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沙达玛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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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前进了,叛徒。”安德拉的长子——艾佛罗达玛说道,迎上来挡在贾迪尔通往安德拉王座厅的入口,可以肯定会在阿马戴佛伦去世后继任达玛基,之后也可能会成为安德拉。他现年五十,体格强健,发色乌黑,据说是克拉西亚第一的沙鲁沙克大师。

如果贾迪尔想杀死那个肥胖老头,艾佛罗是他必须除掉的最具挑战性的一名安德拉之子。

从自贾迪尔全身染满恶魔血,在迷宫中自封“解放者”后,至今不到一个月。近百分之八十的沙鲁姆当场支持授予他封号。半数的达玛也一样,而且人数每天都在增加。其他人跟随部族达玛基,一开始还试图守护他们的宫殿,但随着贾迪尔的势力逐渐彭胀,他们通通遁入地下城,躲入安德拉宫殿的围墙内。

原本贾迪尔只需几天就能统一全城,根本用不了几星期,但每天晚上,贾迪尔都会吹响沙拉克之号,带领他的战士进入大迷宫。现在最彪悍的战士手中握有战斗魔印长矛,将阿拉盖成群结队地送去见阳光。

安德拉和达玛基原来以为夜晚不用出战阿拉盖是特权,可以笼络人心。但随着魔印长矛的出现,贾迪尔的手下个个成为受人崇拜且无尽荣耀的大英雄,禁止战士参与阿拉盖沙拉克的做法已为剩下的沙鲁姆带来莫大的耻辱。不少守护宫殿的战士逃往大迷宫。到最后,剩下的人手已经不足以守护安德拉的围墙。

天刚破晓,贾迪尔的手下已经攻下围墙大门,随后突破了宫殿入口。现在只剩下一个男人在贾迪尔和他的仇人之间。

“请你原谅,达玛。”贾迪尔说着朝艾佛罗鞠躬。“我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提供你投降的机会,因为谁会相信不愿为自己父亲而战的男人?你最好还是光荣战死。”

“骗子!”艾佛罗啐道。“你不是解放者,觊觎长矛的强盗杀人犯。没了它你什么都不是!”

贾迪尔陡然停步,扬起一手阻止身后的战士。

“你真的这么想?”贾迪尔问。

艾佛罗朝他吐口水。“如果不是事实,就把武器放下,徒手和我决斗。”

“呵呵!”贾迪尔将长矛抛向艾佛罗。达玛反射性地伸手接过长矛,在意识到自己手握卡吉长矛时瞪大双眼。

艾佛罗的内心有了变化,在动作与斗志双方面的微妙改变。其他人或许没有察觉,但在贾迪尔眼中,那些改变如同达玛郑重其事表态一样明显——本来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只想与他同归于尽。现在艾佛罗达玛的眼中绽放希望之光——自己或许有能力杀死贾迪尔,结束这场克拉西亚叛乱。

贾迪尔点头。“这下你的灵魂已经准备好光荣面对艾弗伦了吧。”他说着,朝达玛一扑而上。

艾佛罗是个沙鲁克大师,但《伊弗佳》禁止祭司接触长矛,而贾迪尔待在沙利克霍拉期间,从来不曾见过任何人触犯这条规定。他以为达玛使矛的水平必定十分差劲,自己可以轻松取胜。

“利用所有优势。”凯维特曾如此教导。

但艾佛罗令他惊讶,他将长矛舞得如同毒辣的眼镜蛇。达玛展开进攻,长矛快得几乎看不见。一时间,贾迪尔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闪躲。艾佛罗的攻势又快又精准,出招如同行云流水,一点也不辜负他在沙利克霍拉中浸淫四十载光阴。最后艾佛罗终于一招手,在贾迪尔脸颊上划出一道伤口,接着是手臂中招。

