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行舒的贵族生涯在他十七岁这年画上了句号。在此之前,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能过着轻松惬意的日子,在宁南城的天空与地面上呼啸而过,直到有一天在人类开设的妓院里搂着一个漂亮的红姑,在酒精的麻醉下惬意地死去。
但是许多年之后,呈现在人们面前的鹤行舒是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满手老茧皮肤粗糙的白发老人。生活的折磨对他身体的伤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作为纯血统羽人的他已经无法凝出羽翼高高飞起,哪怕是在月力最强的起飞日。那些曾经充满骄傲的贵族之血,似乎已经被换成了劣质的烧酒。
“年纪大了……精神力不足啦。”他总是这样含含混混地解释。
这位昔日贵族子弟的衰迈凄苦源自他十七岁时的那场剧变。一向是家庭主心骨的父亲,宁南城知名的星象家鹤澜,在这一年的冬天见到了天神的使者,或者用很多人的话来说,他发了疯,发疯的日子正是孛星撞击地面的那一天。那是一颗轨迹十分隐蔽的孛星,假如不是碰巧撞到了宁南城附近的土地上,原本应当无人知晓——除了鹤澜。他是唯一一个捕捉到这颗孛星、并且计算出它的轨道的人。
“我将成为九州大地上第一个目击孛星坠地的星象师,注定名垂千古!”父亲如是说。虚荣心让他选择了隐瞒自己的发现,在孛星到来的夜晚独自打马出行,去郊区守候那历史性的时刻。
鹤行舒那时候正陷入一段和三个女孩子纠缠不清的爱情,哪儿有心思去管父亲那点儿破事。那一夜,他吻了一个女孩,被第二个痛骂了一顿,被第三个的哥哥手持弓箭追得在宁南城绕了大半圈,这才勉强脱逃。他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刚刚躺在床上,一阵沉闷而遥远的爆炸声从窗外飘了进来。虽然距离十分遥远,但他仍然可以感觉到床在轻轻地震颤。
这大概就是父亲所说的孛星坠地吧?老头儿可别被砸死啊。鹤行舒想着,慢慢沉入梦乡。
清晨醒来后,他发现父亲已经回来了,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宁南是宁州最大的商业城市,吸收了大量人类的文化特色,所以贵族们渐渐放弃树屋传统,而流行住在东陆风格的院落里。
“怎么样?找到那颗让您名垂青史的孛星了吗?”鹤行舒油嘴滑舌地问。但父亲的反应却激烈得让人难以置信——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了鹤行舒的衣襟。父亲用的力气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年轻体壮的鹤行舒竟然有一种马上要窒息的感觉。
“地狱!那是地狱!”父亲圆睁着发红的双眼,像野兽一样咆哮着,“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了!”
“什么地狱?”鹤行舒吓呆了。在他简单的头脑中,还从来没有认真去思考过“地狱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他只是震骇于父亲那狰狞到近乎疯狂的表情,震骇于父亲一夜之间变得斑白的头发(鹤家的头发一直是浅棕色),震骇于父亲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恐惧。
也许真的只有地狱里,才能出现这么恐怖的表情吧?鹤行舒想着,嘴里却忍不住叫唤起来:“爹,我要喘不过气来啦!快放手!”
父亲随手把他推开,嘴里却兀自念叨不休:“地狱的大门开了……地狱的大门开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除了那几句含义难明的“地狱的大门打开了”,鹤澜并没有向家人说起过,那一夜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过了一段时间,他干出了另外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组织了一个邪教,一个宣扬末世即将来临的邪教,这可真是彻彻底底的像个疯子了。正是在这个邪教的宣教过程中,人们终于知道了,孛星之夜以及随后的那一个夜晚,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作为唯一计算出孛星撞地时间的人,他也是唯一的目击者。
“……孛星撞地之后,大地彻底化为一片火海,充满了焦臭的气息,”身披教主白袍的鹤澜对他的信徒们说,“在一片火海中,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人影!无数的人影!从那个荒无人烟之地的旷野中突然出现的人影!”
