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里了,大人。”一条长着黑色眼珠、双眼闪闪发光的红色巨龙说,“达加堡。等会儿你就可以在月光下看个清楚……等到云朵散开之后。”
“我知道了。”一个深沉的声音说。巨龙听见那声音中难以抑制的怒气,便迅速地开始下降,不停盘旋,测试着山脉间变换的气流,紧张地看着被乱石和山脉包围的碉堡,搜寻着一个可以安全平稳降落的地方。绝对不可以震动到艾瑞阿卡斯大人。
在达加山脉北方的尽头矗立着他们的目标——达加堡,正如同传说中一样阴沉。曾经,当这个世界还年轻的时候,达加堡曾经和山脉相映生辉,玫瑰色的城墙优雅得像是峭壁上伸出的玫瑰。但是现在,艾瑞阿卡斯严肃地想,玫瑰已死。龙骑将不是诗人,也不喜欢幻想。但被火焰熏黑的碉堡像极了树丛中枯萎的玫瑰,这景象让他颇有感触。黑色格子状的雕刻从一座焦黑的塔伸到另一座,不再像是玫瑰的花瓣,事实上,艾瑞阿卡斯心想,看起来像是毒死这株玫瑰的虫所结的网。
巨大的红龙最后盘旋了一次。环绕着碉堡的南面围墙在大灾变时掉到一千英尺底下的悬崖底,露出一条通往碉堡大门的通道。红龙放心地叹了口气,终于看到下面有片铺着砖块的广场,上面只有少许的破损,看来颇为适合平稳地降落。即使是克莱恩无所畏惧的龙,也觉得应该尽量避免让艾瑞阿卡斯大人不悦。
在下面的广场上,突然一阵骚动,看起来像是被胡蜂打翻的蚁丘。龙人尖叫着指着天空。值夜的队长急忙跑到防御工事上,往下看着广场。龙人们并没有错,的确有一群红龙降落在广场上,其中一条背上还带来一位从盔甲看起来应该是长官的人物。队长不安地看着那位长官在龙完全停稳前就从龙鞍上跳下来,龙慌乱地挥舞着翅膀以免击中他。尘沙吹得四周一片迷蒙,刚跳下来的骑士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走去,黑色的靴子踩在广场的石板上,发出不祥的声音。
一想到此,队长吃了一惊,认出了那人。他急忙转过身,差点撞上背后的龙人,边跑边咒骂着龙人,开始在碉堡里找寻代理指挥官——加巴努斯。
艾瑞阿卡斯大人戴着锁子甲的拳头轰然敲上大门,钉子从门上飞出。龙人们你推我挤地把门打开来,恭敬地退到两旁让龙骑将通过。他的到来带来了一阵寒风,将蜡烛吹熄,火把的火光也跟着摇晃起来。
艾瑞阿卡斯面具下锐利的双眼快速地打量了四周,他看见上面是一个圆形的天顶,下面则延伸着圆形的走廊,两道巨大的弯曲楼梯往上直到二楼的一个阳台处会合。艾瑞阿卡斯环顾四周,对身旁的龙人置之不理,他看见加巴努斯从楼梯上的一个房间里匆忙跑出来,慌张地把裤子穿好,上衣套上。值夜班的队长站在加巴努斯身边不停地喘息,指着龙骑将。
这个代理指挥官刚刚到底是和谁在一起?艾瑞阿卡斯思考了片刻。很明显,这家伙代理的不只是巴卡力斯指挥官的职务而已!