终于,贾迪尔抓住达玛攻击的节奏,迅速出手,一把钩住矛身,踏步转身,将达玛甩过大殿,撞在石柱上,接着重重落地。

贾迪尔等待艾佛罗翻身站起,然后将长矛放在地上。达玛瞪大双眼。

“放弃优势是蠢材的举动。”艾佛罗说。

贾迪尔只是微笑,因为他已经知道祭司的实力。他张开手臂,展开攻击,艾佛罗没有闪避,正面迎敌。

在众多没有受过训练的沙鲁姆眼里,接下来的打斗必定只是单纯的斗力,但事实上这数百招近身扭打正是沙鲁金的招式,专门利用敌人的力量反击。

渐渐地,贾迪尔的手掌慢慢逼近对方咽喉。结局已经注定,他可以从达玛眼中看出对方心里也十分清楚这点。

“不可能。”艾佛罗在贾迪尔的手掌捉住自己咽喉时说。

“达玛,对着空气练习,与和阿拉盖实战——”贾迪尔说。“是有差别的。”他使劲一扯,拧断艾佛罗的脖子,大殿中响起一阵咔嚓的骨碎声。

当贾迪尔的部队破门而入时,聚集在王座下的达玛们同时抬起头来,安德拉蜷缩在骷髅王座上,紧张得双手紧握到指节发白。

贾迪尔以掠食者的目光扫视这群老人——《伊弗佳》的法律赋予他们每人在他迈向王座的途中单独挑战他的权力——贾迪尔并不把达玛基放在心上,但他不想把他们通通杀掉。

必要时杀了他们。英内薇拉说。但如果能够击溃他们的抵抗意志,让他们屈服,你的胜利才会更完整。她甚至教他该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达玛基,”他说,“你们都是艾弗伦的忠仆,我不希望与各位为敌,我只想请你们让到一旁。”

“那等你坐上骷髅王座后,我们又会面对什么下场?”沙拉奇部族的克维拉问——身为克拉西亚最小部族的达玛基,他有责任提出第一声挑战。

贾迪尔微笑。“什么也没有,我的朋友。达玛基们害怕失去宫殿吗?你们会呆在宫殿里,一如往常统领自己的部族。我只需要你们表示支持。”

克维拉眯起双眼。“什么意思?”

“我和夸莎所生的第二个儿子是奈达玛。”贾迪尔说。

克维拉点头。“资质颇佳。”

贾迪尔微笑。“我希望你让他随侍左右,向你学习。”

“有朝一日好继承我的地位。”克维拉像在陈述事实,而非提问。

贾迪尔耸肩。“如果那是英内薇拉。”

贾迪尔望向其他达玛基,让他们有选择的空间,也算瓦解他们的必然手段——他再次对于英内薇拉的计划感到佩服。他的达玛丁妻子都很能生,而且骨骰从来没有算错受孕的正确时机。结婚四年后,所有部族都为贾迪尔生下了两个儿子以及一个女儿,之后她们总是不断怀孕。现在他在每个部族里都有一个担任奈达玛的儿子,等到现任达玛基去世后就会戴上黑头巾。英内薇拉十几年前就开始在为他的崛起铺路了,这真是……令人不安。

达玛基们继续考虑。他们的地位并非世袭,对于有儿子或孙子在部族中担任达玛的男人来说,子继父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尽管如此,让他们保有权位可以在他掌权过程中免除一些麻烦,而且就算要放弃儿子的继承权会激怒达玛基,总比直接杀掉他们要来得好,卡吉就是这样对待手下败将的子孙。贾迪尔可以那样做,他们都很清楚这点。他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儿子当作人质,除非他真的诚心期盼团结。

对较小的部族而言,这点就已经足够了。

“沙达玛卡。”沙拉奇部族的克维拉说道,接着鞠躬退开。

其他人纷纷跟随,纷纷站到一侧——巴金部族、安吉哈部族、甲马部族、坎金部族、哈尔瓦斯部族,以及苏恩金部族都没有提出挑战便让他通过。贾迪尔精神紧绷地接近克雷瓦克和南吉达玛基。侦察兵部族最为忠诚,而且习练自成一派的沙鲁克,据说那是全沙漠之矛最致命的肉搏技巧。贾迪尔感受到艾弗伦的意志在体内激荡,并不畏惧任何人,但他保持警觉,对他们的技艺充分尊重。