“我冒着火焰的灼热,稍微走近了一些,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的视界让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鹤澜的声音阴森森的,仿佛是在用刀尖擦刮石块,让人听来汗毛倒竖,“我发现我见到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鹤澜的记忆飘回到了孛星降临的夜晚。这颗孛星比他想象中威力更为巨大,撞地后产生剧烈的爆炸,在地上形成了深深的坑。爆炸带来的冲击波把他掀翻在地。他晕晕乎乎地爬起来,只看见眼前一片冲天的烈焰,这些火焰让他有些畏惧,但怀着在史书中刻下自己印记的强烈憧憬,他还是不顾危险地走上前去。然后他再次摔倒了——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惧。
眼前的一切,就算是在噩梦中也难以见到。他看见火光中影影绰绰爬出无数人影,当那些人影靠近他后,他才能看清楚,那些人的样貌有多么可怖。
——他们还具备着基础的人形,却一个个状若骷髅,浑身上下几乎就是皮包骨头,白骨凸出的头颅尤其可怕,那一口口乌黑的牙齿闪烁着魔鬼般的光芒。他们手脚上带着镣铐,没有头发,皮肉已经在火焰中被烧伤,甚至烧得焦黑,没有烧损的皮肤上遍布着流出黑血的脓疮。
但他们却不怕疼,或者说,似乎压根就没有疼痛的感觉,或者一切感觉。他们带着脓疮,带着火焰,就那样沉默地向远方爬行着,膝盖上薄薄的一层皮很快被磨破,露出森森白骨,但他们还是不在乎,还是好像全无知觉。
这完全就是地狱的场景啊,鹤澜胆战心惊地想着。在那些古老的传说中,地狱中受尽苦难的鬼魂就是这副模样,全身上下没有肉,受尽种种酷刑的折磨,渐渐失去五感,无痛无欲。
最令人战栗的是他们的眼睛,那是一双双麻木不仁,完全没有丝毫情感的眼睛,活像是用石头雕刻成的。那些眼睛中流露出寒冰一样的眼神,木然地从鹤澜身上扫过,就像他完全不存在。他们只是努力地、竭尽全力地往前爬,让鹤澜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念头:他们是在逃离什么东西,让他们从内心深处恐惧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鹤澜也难以压抑从心底泛起的惊恐,他不顾一切地转过身,顾不得自己骑来的马匹,直接凝出羽翼飞回了宁南城。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些怪物在烈火的灼烧下终于不再动弹,身体匍匐在地上,其余的同伴却仍旧恍若不觉,用他们几乎只剩下骨骼的残躯继续向前爬行。火场中除了火焰燃烧的嘶嘶声和骨头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外,再也没有其他声响,鹤澜却觉得,自己听到了成千上万的灵魂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第二天,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一点后,又回到了昨天孛星坠地的地点。他发现那里已经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市民,一个个指点着地上那个深深的大坑和周围随处可见的烧焦痕迹,啧啧称奇。但鹤澜却发现,昨晚他亲眼目睹的那些人形怪物,全部消失了,并且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毛发、血迹、足迹、烧焦的皮肉、骨头……什么都没有,仿佛他们完全不曾存在过,不曾那样执著地在火焰中向着远方爬行,不曾把永世的噩梦注入鹤澜的心里。
鹤澜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甚至顾不得去教训不听话的儿子。他一天一夜未眠,却丝毫没有睡意,只是反反复复地自言自语着:“那是地狱吗?”可他无法得到答案。
直到深夜,困倦已极的鹤澜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但没睡多久就被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全身笼罩在一团柔和的白色光晕里的人影。这个人影看不清面目,开口说话时却充满了一种让人折服的高贵和尊严。
“你是神选中的人,”人影说,“你有幸目睹了神的创造,也因此得到了神的启示。是的,你所看到的,是地狱的大门。天神开启了这道门,要用地狱之火荡涤人间的邪恶。而你,将要成为天神的代言人……”
鹤澜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几天,等到重新开门出来时,人瘦了一圈,但却满脸都是大彻大悟后的平静。
“神的使者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我,那颗孛星就是天神赐给人间的最终启示,”白袍中的鹤澜庄严地告诉他的信徒们,“那些骷髅一样的怪物,就是地狱中恶鬼的幻象。天神是想要告诉我们,这个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了,地狱之门即将洞开,魔鬼的火焰将会毁灭人世间的一切。这是神意,不可阻挡的神意。只有在末日之前领会神的旨意,聆听神的教诲,才有可能得到神的宽恕和救赎。”