“原来她在那里!”艾瑞阿卡斯满意地想。他大步走过大厅,两级并一级地冲上楼梯。龙人像是见到老鼠的猫,纷纷闪开让他通过。警卫队长突然消失了。加巴努斯刚把衣服穿好,艾瑞阿卡斯就已经走到楼梯的一半了。
“艾……艾瑞阿卡斯大人,”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同时把上衣塞进裤子里,慌忙地走下楼梯,“这……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无上光荣。”
“不会意想不到吧,我想?”艾瑞阿卡斯流利地回答,他的声音在面具底下听起来像是钢铁撞击的声音。
“呃,也许不完全是——”加巴努斯心虚地微笑。
艾瑞阿卡斯继续往上爬,他的眼睛瞪着楼上的门廊。加巴努斯发现了他的目的,横身阻挡在龙骑将身前。
“大人,”他带着歉意说,“奇蒂拉正在着装。她——”
艾瑞阿卡斯一言不发,甚至没有慢下脚步,一拳挥了出去,正中加巴努斯的肋骨,传出一阵像是气球泄气、骨头折断的声音。年轻人的身体往后飞射,直接撞到了十英尺外的墙上。瘫软的身体滑到地面上,但是艾瑞阿卡斯毫不在意。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爬,眼睛瞪着楼梯尽头的那扇门。
艾瑞阿卡斯,恶龙军团的直属指挥官,直接对黑暗之后负责,是个智慧高超的军事天才。艾瑞阿卡斯几乎已经完全征服了安塞隆大陆,他也开始称呼自己为“皇帝”。他的主子黑暗之后也对他非常满意,从她手中得到的赏赐既多且慷慨。
但是现在,他看见他的梦想像是一阵烟从手指间流失了。他所收到的情报显示,他的部队在索兰尼亚平原上抱头鼠窜,从帕兰萨斯撤退,弃守敏加堡,放弃了进攻卡拉曼的计划。精灵们和南、北亚苟斯的人类结盟,而高山矮人从索巴丁的地底要塞中涌出,一群人类难民竟然与他们数百年以来的宿敌丘陵矮人联手,要将恶龙军团赶出阿班尼西亚。西瓦那斯提已经被解放了。冰河地区有一名龙骑将阵亡。如果传言正确,一群溪谷矮人竟然占领了帕克塔卡斯!
艾瑞阿卡斯在楼梯上边走边想这件事,让自己的怒火越烧越旺。很少有人能够活着逃过他的不悦。从来没有人能够在他的怒气之下活命。
艾瑞阿卡斯是从父亲的手中继承了指挥权,他父亲原本是名黑暗之后的高阶牧师。虽然年仅四十,但艾瑞阿卡斯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叱咤风云了将近二十年。他父亲相当不巧地死在了儿子的手里。艾瑞阿卡斯两岁时目睹了父亲残暴地杀害了母亲,罪名只不过是要在儿子变得和父亲一样残暴之前,带着他逃出去。
虽然艾瑞阿卡斯表面上一直十分尊敬父亲,但他从来没忘记母亲的死。他努力学习和工作,让父亲感到无比骄傲。许多人常常在想,不知道当他十九岁的儿子为了替母亲报仇(当然他还觊觎龙骑将的宝座)而将刀刺进他胸口时,这骄傲还存不存在。
这对黑暗之后来说当然不算是什么损失,稍后她发现年轻的艾瑞阿卡斯比他父亲还要能干许多。这个年轻人本身并没有牧师的才能,但是他惊人的魔法技巧不但让他穿上了黑袍,还获得了邪恶导师的大力推荐。即使他通过了大法师之塔中的恐怖试炼,魔法仍然不是他的最爱。他并不常练习法术,而且从不穿那件标志他拥有邪恶法力的黑袍。
艾瑞阿卡斯真正爱的是战争。是他在幕后策划了几乎让龙骑将占领全安塞隆大陆的战略,是他确保了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借着艾瑞阿卡斯的运筹帷幄,他们用无比的速度攻击了分散的人类、精灵和矮人,并在他们有机会团结起来之前将他们彻底击溃。夏天一到,艾瑞阿卡斯的计划就将让他登上安塞隆大陆的王座。克莱恩其他大陆的龙骑将无不用羡慕和恐惧的眼光看着他,因为一个大陆绝对不会让艾瑞阿卡斯就此满足。他的欲望已经开始西进,越过了西历安海。
但现在——难以想象的悲剧。
艾瑞阿卡斯走到奇蒂拉的卧室门口,发现门已经锁上了。他冷冷地念了一句咒语,厚重的木门就在他面前炸成碎片。艾瑞阿卡斯跨过门口飞溅的碎片和蓝色的火焰走进奇蒂拉的卧室,一只手放在剑柄上。