他无须担心。

侦察兵部族的达玛基与他们的沙鲁姆很像,善于观察与建议,而非领导。他们退向一边,留下最后三名位高权重的达玛基挡在他和骷髅王座之间。穆罕丁部族的安卡吉、马甲部族的阿雷维拉克以及卡吉部族的阿马戴佛伦。这些人统领数千族人,生活奢华无度。他们的部族拥有数十名达玛,包括他们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他们不会轻易投降。

穆罕丁部族的安卡吉是个彪形大汉,五十五岁依然身强体壮。他是以机智著称的人,统领一个擅长战斗的部族。他的部族或许人数较少;但达玛基比马甲和卡吉达玛基加起来还要富有,而众所皆知达玛基一直以来打算让自己的长子来继承他的财富与权力。

他们目光交会,一时间贾迪尔以为对方真的会挑战他。正当他准备接受挑战时,达玛基已经发出悲哀的笑声,摊开双手,深深鞠躬,自高台前让开。

接下来是马甲部族的阿雷维拉克。年迈的达玛基已年近八十,但还是向他鞠躬,摆出沙鲁沙克的架势。贾迪尔点头,他身后的沙鲁姆和达玛基立刻散开,腾出空间让两人决斗。

贾迪尔深深鞠躬。“我的荣幸,达玛基。”他说着也摆开架势。这位老人至今还活着就已令他十分敬佩了,更别说他竟然还保有战士的精神——他有资格光荣死去。

“开始!”阿马戴佛伦叫道。

贾迪尔疾扑而上,打算以抱的手法迅速并且不流血地结束这场战斗;他或许还有机会逼迫达玛墓开口投降。

但阿雷维拉克令他吃惊,他的动作迅速得超乎贾迪尔想象。他紧扣贾迪尔的手臂,利用他的力量展开反击。

贾迪尔感到关节剧痛,无法挣扎,顺着达玛基抛掷的势道飞身而起。他背部着地,围观众人全都出声惊呼。阿雷维拉克迅速抢上,提起削瘦的脚跟踢向贾迪尔咽喉,但贾迪尔双手接下他的脚掌,一边起身一边朝反方向扭转。

阿雷维拉克顺应扭转的势道,一跃而起,再度利用贾迪尔本身的力量,提起另一脚踢向他的嘴。贾迪尔再度撞向大理石地板,阿雷维拉克依然稳稳地站着。

现在所有人都开始聚精会神地观战。片刻前,这场决斗还只是赐给某个老人光荣的死法——贾迪尔崛起故事中的一个注脚;突然间贾迪尔所成就的一切通通岌岌可危。他的儿子都还太年轻,没有贾迪尔守护,他们绝不可能在敌人的锋刃前自保。王座上的安德拉倾身向前,战战兢兢地观战。

阿雷维拉克再度进攻,但贾迪尔及时转身,与他正面冲突。这一次他站稳脚跟,不给他借力的机会。阿雷维拉克的攻击快得超乎想象,但贾迪尔还是挡下了前面两拳。第三拳他不加抵挡,承受这一击的力道,以换取紧扣达玛基手臂的机会。

阿雷维拉克没有提供贾迪尔任何可借之力,这位年迈的达玛基只是一堆皮包骨,贾迪尔却拥有满身强健的肌肉,是处于巅峰的战士。他不须借力就能摔开一个体重不比年龄多出太多的男人。

贾迪尔迅速踏步转身,将阿雷维拉克向旁甩去。达玛基顺势扭动,就连身体腾空都没有失去平衡。贾迪尔一看就知道他会平稳着地,再度展开攻击。

贾迪尔并未放开阿雷维拉克的手,矮身闪到手臂下面持续扭转,在身体着地时一脚顶住老人的背部。他狠狠一扯,阿雷维拉克的肩骨头折断声直达天花板。断骨刺穿达玛基的白袍,白袍瞬间染成一片血红。

贾迪尔立刻上前,打算在他凄惨叫前解决他的性命。但阿雷维拉克没有惨叫,也没有开口讨饶。贾迪尔对年迈达玛基的目光,在阿雷维拉克挣扎起身的同时看见足以抛开一切痛楚的专注神情。他的顽强令人敬佩,再度摆开架势,左手在前,右手肌肉扭曲,垂在身侧,血肉模糊。

“你无法阻止我坐上骷髅王座,达玛基。”贾迪尔在和他缓缓绕圈时说道。“你大多数族人已对我效忠。理智一点,我恳求你。难道你宁愿和儿子们一同进入坟墓,也不愿辅佐沙达玛卡吗?”

