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尔决定跟踪沙利姆,现在他们两人都在找寻玛莉亚的下落。如果沙利姆先一步找到玛莉亚,阿泰尔必须保证自己当时就在附近。
其实眼下沙利姆并不急着找人。马尔科斯告诉阿泰尔,沙利姆和他父亲全部的共同点有两个:一个是都效忠于圣殿骑士,另一个则是都有一副暴脾气。沙利姆没有他父亲那种对宗教的热忱,他更喜欢品酒和嫖娼。阿泰尔一路跟着他,自然见识到他对这两样东西有多么的沉溺。刺客站在安全距离内,看着沙利姆和他的两名侍卫像小混混似的在凯里尼亚的街道上张扬跋扈,肆意嗔怒市民和路边的商人,辱骂甚至抢走他们的钱和货物。看样子他们是打算把东西留着以后去别的地方时用。
几人来到一家妓院,沙利姆和他的手下走向一扇房门,途中正赶上一个醉汉在那儿调戏当地一名妓女。不知那人是太蠢还是喝得太多完全没有发现旁边走过来的沙利姆已黑了脸,因为他竟敢举着自己的皮酒袋朝当地的地头蛇这样打招呼。“快满上,沙利姆。”
沙利姆脚下动都没动,一巴掌扇向醉汉的脸。后者的头猛撞到身后的墙壁。皮酒袋啪嗒掉到地上,醉汉也跟着滑坐在地。他的脑袋耷拉着,头发上全是血。与此同时,沙利姆一把拉起那名妓女。
她反抗道:“沙利姆,别,请别这样。”
但他已然在拖着她往前走了。沙里姆回头告诉两个手下:“好好玩吧,弟兄们。玩够了别忘了也给我搞几个女人过来。”
阿泰尔受够了。沙利姆根本没在找玛莉亚,事实摆在眼前。再这么跟着沙利姆,他将再无可能找到玛莉亚。因为这个家伙就知道去有妓女的地方鬼混:床或是酒馆,没别的了。
于是他返回市集,正巧遇到在地摊前无事闲晃的马尔科斯。马尔科斯背手踱着步子,似乎在等待阿泰尔的消息。
“我需要接近沙利姆。”走到树荫下,阿泰尔对马尔科斯说道。现在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两个躲避烈日打发时间的商人。“如果他真是一个又蠢又性急的人,那我或许能从他口中套出一些秘密。”
“你可以试试跟教堂附近的僧侣们聊聊,”马尔科斯嘿嘿道,“沙利姆堕落的生活作风足够他忏悔一百年的了。”
就这样,阿泰尔来到教堂附近。他在一间晃动的雨棚下找到一张长椅,然后坐下,开始静静凝望着来往的人群。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僧侣从他旁边走过,还点头向他表示问好。阿泰尔点头回礼,接着低声咕哝了一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只让僧侣一人听见。“你没有感觉到烦恼吗,兄弟,帮沙利姆那样罪恶滔天的人承担神的惩罚?”
僧侣站住了。左右看了看,然后看向阿泰尔。“当然,”他低声说道,“可违抗他就意味着死。圣殿骑士在这里的势力可不小。”
“你是说档案馆?”阿泰尔问,“能告诉我那地方在哪儿吗?”
