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笛需要一个奇迹,而不是什么睡前故事。但眼下这个时候,她震惊地呆站在这里,脚边全是倾泻而出的黑水,她想到的却是那个阿刻罗俄斯提过的传说——洪水的故事。
不是那个诺亚方舟的故事,而是她爸爸过去讲给她听的切罗基版本,里面有跳舞的灵魂和骷髅狗。
在她小的时候,她总是被爸爸抱着坐在他的大躺椅里。她会盯着窗外马里布的海岸线,然后她的爸爸会给她讲他自己从汤姆爷爷那里听来的一个故事,那要追溯到在俄克拉何马州的时候。
“这个男人有一条狗。”她的爸爸总会那么开场。
“你不能这么开始讲故事!”小笛抗议道,“你应该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爸爸笑了:“但这是个切罗基故事。切罗基人挺单刀直入的。所以,不管怎样,这个人有一条狗。每天他都带他的狗到湖边去喝水,而那条狗都会发疯地冲着湖乱叫,就好像它对那湖特别生气一样。”
“它是特别生气吗?”
“耐心点,甜心。终于,这个男人被他的狗叫得恼火了,所以他骂了它。‘坏狗狗!别冲着水乱叫了。那只是水而已!’而让他惊奇的是,狗直视着他开始说话了。”
“我们的狗会说谢谢,”小笛自告奋勇地说,“它还会说滚。”
“类似吧,”她爸爸同意道,“不过这条狗说的可是完整的句子。这条狗说,‘很快就有那么一天,风暴就要来了。水位会升高,每个人都会淹死。你可以造一个筏子来拯救你自己和你的家人,但首先你必须牺牲掉我。你必须把我扔进河里。”
“那也太可怕了!”小笛说,“我永远不会淹死我的狗!”
“这个男人大概也说了差不多的话。他觉得他的狗在说谎——我是说,等他差不多从听见狗说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之后。当他抗议时,狗说,‘如果你不相信我,就看看我的后颈那儿。我已经死了。’”
“这太让人难过了!你干吗要给我讲这个?”
“因为是你让我讲的。”她爸爸提醒她。而且的确,这故事里有种东西也让小笛着迷。她听了这故事几十次了,但她仍旧不住地想着它。
“不管怎样,”她爸爸说,“男人抓住狗的后颈,看见它的毛皮已经裂开了,那底下除了骨头什么都没有。这条狗是条骷髅狗。”
“好恶心。”
“我同意。所以,男人含着泪,向他烦人的骷髅狗道别,将它扔进了水里。它马上就沉下去了。男人造了个筏子,然后洪水来了,他和他的家人得救了。”
“除了那条狗。”
“对。除了那条狗。当雨终于停下来时,筏子靠岸了,男人和他的家人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男人听到山的另一侧传来一些声音——像是很多很多人在一起笑和跳舞的声音——但当他跑上山顶,唉,看到那里除了一地的尸骨什么都没有——那些很多很多在洪水里死去的人的尸骨。他意识到那是那些死去的人的灵魂在跳舞。那是他听见的声音。”
小笛等着:“然后呢?”
“然后,没了。结束了。”
“你不能就这么结束!那些灵魂为什么要跳舞?”
“我不知道,”爸爸说,“你祖父从来不觉得这需要什么解释。也许灵魂们很高兴这一家人获救了。也许他们在死后的生活中过得很开心。他们是灵魂。谁知道呢?”
小笛对此从来没有满意过。她有好多好多问题都没有答案。这家人后来又养狗了吗?显然不是所有的狗都淹死了,因为她自己就有一条狗。
她忘不掉这个故事。她再也没法像以前一样看待狗狗了,总是想着它们其中的某一条其实是一条骷髅狗。而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人一定得牺牲掉他们的狗才能得救。牺牲你自己而去救你的家庭,似乎是一件高尚的事——一件非常像是狗狗会做的事。
现在,在罗马的宁芙水神殿里,漆黑的脏水已经升到她的腰部,小笛不禁在想,为什么河神阿刻罗俄斯会提起那个故事。
她真希望自己能有个救生筏,不过她担心自己更像那条骷髅狗。她大概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