让自己被紧箍勒的头痛欲裂。

直到三天前,在不知多少次失败之后,猴子彻底没了耐性,再次来到弱水河畔,进入了黑暗之渊,见到了已经沦为了俘虏的杨戬。

杨戬就完全不知道帝流浆一事了。

他离开华山之后,只在通天河呆了半天,就藏在老鼋身上,跟着他们一同来了黑暗之渊。

然后,就踏入了无天的陷阱,连变化之术都没来得及取消,就被十二品灭世黑莲罩在了头顶。

九转玄功的变化之术,并非是寻常的障眼法,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变化!

这使得九转玄功的变化之术很难被识破,但也让杨戬猴子他们在变化成其它生灵的时候,实力大打折扣。

杨戬和猴子在动手的时候,往往会停止变化之术,恢复本来面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再之后,杨戬就被十二品灭世黑莲封印住了神识法力,软禁在了黑暗之渊当中,直到李安然请来了太乙天尊,才将他救出来。

“小僧实在不知此事,耽误了真君大事,还请真君恕罪!”

无天朝着杨戬双手合十道了句歉,心里却是一点也不失望,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想过太乙天尊会同意杨戬来帮他,漫天要价只是为了好坐地还钱。

“司狱天神与司法天神同为天庭战神,曾算计如来观音,用六耳猕猴替换了悟空,智计无双,天尊若是肯让司狱天神助我一臂之力,小僧亦能赢下与如来的赌斗。”

司法天神和司狱天神只是一字之差,身份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司法天神执掌天条天规,乃是天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司狱天神则只是三百六十五星君正神之一,看守天牢的狱卒头子。

无天一开始盯上的就是李安然。

果然,太乙真人听到李安然的时候,拒绝的就没有那么快了。

无天趁热打铁道:“天尊若是担心司狱天神的声誉安危,小僧可以在这里给天尊一个承诺。”

“小僧若是胜了,司狱天神便是小僧胜过如来的大功臣,小僧定会给他备上一份重礼相谢。小僧若是输了,那他便是中了小僧阴谋算计,被小僧蛊惑,让灭世黑莲迷失了心智,亦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太乙天尊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来了,转头望向了李安然。

无天给出的这条件太好了!

他赢了,李安然跟着大获全胜;他输了,李安然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可以说是,一本万利!

猴子也是一脸激动期待地看着李安然,脱口叫道:“李老哥!”

那模样只恨不得替李安然答应下来!

李安然也没有考虑多久,就干脆说道:“师尊,弟子愿意一试。”

无天给出的条件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无天统治三界期间,那可是将漫天神佛连同玉帝王母都关在了幽冥地府当中。

不管这是不是三界神佛在故意配合,他只要能将这关押地点从幽冥地府换成天牢,那这收获可就大了去了!

不仅能看破所有神佛的跟脚,浏览他们的生平,等他们从天牢出来之后,还能从他们身上抽取额外奖励!

甚至他只要卡好时间,比无天提前一步将他们释放,还能收获一大波人情!

这可比无天给的什么重礼大多了!

太乙天尊见李安然答应下来,也不再多说什么,同意了此事。

无天就更干脆了,直接将手一翻,取出一朵灭世莲台,送到了李安然手边:“司狱天神,此六品莲台乃是我那十二品黑莲结出的莲子所化,有防身护体之功效。你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可将它祭出,念动咒语,我便能感应到了。”

“好。”李安然接过黑莲,道了声谢,心中不由感慨:“不愧是三界第一好领导!这出手还真是大方!”

十二品莲台乃是先天至宝,每一元,也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才能结出九颗莲子。

而想要让莲子长成莲台,又需要无数年耗费无数天材地宝孕育培养。

结出的六品灭世黑莲,虽不是先天灵宝,但也能算是难得的后天灵宝。

无天就这么直接给了他这个临时打工仔。

虽说是为了更方便联系他,但手笔也实在是大!

不过,这也很符合无天的性格!

在原时空里,无天手下那一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巨蝎、赢妖、黑袍、三只犀牛、六神将……

三十三年时间,几乎没有做成一件有用的事情。

找转世灵童找不到、看守被封印了法力的神佛让哪吒逃走、假扮成猪八戒被猴子识破、寻找舍利子替猴子白打工……

次次都得无天给他们擦屁股。

更夸张的是,无天不仅没有责怪惩罚他们,还将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绝对算是一等一的好领导,比灵山的那些佛陀菩萨都还要慈悲!

做完了这些,无天也没有再停留,当下便要领着猴子告辞离开。

“且慢。”

杨戬开口拦下了他们,开门见山道:“佛祖可否将观音指使灵感大王用童男童女炼制人丹的证据交予我?”

“啊?!”猴子大吃了一惊,满脸难以置信。

猴子对欺骗他将他镇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的如来是又恨又惧,对放他出来的观音则是多了几分感激。

哪怕知道了西天路上的妖魔大多是灵山天庭故意放下来的,也觉得这些妖怪为恶是本性难移,尤其是涉及到观音的时候。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杨戬竟然会说灵感大王所作所为是受观音指使。

而且这灵感大王也不是吃童男童女,而是在拿童男童女炼丹!

这可比吃严重多了!

被吃掉的童男童女还能投胎转世,被炼成丹的就只能是魂飞魄散!

猴子转头望向了无天,却只见无天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这神情是在犹豫,但也变相证明了杨戬所说都是真的。

太乙天尊也是一惊。

不是因为观音,而是因为杨戬!

之前杨戬为了严惩金翅大鹏雕等妖,已经开罪了玉帝林珊被革除了司法天神之职,他如今竟还要对观音动手?

太乙天尊捏紧了胡须,思考着这件事的得失利弊,犹豫是要支持杨戬还是阻止杨戬。

场面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无天佛祖。”

李安然忽的想起了西游记后传中关于无天入魔的内容,心中一动。

无天入魔的直接原因是他被逐出了佛门。

而他被逐出佛门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为了度化妓女阿羞,与阿羞发生了关系,破了色戒。

二是在阿羞死后,为了给阿羞报仇,杀死了大祭司,破了杀劫。

他大概知道怎么说服无天了。

李安然说道:“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无天佛祖既然有心取代如来世尊之位,应当不会学如来包庇有罪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