“我的儿子和我一样,绝对不会将部族拱手让人。”阿雷维拉克朗声说道。贾迪尔心知他所言不虚,但他其实打从开始就不愿杀死对方——已经有太多大好男儿无谓牺牲了,沙拉克卡即将展开,阿拉盖会杀死不少战士——他的思绪再度飘回收拾帕尔青恩身上,他头朝下躺在沙里;羞愧令他心生仁慈。

“在你死时,我会允许你的一个儿子向我儿子挑战。”贾迪尔终于开口道。“让他们自己决定谁要出面挑战。”

已投降的众达玛基发出一道愤怒的声浪。但贾迪尔瞪向他们。“安静!”他吼道。所有人立刻闭嘴。他转向阿雷维拉克。

“你愿意在克拉西亚重返荣耀的时刻站在我身边吗,达玛基?”他问。达玛基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发白。如果不快决定,贾迪尔就要立刻杀了他,让他光荣死去。

但阿雷维拉克鞠躬,看向流血不止的肩膀。“我接受你的条件,不过那个挑战可能会来得比你预期中更早。”

这话不假。贾迪尔马甲子孙马吉今年才十一岁,如果达玛基伤重不治,他绝不可能是阿雷维拉克任何一个儿子的对手。“哈席克,护送阿雷维拉克达玛基前去治疗。”贾迪尔下令。

哈席克走到老人身边,但阿雷维拉克扬起一手。“我要见证此事结局,让艾弗伦决定我今天是死是活。”他坚决的态度令哈席克进退两难。贾迪尔点头,转向阿马戴佛伦——最后一名站在他和懦弱的安德拉之间的达玛基。

阿马戴佛伦比阿雷维拉克年轻,但也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头。不过贾迪尔心知不可小觑此人,特别是年纪更大的祭司都深藏不露。

“你非杀我不可。”阿马戴佛伦说,“不管你给多少好处都不能收买我。”

“我很抱歉,达玛基。”贾迪尔说着鞠躬。“但我必须不择手段团结各部族。”

“无论现在下手,或等你儿子年纪大了动手,”阿马戴佛伦说。“总之都是谋杀。”

“到那时候你早就已经死了,老头!”贾迪尔大声说道。“如此顽固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卡吉部族的独立主权!”阿马戴佛伦叫道。“卡吉部族已经掌握骷髅王座百年,未来百年王座应该还是属于我们的!”

“不,”贾迪尔说,“不会的。我要结束部族分裂。克拉西亚需要再度统一,就像卡吉年代一样。”

“那我们走着瞧。”阿马戴佛伦说,摆开沙鲁沙克的架势。

“艾弗伦会欢迎你,”贾迪尔鞠躬承诺道,“你拥有一颗沙鲁姆之心。”

一分钟过后,贾迪尔抬头看向在王座台上畏畏缩缩的安德拉。“你对于支撑你那肥臀的骷髅王座根本是种亵渎。”贾迪尔说道。“下来结束这一切。”

安德拉非但没有起身,反而更加缩进王座中。贾迪尔皱起眉,拿起卡吉之矛,踏上通往骷髅王座的七级台阶。

“不!”安德拉叫道,蜷成一团,在贾迪尔举起长矛时蒙住自己的脸。

自从看见这胖子和自己妻子上床至今已有十年了,贾迪尔每天都在幻想自己杀死安德拉的场景。英内薇拉的骨头告诉他有一天他会报此大仇,而他将希望全都寄托在预言上。只有阿拉盖沙拉克能令他分心,每个安德拉依然存活的早晨都是对他荣耀的羞辱。