奇蒂拉躺在床上。一看见艾瑞阿卡斯,她立刻拿一件睡衣遮掩着苗条的身躯站了起来。即使在熊熊的怒火之下,艾瑞阿卡斯仍然不由自主地欣赏在众多指挥官中他最信任的女人。虽然他的造访必定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她知道自己失败的代价就是死,她仍然冷静地面对他,眼中没有任何恐惧的火花,紧闭的双唇没有一句求饶的话。
这让艾瑞阿卡斯更生气,提醒了她有多么让他失望。他一言不发地脱下头盔,对准角落的一只箱子掷去,把它摔了个粉碎。
一看见艾瑞阿卡斯的脸,奇蒂拉片刻间乱了方寸,她下意识地缩进被单里,双手紧张地拨弄着睡衣上的缎带。
凡看到艾瑞阿卡斯的脸的人,几乎马上就会退缩回避。那是张毫无人类感情的脸。即使是愤怒的时候,也只能从他下巴附近抽动的肌肉看出来。黑色的长发掩盖住他苍白的面孔,脸上刚刮得干干净净的地方又冒出了胡楂。他的眼睛黑暗深邃得像是一个被冰冻的湖。
艾瑞阿卡斯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他拉下四周的布幔,伸手进去揪住奇蒂拉的短发,将她扯下床,咚的一声把她摔在地板上。
奇蒂拉重重地落地,口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号。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她几乎已经准备好要像猫般迅速站起来。不过,艾瑞阿卡斯的声音将她冻结住了。
“给我跪着,奇蒂拉!”他故意慢慢地从剑鞘中抽出长剑,“跪在地上,低下头,就像是要被公开斩首的罪人一样。因为我就是你死刑的执行者,奇蒂拉。这就是我属下失败的代价!”
奇蒂拉继续跪着,但她还是把头抬起来。艾瑞阿卡斯看见她褐色眼中所燃烧着的仇恨,他很庆幸自己手中正握着剑。他不得不再度赞许她,即使面对死亡,她的眼中也没有恐惧,只有复仇的怒火。
他举起剑,但是致命的一击最终没有落下。
冰冷的手指握住了他握剑的手腕。
“我想,你应该听听龙骑将的解释。”一个空洞的声音说。
艾瑞阿卡斯是个强壮的人。他一掷长矛就可以刺穿一匹马的身体,用手一折就可以将人的脖子扭断。但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从这个慢慢收紧的冰冷手中挣脱。最后,艾瑞阿卡斯终于疼痛不堪地将剑放开,闪闪发光的长剑哐的一声落在地上。
奇蒂拉有些恍惚地站起来,做了个手势,命令她的手下放开艾瑞阿卡斯。他立刻转过身,举起一只手,准备施展出可以让背后这个怪物变成飞灰的法术。
接着他静止了下来,深吸一口气,踉跄地后退,脑中完全忘了原先要施展的法术。
在他眼前站着的那个人形并不比他高,身上穿着大灾变前的古老盔甲。那副盔甲是属于索兰尼亚骑士的。玫瑰骑士的符号雕刻在胸前,经过了岁月的侵蚀,如今只剩依稀可见的黑影。那穿着盔甲的人形没有戴头盔,手上没有武器。但艾瑞阿卡斯瞪着那人形,又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他眼前的并不是一个活人。
那个人形的脸是透明的,艾瑞阿卡斯可以看见它身后的墙壁。在它两眼的凹槽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它直直地瞪着前面,仿佛也可以看穿艾瑞阿卡斯。
“死灵骑士!”他敬畏地低语。
艾瑞阿卡斯揉揉疼痛的手腕,上面依稀留有不属于人界的冰寒魔气。艾瑞阿卡斯受到了比外表看起来更大的惊吓,他弯腰拾起剑,同时喃喃念着咒语,消除这阴气逼人的一握所留下的后遗症。他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奇蒂拉,后者正带着扭曲的笑容看着他。
“这……这个怪物是你的属下?”他沙哑地问。
奇蒂拉耸耸肩。“这样说吧,我们各取所需。”
艾瑞阿卡斯不得不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她。他从眼角瞟了死灵骑士一眼,还剑入鞘。
“它常常这样临幸你的闺房吗?”他轻蔑地问。手腕现在痛得不得了。