鹤澜的脸上充满了虔诚,这种虔诚也感染了信徒们。事实上,和那些胡乱编造一个伪神几条教义就跳出来骗财骗色的邪教教主完全不同,鹤澜亲眼见到了神使,真心相信神使带来的神谕,真心想要拯救世人,这种真心为他赢得了格外多的信徒,而最终该邪教被捣毁时,他遭受到的惩罚也格外的重。
宁南城本来在历史上一直都是云氏贵族的领地,宁南云氏以这座城市为根基,和雁都风氏进行了长达数百年的争斗。后来羽族几经内外战乱,这两个庞大的家族逐渐衰败,终于被其他家族乘虚而入。如今的宁南控制在另一个风氏家族的手里,虽然也姓风,但和过去的雁都风氏并无关系,乃是从澜州迁徙过来的。这个新兴家族能最终击败云氏占据宁南,占据以宁南为中心的庞大城邦,鹤姓家族的大力支持堪称居功至伟。因此,鹤氏在城邦里的地位仅次于风氏,各个分支都被封为不同等级的永久世袭贵族,鹤澜的先辈曾是一名出色的医官,治好过风氏家主的箭伤,因此也被封为世袭子爵。尽管并无实权,但至少可以保证子孙后代俸禄优厚,衣食无忧。
但是现在,身为家长的鹤澜走上了这样一条糊涂之路,彻底断送了整个家族的幸福前程。羽族一向重视打击邪教,身为贵族去拉扯一个邪教出来更加是不能容忍的大罪。鹤澜被砍头,家族被取消爵位,罚没家产,族人贬为奴隶,失去自由身,一切顺理成章。而那个短命的教派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起,孛星之夜带给人们的惊讶也很快消散。
原本应该成为子爵的鹤行舒最终只能成为其他贵族的奴隶,在各种粗重活计的折磨下迅速老去,活到五十来岁就带着一身的病痛溘然长逝。临死之前,他躺在垫着稻草的破木板床上,喉咙里发出刀割般的凄厉喘息声,努力想要吐出最后一口卡得他难以呼吸的浊痰。突然之间,他的目光穿过了薄薄的木门,穿过了时光的幕布,穿过了家族苦难的末日历史,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父亲被行刑的时刻。按照羽族律法,类似这样用邪教煽动民众的人,理当被吊在当地城邦的一棵特定的巨树上——通常被称为刑木——处以绞刑。但是领主震怒于鹤澜的贵族身份,亲自批示,要让这个该死的邪教教主享受一点特殊待遇。
“他不是老是说什么‘地狱之门即将打开,魔鬼的火焰将会毁灭一切’吗?”领主冷笑着说,“那就让魔鬼的火焰先毁灭他吧。”
于是鹤澜最终被判火刑。对于崇拜森林的羽人来说,浪费木材去烧死一个人,大概算得上是最严酷的刑罚了。
行刑的那一天,鹤行舒被带到刑场观看。他怀着满腔的悲伤和怨愤,诅咒着老头子赶紧去死,但当执刑人点燃柴堆时,无法割舍的亲情终究还是压倒了一切。他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
而鹤澜的神情却是冷静而悲悯的,他仿佛那些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一样,在烈焰焚身之际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在身躯即将被熊熊烈火所完全吞噬的那一瞬间,他张开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亢音调发出了怒吼:“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人!那是神的旨意!地狱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地狱的门……打开了啊。”病床上的鹤行舒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父亲正在被烧成焦炭,儿子正在死去,地狱的大门向两人敞开了。
序章之二 雾中的鬼船
好大的雾。
郭老幺不停地擦着眼睛,仿佛这样能让自己的视线更清晰一点,但这个动作显然毫无用处。阻碍他视线的并不是他的双眼,而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海上大雾。在这样的浓雾里,他根本分不清方向,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自己这艘小渔船跑错了方向,或者撞上了礁石,都是很糟糕的事情。
所以除了擦眼睛这个无意义的动作之外,这位青年渔民只能不安地等待,等着浓雾散去才能继续打鱼或者回家。这一带海域的天气状况总体而言还算不错,郭老幺之所以那么紧张,是因为这里流传多年的一个传说:当浓雾降临海面的时候,会有恐怖的鬼船从雾里现身。鬼船会抓走一切被笼罩在雾气里的出海的渔民,只剩下一艘艘失去主人的空船。除此之外,船上的任何东西都不会丢失。
最为可怕的在于,在某些情形下,据说有人还会亲眼目睹那艘鬼船。在鬼船上,你能看见那些早已失踪的渔民,他们一个个都还活着,却已经沦为了魔鬼的奴隶,永远不老不死,永远被魔鬼所驱使。