他无数次练习如何终结这位仇人。但现在,厌恶感填满贾迪尔的胸膛。面前这团可悲的肉球已经统领全克拉西亚超过贾迪尔一辈子的时间——他竟然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死亡。他比卡菲特还差劲,根本不值得自己多费唇舌。

杀死安德拉没有为贾迪尔带来任何预期中的满足,为世界除掉这样的男人简直算是种恩惠。

贾迪尔在沙鲁姆黑袍外披上染满安德拉鲜血的白袍。他感觉到王座厅中所有目光沉重地压在自己身上,但他抬头挺胸,面对他们。

阿雷维拉克现在躺在地上,希瓦里达玛在伤口上施压。阿马戴佛伦的尸体躺在台阶之下。贾迪尔弯下腰去,从头上扯下黑头巾。

“卡吉部族的阿山达玛。”他命令道。阿山来到台阶下方,跪倒在地,双手和额头接触地面。贾迪尔掀开朋友的白头巾,以达玛基的围巾取而代之。

“阿山达玛基会统领卡吉部族,”贾迪尔宣布道,“并且有权将黑头巾传承给与我妹妹英蜜珊卓所生的儿子。”然后像兄弟般拥抱阿山。

“白昼之战已经结束。”阿山说道。

贾迪尔摇头。“不,我的朋友,白昼之战还没开始。我们应重整大军,准备展开沙拉克桑。”

“你是指……”阿山问。

“北方。”贾迪尔点头道。“征服绿地,征召他们的男人参与沙拉克卡。”其他达玛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但没人胆敢提出质疑。

片刻后,守卫入口的沙鲁姆发出惊讶声,匆忙让道两旁。达玛基丁和贾迪尔的妻子们穿越人群而来。《伊弗佳》律法禁止任何男人伤害达玛丁,所以他无权掌控这些女人,但她们在达玛丁大帐中有她们自己的生存法则,看来英内薇拉在那里也像玩弄男人的政治一样呼风唤雨。此刻他每个妻子都头戴黑头巾,面罩白纱,身上穿着达玛丁白袍,表示她们都是部族达玛基丁的继承人。贾迪尔完全不知道英内薇拉怎么办到的。

他的马甲部族妻子贝丽娜,离开其他达玛丁,走向阿雷维拉克的身边。贾迪尔一眼就可以认出自己每个妻子,就算全身都包起来也一样。夸莎无法隐藏她的曲线,乌莎拉也遮掩不了自己的体重。贝丽娜走路的姿态很独特,就和她的长相一样显眼。马甲部族的达玛基丁跟在她身后,看起来比较像配角而非主角。

一时间,英内薇拉没有现身,但接着他听见沙鲁姆的抽气声,并看到他因恐惧而全身僵硬。他抬起头来,看见他的第一妻室进入王座厅——打扮成应该只有他才能欣赏的模样:她亮眼的头巾和面纱完全没有为她的美貌留下任何想象空间;她仿佛夜晚般漆黑的长发外包覆金箔,散发浓郁的精油香气;她的手上戴着珠宝首饰以及魔印金饰;她身上没有代表阶级的标志,只有挂在腰带上的霍拉袋表明她并非只是某个富有达玛基最宠幸的枕边舞者。

英内薇拉进入大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男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以及达玛基丁冷眼打量的目光。贾迪尔在她接近时面泛红光,尽管心知只有在卧房中才可以如此亢奋。他试图保持冷静,但她直接来到他面前,掀开面纱,深情一吻。她在他身旁展现柔软的体态,宣告她的特权。

“奈的深渊啊,你这又是在变什么戏法?”他低声问道。

“提醒他们沙达玛卡不受男人的律法限制。”英内薇拉说。“想要的话,你可以众目睽睽地在骷髅王座上占有我,不会有人敢出来抗议。”她一手伸向他的大腿,温柔地抚摸着他。贾迪尔抑制不住粗重地喘息。