“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奇蒂拉回答,她漫不经心地用睡衣将自己的身体裹起来,与其说是为了遮羞,不如说是为了春寒料峭的天气。她发着抖,用手梳理短而卷的秀发,耸耸肩说:“毕竟,这里还是它的城堡。”
艾瑞阿卡斯闭上嘴,脑中飞快地掠过各种古老的传说,经过片刻的出神之后,“索思爵士!”他转过身面对那身影说,“黑玫瑰骑士。”
骑士礼貌性地点点头。
“我竟然忘了达加堡的传说了。”艾瑞阿卡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奇蒂拉,“这位小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种,竟然胆敢住在这受诅咒的房子里!根据传说,索思爵士是一整团骷髅兵的统率者——”
“在战场上十分有用。”奇蒂拉打着哈欠说。她走到壁炉边的一张小桌子旁,拿起一个水晶玻璃瓶。“只要让它们碰一下,”她微笑着看了艾瑞阿卡斯一眼,“嗯,我想你也知道,没有足够法力抵消它们影响力的可怜虫会有什么下场。要喝些酒吗?”
“很好。”艾瑞阿卡斯回答,同时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透明的脸,“那随侍在侧的女暗精灵们呢?”
“她们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奇蒂拉又打了个寒战,然后举起酒杯,“也许你不久之后就会听到她们的声音了。索思爵士理所当然是不睡觉的,这些‘小姐们’帮助它度过难熬的漫漫长夜。”有那么一瞬间,奇蒂拉的酒杯放在唇边不动,一脸苍白。然后她原封不动地把杯子放下来,手微微颤抖着。
“实在不能算是悦耳。”她简洁地说。她转头打量着四周,问道:“你把加巴努斯怎么了?”
艾瑞阿卡斯把玩着酒杯,满不在乎地说:“我把他留在了……楼梯底下。”
“死了吗?”奇蒂拉一边问,一边倒给他另一杯酒。
艾瑞阿卡斯皱起眉。“也许吧!他挡住我的路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他……很有趣。”奇蒂拉说,“他代理了巴卡力斯许多方面的任务。”
“巴卡力斯,我想起来了。”艾瑞阿卡斯喝完另一杯酒,“你的指挥官被俘虏,你的军队竟然被打得溃不成军!”
“他是个蠢货。”奇蒂拉冷冷地说,“即使残废,还是试着要骑在龙背上。”
“我听说了,他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在法王之塔里那个精灵女人射了他一箭。那是他自己的疏忽,他也付出了代价。我已经将他撤职,让他担任我的贴身护卫。但是他坚持要洗刷耻辱。”
“你看起来似乎对他被俘丝毫不在意。”艾瑞阿卡斯看着奇蒂拉说。那件睡衣仅仅在脖子处用两条缎带支撑住,并无法遮住她苗条的身躯。
奇蒂拉笑了。“没有什么好损失的。加巴努斯是个相当不错的替代品,我希望你没把他给杀了。明天要派别人去卡拉曼真是让人伤脑筋的一件事。”
“你明天去卡拉曼做什么?准备向骑士和那个女人投降吗?”艾瑞阿卡斯讽刺地问,黄汤下肚,他的怒气又开始高涨。
“不。”奇蒂拉在他对面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冷冷地打量着他,“我准备接受他们的投降。”
“哼!”艾瑞阿卡斯冷哼一声,“他们不是疯子。他们也知道目前战争对他们有利,你我都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他涨红了脸。艾瑞阿卡斯拿起酒瓶,把剩下的酒全倒进杯子里。“奇蒂拉,你的死灵骑士救了你一命,至少今晚是这样。但它不可能永远待在你身边。”
“我的计划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奇蒂拉流利地回答,丝毫未受艾瑞阿卡斯的怒气影响,“如果我能骗过你,大人,那我就很有自信能够骗过敌人。”
“你什么时候骗到了我,奇蒂拉?”艾瑞阿卡斯如冰山般地冷静,“你是说你的部队没有溃不成军?你是说你没有要撤出索兰尼亚?屠龙枪和善良巨龙的出现没有让你一败涂地?”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