阿泰尔听说过那座档案馆。或许那里面就记载着圣殿骑士行动的关键。可惜僧侣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突然,不远处爆发一阵骚乱。原来是沙利姆。看到他,阿泰尔不禁一愣。沙利姆登上讲台,这会儿倒是没看见平常围在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而他本人看起来似乎也比之前喝醉的时候清醒得多。
“塞浦路斯的女士们、先生们,”见观众逐渐聚过来,他大声说道,“阿尔芒·布沙尔让我为大家带来他虔诚的祝福,同时也为大家宣布一条新的禁令。即日起,我们将逮捕任何煽动违令、支持反抗组织的人,并对其予以严惩。而那些服从命令,维护社会和谐,通过努力工作向上帝致敬的人,将得到布沙尔的厚待。现在,让我们如兄弟一般一起努力重建被仇恨与愤怒毁坏的一切。”
这简直是他见过的最诡异的事情了,阿泰尔心想。沙利姆看起来似乎做过修整,整个人焕然一新,完全不是阿泰尔最近观察中看到的样子。那个沙利姆简直将一个人可以在自己余生经历的所有吃喝嫖赌的事情全做绝了。而这个人呢?他看起来完全是不同的人——不光是容貌,还有举止、态度,以及他演讲的内容,甚至他的整体思想。另外让人在意的是,这个沙利姆身旁居然一个贴身侍卫都没有。从这点来看,想要对付这个沙利姆,简直是易如反掌,或许在凯里尼亚主道旁的某条小巷里就能解决。
当沙利姆走下讲台,离开教堂,踏上洒满阳光的街道,阿泰尔悄悄跟上了他。
他不知道他们这样走了多久,等他注意到时,圣·希拉里昂城堡已然隐约出现在面前。接着,沙利姆径直走向里面。果不其然,沙利姆来到城堡大门前,拐进旁边一扇偏门,一下子消失在阿泰尔的视线里。刺客暗骂,愤恨自己跟丢了目标。好在这座城堡还算热闹,这会儿大门都还敞开着。两扇大门向内敞开,让出足够一个四抬大轿通过的道路。此刻通过的那顶轿子显然是空的——轿夫几乎能抬着它一路小跑——阿泰尔跟着他们来到一座海港。斑驳的阳光照在海港上,他们就在那里放下轿子,然后开始抱肩等待。
阿泰尔只好也跟着一起等。他坐到海港里的矮墙上,一边用胳膊杵着膝盖,一边观望那顶轿子和旁边的几个轿夫、商人和渔民。美丽的小船在水湾里轻轻荡漾,船身一下下敲打着岸港。忽然,正在抖动大渔网的渔夫突然停下手上的活,看向远处一艘船咧嘴笑了。阿泰尔随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群身着绸纺衣服的女人出现在那里。她们踏着碎步,自觉走上港口。渔夫们的目光跟着她们一起穿过码头,旁边几个浣衣女见了,不禁嗤之以鼻。那些女人高昂着头,显然知道自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阿泰尔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
走在其中之一的竟然是玛莉亚。
这会儿,她打扮得像个交际花儿一样。见到她,阿泰尔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她在做什么?她明明刚从沙利姆的手心里逃出来,为什么又要跳回到危险之中,还是说事情只是看起来是这样。她和其他女人一起登上轿子,等她们全部入座,轿夫抬起轿子,掉转轿头,向前出发。现在,他们行进的速度可比之前慢多了,每个人肩上的板条都被上面的重量压得直往下弯。他们就这样慢慢离开了海港。如果阿泰尔猜对了的话,轿子应该是往圣·希拉里昂城堡方向走的。在那儿,毫无疑问,沙利姆怕是早就摩拳擦掌等得不耐烦了。
阿泰尔转身跟上,看准旁边一栋房屋的围墙,然后跳上屋顶,从一栋楼跃向另一栋楼,跟着下面的轿子一路前进。等快到城堡大门的时候,阿泰尔蹲下来伺机等待。接着,他算准时机,跳上轿顶。
砰!
轿身一斜,下面的轿夫不得不适应这莫名而来的新重量。阿泰尔就是看准了他们习惯受欺压从不向上看的弱点,这真是场豪赌——不过他赢了。于是,他们就这样抬着多出的重量继续前行。而且即使轿子里的妓女发现到异常,也什么都没说。队伍平安穿过了城堡大门,进到里面的庭院。阿泰尔环顾四周,一眼便看到城垛上的弓箭手。现在,他随时都可能被发现。刺客连忙跳下轿子,躲到附近一面矮墙后面。这时玛莉亚从轿子里下来,跟着侍者走进一扇小门,离开了院子。
阿泰尔爬上一栋外层建筑的屋顶,眼下他只有绕远路才能进到里面。但至少有一件事他心里明白,就是这次找到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错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