“我会抗议。”他嘶声道,把她推开。英内薇拉耸肩,面露微笑,继续抚摸他的脸颊。

“全克拉西亚都在为你今日的胜利欢欣鼓舞,丈夫。”她大声说道,让在场者都听见。

贾迪尔知道自己应该正面回应,发表慷慨激昂的言论;但这种政治作秀至今依然令他作呕,而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他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吗?”贾迪尔问,下颌朝阿雷维拉克那边偏了偏。达玛基失血过多,手臂血肉模糊。

贝丽娜摇头道。“难说,丈夫。”

“救活他。”贾迪尔对英内薇拉低声道。

“为什么?”英内薇拉透过面纱在他耳边呓语。“阿雷维拉克为人固执,位高权重。最好还是除掉他。”

“我承诺过当他死时,他的儿子可以挑战马吉,赢取马甲部族在宫殿的统治权。”贾迪尔说。

英内薇拉突然喊道。“你承诺什么?”所有人都盯着她,但她的神情随即收敛,身体也再度放松。她离开贾迪尔,婀娜地走下台阶,翘臀轻摆——透过透明的丝一览无遗,抓住了殿内所有男人的目光。贾迪尔的愤怒之心大声嘶吼,令他想挖出目睹理应自己一人独享的香艳美景的每颗眼珠。

贝丽娜和马甲达玛基丁同时深深鞠躬,让英内薇拉通过。“达玛佳。”他们同声称呼。

英内薇拉开始检视伤口时,阿雷维拉克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她站起身来,转向守门的沙鲁姆。“拉上所有窗帘,关上所有房门。”她命令道。数名战士连忙奉命行事。她命令其他人背对自己——高举盾牌,围住她和受伤的达玛基,让她和阿雷维拉克处在黑暗中。

贾迪尔可以看见阿拉盖霍拉的微弱光芒照耀在墙壁上,伴随着英内薇拉节奏分明的祈祷声。光芒闪动数分钟之久,厅内所有人都敬畏地僵立在原地。

英内薇拉一声令下,围绕在她身旁的戴尔沙鲁姆立刻散开。战士们连忙拉开厚重的帷幔,大殿再度恢复明亮。接着他们看到阿雷维拉克达玛基安静地躺在英内薇拉身边。他上身赤裸,皮肤已不再惨白,呼吸顺畅,伤痕全无,突起的断骨、鲜血,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他的肩膀上只有平整的皮肤。

断臂的位置现在只剩一块平整的皮肤,前臂已经不知所踪。

“艾弗伦接受阿雷维拉克达玛基的断臂成为信仰的象征。”英内薇拉尖声宣告。“它已经原谅阿雷维拉克质疑解放者的行为,如果此后他追随艾弗伦真正的道路,他会在天堂找回断臂。”

她回到贾迪尔身边,再度展现妖媚的风姿。“在今天如此重大的胜利过后,我的丈夫得让他的满腔热血冷却。”她对全厅的人大声说道。“出去,让我以妻子的身份私下服侍他。”

这句话让在场男人惊讶地议论纷纷。从来不曾有任何女人,就连达玛基丁也一样,对达玛基下达这种命令。他们看向贾迪尔,在看到他默许后,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奉命离开。

“你是白痴吗?”英内薇拉等到他们独处后立刻责问道。“想掌控马甲部族的控制权——更别提你独生子的性命将陷入危机,为了什么?”

贾迪尔注意到她把马吉的安危放在第二位。“我没必要解释任何理由。”

“喔?”英内薇拉问,语气异常邪恶。“你的吉娃卡就这么愚蠢?为什么她没了解此事中隐含的缘由?”