“他们的确没有!”奇蒂拉褐色的双眼闪着怒火。她弯身跨过桌子,抓住艾瑞阿卡斯正要将酒杯凑到唇间的手。“提到善良巨龙,大人,我的间谍告诉我,是因为一名精灵和一条银龙潜进圣克仙城,发现了龙蛋的下场。那是谁的错?是谁驻守在那边?防守神殿是你的责任——”
艾瑞阿卡斯愤怒地将手拉开,把酒杯用力掷出,站起来面对她。
“该死,你太过分了!”他咆哮。
“别装模作样了。”奇蒂拉说。她冷静地站起来,转身走向房门。“跟我到我的战情室去,我会跟你解释我的计划。”
艾瑞阿卡斯低头看着北安塞隆大陆的地图。“这也许会成功。”他不得不承认。
“当然会成功,”奇蒂拉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我的部队在他们面前假装成受惊的小兔子般逃跑。太可惜了,那些骑士不够机灵,没发现我们总是往南跑。即使在我们讲话的这个时候,我的军队正在这些山脉南边的一座伪装的山谷中集结。一周之内,有几千兵力的大军就会向卡拉曼进军。失去黄金将军将会严重影响他们的士气,那座城搞不好会不战而降。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要收回原先我所有假装失去的土地,把南方那个笨蛋投德的军队指挥权交给我,派出我要求的飞行要塞,索兰尼亚将会像是被第二次大灾变袭击一样!”
“但是那个精灵女子——”
“不必担心。”奇蒂拉说。
艾瑞阿卡斯摇摇头。“奇蒂拉,这在你的计划中是比较薄弱的一环。半精灵呢?你怎么确定他不会出面阻挠?”
“他不重要。她才是我们真正在乎的人,而且她也是个陷入热恋中的女子。她太相信我,太不相信坦尼斯了。不过,恋人本来就是这样。我们最爱的人,也是我们最不相信的人。还好巴卡力斯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艾瑞阿卡斯听见奇蒂拉语调中的改变,警觉地看着她,但她故意转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他立刻明白,其实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有自信,他也知道她没说实话。那个半精灵!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里才是问题的关键。艾瑞阿卡斯听说过很多有关他的描述,但是从来没见过他。龙骑将正考虑着要不要继续追问下去,转念一想又放弃了。最好还是假装不知道,这样,这个弱点才能让他拥有控制这个危险女人的机会,让她沉醉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幻梦中。
他故意打了个哈欠,露出毫不关心的表情。“你要怎么处置那个精灵?”他按着她所预期的来问。艾瑞阿卡斯对于金发女人的偏好众所周知。
奇蒂拉挑起眉毛,戏弄似的看了他一眼。“太可惜了,大人,”她嘲弄地说,“伟大的黑暗之后已经亲自要求将这女子送到她身边。也许在黑暗之后用完后你可以再去接收。”
艾瑞阿卡斯不禁打了个寒战。“呸,她那时候对我就没用了。把她交给你的朋友——索思爵士。如果我记得没错,它曾经很喜欢精灵。”
“你没记错。”奇蒂拉喃喃地说。她眯起眼,举起手。“你听——”她低声说。
艾瑞阿卡斯沉默下来。一开始他什么都没听见,然后慢慢听见一阵奇异的声响——哭喊声,仿佛有几百个女子在同时哀悼死去的亲人。当他侧耳倾听时,那声音越来越大,打破了夜间的宁静。
龙骑将放下酒杯,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看着奇蒂拉,注意到她脸色也突然变得苍白,大眼圆睁。奇蒂拉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舔舔干涩的嘴唇。
“真可怕,对吧?”她沙哑地问。
“我面对过大法师之塔里的恐怖景象。”艾瑞阿卡斯低声说,“但跟这个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这是怎么回事?”