这样的传说在许多人看来或许会是无稽之谈,但郭老幺对此却深信不疑,原因很简单,十二年前,在他九岁那年,一直抚养他长大的叔叔就是在遭遇一次海雾后失踪的。人们在海上找到了他那艘还残留着雾珠的渔船,渔船上的渔具、食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许多尚未断气的新鲜海鱼,显然是这一趟打鱼的成果,但他和他的两位同伴却早已踪影全无。
郭老幺坚信,叔叔就是被鬼船抓走的,他虽然也很盼望叔叔回来以减轻家庭赚钱劳作的压力,但每当起雾的时候,他还是不敢出海。毕竟比起叔叔的下落,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一点。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在出海时突然遇到大雾,突然被困住。现在他只能向天神祈祷,祈祷这只是一场偶然的海雾,不会带来那恐怖的鬼船,不会让自己从此变成魔鬼的奴仆。
然而世事往往如此,你越害怕某样东西,它就越会出现在你面前。正当郭老幺坐在船头惴惴不安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飘来一阵奇特的声响。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唱歌,却又不像是用嘴和舌头发出的声音,似乎更接近于一种喉音,而且显得相当尖锐刺耳,让他一听就觉得十分不舒服。
最关键的在于,在这片海上怎么会响起如此奇怪的声音?郭老幺开始觉得自己的两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上下牙关似乎也在不受控制地相互碰撞。他正想要找两块破布塞住耳朵,却看见浓雾中渐渐出现了一个影子。
一个从远处缓缓靠近的庞然大物的影子。
郭老幺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因为随着那个巨大的影子不断靠近,他已经能渐渐分辨出,这是一艘船,一艘样貌怪异的船。
鬼船!郭老幺几乎一下子瘫在船帮上。他不敢相信命运竟然会如此残酷地对待自己,一时间几乎想要跳进海里淹死算了,至少不必无穷无尽地被魔鬼驱使。但毕竟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最终他没有跳,只是睁大了恐惧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逐渐扩大的阴影。
终于,鬼船突破了雾的界限,来到了郭老幺这艘小渔船的旁边。在这样的近距离里,郭老幺可以看清楚,船上有许多的船工在忙碌。突然之间,他失声惊呼起来:“叔叔!”
他在鬼船上看到了他的叔叔!仿佛是为了印证传说的正确性,十二年前失踪的叔叔,此刻果然出现在了这条迷雾中的鬼船上。叔叔正在甲板上拉动着一条缆绳,动作显得僵硬而怪异,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最让郭老幺感到吃惊的是,叔叔失踪的时候已经有四十多岁,十二年过去了,他原本应该已经是一个接近六十岁的老人了,但那张脸竟然和他记忆中最后见到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的痕迹。
浓雾中出现的鬼船……抓走所有闯入雾界的人……把这些人变成魔鬼的奴隶……永远不老……永远不死……
黑色的传说竟然是真的!郭老幺浑身发抖,只觉得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想要大声呼喊叔叔,却又不敢出声,一时间也忘记了赶紧驾船逃离。当他终于想起应该火速逃命的时候,他发现,叔叔的脸转向了他。
难道叔叔看到我了?他猜测着,甚至开始充满侥幸地想,叔叔会不会看在过往亲情的分上饶他一命。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因为叔叔手里已经放下了缆绳,而多了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又长又细的乌黑的套索。叔叔正以冷酷的姿态甩开这根绳索,在空中挥舞着,毫无疑问已经瞄准了他。
末日来临的那一瞬间,郭老幺居然还来得及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看来什么人到了魔鬼手下,都能长本事啊。叔叔一辈子都只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渔民,曾经被强制征兵,后来却被赶了回来,因为他笨手笨脚又胆小懦弱,完全不是当兵的料,放在行伍里也只能影响士气。
可是现在,面无表情的叔叔完全就是一个视生命如无物的冷血杀手。他挥舞着套索的双手如磐石般稳定,似乎是在校正着最佳的方向,然后,套索像流星一样飞出,准确地套在了他侄儿的脖子上。
郭老幺最后所能感觉到的,是套索勒紧了他的脖子,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的整个身子拽得飞了起来,飞向那艘吞噬生命的鬼船。
大约一个对时之后,大雾散去,海面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郭老幺空无一人的渔船孤零零地随着波涛飘荡着,仿佛还在等待着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