“因为此事关乎荣誉!”贾迪尔大声道。“而你早已表明,不要在这种愚蠢的事上浪费时间。”

英内薇拉瞪了他一会儿,接着转过头去,脸上再度恢复达玛丁的宁静神情。“没有关系。阿雷维拉克的子孙可以慢慢解决。”

“你不要干涉此事。”贾迪尔说。“马吉会证明自己的力量。”

“万一他失败呢?”英内薇拉问。

“那就是艾弗伦不希望由他统领马甲部族。”

英内薇拉张口欲言,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反正也不算彻底失败,打残阿雷维拉克却又让他活下来服侍你的故事只会为你的传奇增添戏剧性色彩。”

“你听起来真像阿邦。”贾迪尔喃喃说道。

“呃?”她问。

他很清楚她很反感。“够了,”他说,“事情已成定局,没有后退余地。现在在你让我的手下想入非非前换上得体的长袍和面纱。”

“还是那么大胆。”英内薇拉说,透明面纱后方的她却面露微笑,极尽魅惑和挑逗。“《伊弗佳》命令女人面纱遮脸,是为了不让男人垂涎不属于自己的美色;但你是解放者,有谁胆敢垂涎你的女人?我就算一丝不挂地穿街走巷也没有什么好担心。”

“没有什么好担心?或许,但像个婊子一样让所有男人看见你的私处对你有什么好处?”

英内薇拉眉头一蹙,表情依然平静。“我裸露相貌是为了让人敬仰。我裸露身体是为了彰显你的权威,让大家认为你的男性魅力足以让首席达玛基丁都得随时以身体服侍你。”

“那只是一种假象。”贾迪尔语气疲惫,躺进王座里。“你讲得好像那是种任务。”贾迪尔说。“为了权力得付出的沉闷代价。”

“没有那么沉闷。”英内薇拉说,伸出一根手指抚弄他的胸膛。她解开他的腰带,让他进入自己。

贾迪尔无法抗拒她的美貌在自己体内激发的欲念,但他同时也感觉到臀部底下的骷髅王座时,他抬头刚好看见英内薇拉骑在自己身上,就如当年骑在安德拉身上一样。他就算杀死安德拉还是无法将那个画面逐出脑海。它就像是无法投胎转世的鬼魅一样在他身边作祟。

贾迪尔真的不知道。英内薇拉在被爱抚时真的情欲高涨吗?还是她的呻吟与摆动只是另一张面具,就像她刚刚抛开的面纱?

他站起身来,将她推向一旁。“我没心情玩这种游戏。”

英内薇拉瞪大双眼,但隐忍不发。“这玩意儿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再度娇喘,轻轻握着他坚挺的那部分。

贾迪尔把她推开。“我不受它支配。”重新系紧裤带。

英内薇拉露出蛇蝎般的神情。一时间他以为她会展开攻击,但接着达玛丁的宁静再度回复。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仿佛被他拒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步下王座台,如同春药般的翘臀轻轻扭动着。

哈席克额头轻触骷髅王座台前的大理石地板。

“我把卡菲特带来了,解放者。”他不屑地说道。

贾迪尔点头。守卫打开殿门。阿邦随即一拐一拐地走进来。当他来到王座台前时,哈席克将他向前一推,打算逼他下跪,但阿邦拐杖移动迟缓,居然滑倒在地。

“在沙达玛卡面前下跪!”哈席克吼道。但贾迪尔扬手命他闭嘴。

“如果要处死我,至少让我站着受死。”阿邦说。

贾迪尔微笑。“你为什么认为我想处死你?”

“难道你不是要杀我灭口吗?”阿邦问。

“就像对帕尔青恩一样?”哈席克怒吼一声,紧握长矛,眼中充满致命的怒火。

“退下。”贾迪尔说,对哈席克和其他守卫挥一挥手。他们奉命撤离。贾迪尔步下王座台,站到阿邦面前。

“你最好不要提起那件事。”他轻声威胁道。

“他是你朋友,阿曼恩。”阿邦说,不理会他的话。“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从前也是你的朋友。”

“帕尔青恩让你看了他的长矛?”贾迪尔突然领悟。“你这个虚情假意的胖子,卡菲特,竟然比我先目睹卡吉之矛!”

“没错。”阿邦承认道。“我或许是个虚情假意的胖子卡菲特,但我不是盗贼。其实我一看就明白那是什么;但我没有行窃,也没有出价买下。”

贾迪尔大笑。“你还不是盗贼?阿邦,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盗贼!你窃取死人的陶瓷,而且每天都在大市集里坑蒙拐骗!”