“跟我来。”奇蒂拉站起来说,“如果你够种,我可以让你看看。”
两人一起离开了战情室,奇蒂拉领着艾瑞阿卡斯在城堡中曲折的通道间前进,最后两人来到奇蒂拉在拱形大厅之上的卧室中。
“走在阴影里。”奇蒂拉警告。
不寻常的警告,艾瑞阿卡斯心想,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俯瞰那房间的阳台上,从阳台的边缘往下看。艾瑞阿卡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感所攫住。他满头大汗地飞快退回奇蒂拉的卧室中。
“你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她关上门走进来之后,他问,“这每天晚上都发生吗?”
“是的!”她颤抖地说。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有时我会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然后我会大意地往下看。那歌也不难听……”
“那根本就是阴气森森!”艾瑞阿卡斯喃喃地说,将脸上的冷汗擦干净。“原来索思爵士每晚都会坐在它的宝座上,身边被骷髅战士包围,听怨灵唱着摇篮曲!”
“而且每天都是同样的歌。”奇蒂拉喃喃地说。她打了个寒战,心不在焉地拿起空掉的酒瓶,然后又将它放回去。“虽然过去的记忆会不断折磨它,它却没有办法逃脱。它必须不停地反复思量着,当初到底可以怎么做,才不会导致它今日被诅咒在大地上永远地漫游。那个暗精灵,那个导致它悲惨命运的女子,被迫要每夜不停地重复这个故事,两个人必须夜复一夜地听着。”
“内容是什么?”
“我现在几乎和它一样清楚歌曲的内容了。”奇蒂拉大笑,突然又发起抖来,“如果你有时间,再去拿瓶酒,我可以告诉你它的故事。”
“我有时间,”艾瑞阿卡斯靠着椅子坐下来,“不过如果我要派出飞行要塞,我明天就得离开。”
奇蒂拉露出曾虏获许多人的那种刁钻而魅力十足的微笑。
“多谢你,大人!”她说,“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不会的。”艾瑞阿卡斯冷冷地说,敲响了一个银铃,“我可以向你保证,奇蒂拉。如果你再让我失望,你会发现它的命运——”他指着楼下正好到达高潮的鬼哭神号,“和你比起来幸运多了。”
黑玫瑰骑士
“正如你所知道的,”奇蒂拉开始说道,“索思爵士原本的确是个高贵、货真价实的索兰尼亚骑士。但是他满腔热情,又缺乏自制力,这就造成了他的堕落。
“索思和一名美丽的精灵陷入热恋,她是伊斯塔教皇的一名门徒。他那时已经结婚,但一看到这精灵女子的美貌时,对妻子的爱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也同时抛弃了神圣的婚姻和骑士的誓约,向自己的热情屈服了。他对那个女孩说谎,将她骗到达加堡中和他一起生活,骗她以后会和她完婚。而他的妻子则在十分可疑的状况下失踪了。”
奇蒂拉耸耸肩继续说道:“根据我从歌里听到的故事,即使在发现了可怕的事实真相后,那名精灵女子仍然深爱着他。她向医疗女神米莎凯祈祷,希望让他有机会洗刷这样的耻辱。很明显,她的祈祷获得了回应。索思爵士得到了阻止大灾变的力量,不过却必须牺牲自己的生命。
“受到了他所错爱的那名精灵女子的爱情支持,索思爵士前往伊斯塔,准备要阻止教皇,洗刷他的恶名。