阿邦耸肩。“我不认为拾取无主失物算是犯罪,而讨价还价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战争,并不会为胜者带来耻辱。我现在说的是杀死一个男人——一个朋友——只因为你贪恋他的财物。”

贾迪尔怒吼,铁臂疾挥,一把紧紧抓住阿邦的喉咙——肥胖的商人一时窒息,试图掰开贾迪尔的手指,但那只是徒劳。他膝盖弯曲,将全身的体重放在手臂上。但贾迪尔依然将他提在身前。阿邦的脸色渐渐发紫。

“卡菲特没有资格质疑我的荣誉。”他说。“我将对克拉西亚以及艾弗伦的忠诚摆在朋友之前,不管他有多勇敢。”

“你又对谁效忠呢,阿邦?”他问。“除了珍惜自己肥胖的躯体,你有任何忠诚可言吗?”他松开手。阿邦的身躯直接瘫坐在地上,重重地喘息。

“有什么差别?”片刻后,阿邦一字一顿地说道。

贾迪尔叹了口气道:“帕尔青恩死了,克拉西亚最熟悉绿地人的就是卡菲特阿邦,你对我还有价值。”

阿邦扬起一道眉毛。“为什么?”他问,语气中已经不再恐惧。

“我无须回答你的问题,卡菲特。”贾迪尔说。“你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就行了。”

“当然,”阿邦点头说道,“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或许会比找个拷问者来从我的尖叫声中挖出答案要来得简单。”

贾迪尔凝视他片刻,接着忍不住摇头轻笑。“我都忘了你是个只要闻到利益的气味立刻就会亢奋的奸商。”他说,伸出一手将阿邦拉到自己脚边。

阿邦微笑着鞠躬。“英内薇拉,我的朋友。我们都依照艾弗伦赋予我们的天性做事。”一时间,他们仿佛回到过去,再度成为好朋友。

“我即将展开沙拉克桑——白昼之战。”贾迪尔说。“就像卡吉一样,我要征服绿地,统一世界,进而展开沙拉克卡。”

“真是宏图霸业啊。”阿邦说,但语气显然充满怀疑。

“你不相信?”贾迪尔说。“我是解放者!”

“不,阿曼恩,你不是。”阿邦轻声说道。“如果真有解放者,我们都知道那是帕尔青恩。”

贾迪尔瞪着他。但他瞪回去,仿佛在挑衅贾迪尔,找抽一样。

“又难道你不愿帮我?”贾迪尔平静地说道。

阿邦微笑。“我没这么说,我的朋友。战争可以带来暴利。”

“但你怀疑我能取得胜利。”贾迪尔说。

阿邦耸肩。“北地比你想象中要大多了,阿曼恩,人口比克拉西亚多很多倍。”

贾迪尔发出轻蔑的笑声。“你以为十个北地懦夫,甚至一百个北地懦夫可以对抗一个戴尔沙鲁姆?”

阿邦摇头。“我绝不怀疑你在打仗方面的能力。但我是卡菲特,我会怀疑许多小事。”他直视贾迪尔的目光。“比如,穿越沙漠所需的粮草和饮水,要安排留守沙漠之矛以及管辖新领土的人手、满足部队需求的卡菲特货车,以及满足士兵性欲的女人。谁能保证你留下来的女人和小孩?达玛吗?你不在的时候,他们会把克拉西亚变成什么样子?”

贾迪尔暗自心惊。的确,在自己的征服大梦中,这些小事根本无关紧要。英内薇拉在辅佐自己崛起的过程中表现出色,但我怀疑她是否会考虑这些细节。我不得不以全新的眼光看待阿邦。

“我的金库会为能处理这些小事的人物而开。”他说。

阿邦微笑,起身深深鞠躬。“服侍沙达玛卡是我的荣幸。”

贾迪尔点头。“我想要在三年内发兵。”他伸手搂住阿邦,如同朋友般将他拉近,嘴角凑到阿邦耳边。

“如果你试图将我当作大市集中的肥羊一样痛宰,”他低声补充道,“我就剥下你的皮,制成酒袋使用,这是你必须铭记的警钟。”

阿邦脸色发白,连忙点头。“我永远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