“但是骑士在路上被一名精灵拦了下来,她也是教皇的门徒,她威胁要公开他的罪行,毁了他的一生。她们为了要打击他,还欺骗索思说他的爱人在他离去之后背叛了他。
“索思的热情将他操纵,摧毁了他的理性。他满腔妒火地骑马赶回达加堡,一进门就指控那个无辜的女孩背叛了他。然后大灾变降临了。入口的大吊灯砸了下来,让那个精灵女子和她的孩子都被烈火吞噬。她临死之前,诅咒那个骑士不得好死,永远不能安息。索思和他的随从在火中死亡,却以更恐怖的姿态重生了。”
“所以这就是他平常听的歌。”艾瑞阿卡斯喃喃地说,仔细地听着。
在梦幻的境界中,当你回想起她,
当梦幻的世界扩张,光芒闪动,
当你站在幸福和阳光的边缘。
然后我们要让你记得,
要让你重生,
永远剥夺你的肉体。
因为你是光明中的第一道黑暗,
像是癌症,像是污迹,
因为你是浅水中的鲨鱼,
正开始游移;
因为你是蛇的头,
永远只能感觉到形体和温暖;
因为你是童床里可怕的死亡,
房屋也被你出卖。
在众人的视线中,你比这些还要恐怖,
因为你不受损伤,毫不改变地经历了这一切。
当那个女人尖叫,划破沉静时,
将世界的大门打开,
唤来邪恶的猛兽。
像是在火焰的拋物线中被开肠剖肚的小孩,
在边界上,
在两个燃烧的大地上。
当世界分裂,想要将你吞没,
愿意放弃任何事情,
只求能将你关回黑暗中。
你毫发无伤,毫不改变地经历这一切,
但是现在你将可以目睹,
你将可以目睹——因为你的疏忽,
让你度过黑夜——在黑夜中度过。
知道恨意是冷静,
这代价必须永远付出,
让你在陨石雨中度过,
让你在寒冬中存活。
踏过破碎的玫瑰,
穿过鲨鱼遍布的海域,
穿过黑暗的海域,
穿过岩石——穿过岩浆,
穿过你自己——穿过虚无的深渊。
让你被视为虚无,
让你知道将会降临的命运一次又一次,
照着相同的规律出现。
根据小说《安塞隆的皇帝》(Emperor of Ansalon)中的描述,杜凯·艾瑞阿卡斯是黑暗之后初期吸收的几名下属之一(一开始是被强迫的)。小说中描述了他如何从佣兵变成牧师兼战士,稍后成为骑将。在道格拉斯·奈尔斯的笔下,他让其他人以为父亲是被食人魔杀死的(而不是他亲自动手的),这个谎言更加提升了他在黑暗之后御前的地位。
在游戏中,艾瑞阿卡斯是名牧师,而不是法师。不过,由于我们已经面对过邪恶的牧师猛敏那,所以我们决定在小说中让艾瑞阿卡斯成为黑袍法师。——魏丝
也许是准备征服亚苟斯或是圣奎斯特。
死灵骑士原本是“龙与地下城”里的角色,最早出现在《恶魔档案》(Fiend Folio)中。当我在研究有哪些怪物可以放到克莱恩世界中时,我刚好瞥见死灵骑士的设定,并且意识到它可以带来许多戏剧化的效果。不久之后,索思就成为我们最喜欢的角色之一,它同时拥有丰富、阴暗的背景故事。索思最大的问题就是它太酷、太强,只要有出现,它就会夺去任何场景中其他角色的风采。在克莱恩和在写小说时,它都是个危险人物。就我所知,克莱恩没有其他的死灵骑士,这毫无疑问是件好事。——西克曼
她们是怨灵,会以被索思杀害、带来它末日的精灵女子的面容出现在它面前。她们可能是帕拉丁派来时时刻刻提醒索思的罪行的。而她们的确尽忠职守,日日夜夜以凄厉的声音提醒它。
这首诗某些角度是模仿英国诗人特德·休斯(Ted Hughes)。诗中包含了他的暴力和阴郁的气氛,以及将片段影像连接在一起的手法。不过,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知道恨意是冷静”到底是什么意思。——迈克尔·威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