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如果想出去的话,首先要去阵眼。”银罗说,“水流一个时辰冲洗一次,被净化的灵体会被冲到阵眼。”  

“……冲?”白清明皱起眉。  

“是的,你们不就是这样进来的吗?”  

白清明的眉毛的眉拧得更紧:“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冲去阵眼,就会像掉进沟渠里的木瓜一样,被冲到哪里算哪里,但是只要不被咬死,最后总会被冲到阵眼。”  

银罗想了想那个画面,尴尬地迟疑地点头:“……原则上木瓜是这样的,但是你们有手可以抓着我的鱼鳍,我知道阵眼怎么去。”  

对这个师弟的了解,白寒露知道他此刻肯定内心已经在暴走,爱面子的师弟怎么允许自己那么狼狈呢。他转向银罗,点头道:“可以抓你的鱼鳍,不过你们锦鲤妖怪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特别的嗜好吧?……每个族类都有奇怪的嗜好,比如人类女人一定要嫁给不小心看到她洗澡的男人,狼族的女人会争夺月圆之夜站在最高的石头上嚎叫的公狼,花神都喜欢为了一点小事把自己搞得魂飞魄散……”  

银罗不解地打断面前这个气质清隽冷冽的男人突如其来的碎碎念:“所以呢?”  

白寒露狼眼一垂,竟有些纠结:“你们族群的女子不会非要嫁给抓了你们鱼鳍的男人吧?”  

银罗瞪大了眼睛,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  

白清明内心嗷嚎一声,不忍直视地默默转过头心想着,这么多年了,看起来挺精明的,竟然还是那么呆啊。  

三人相对无言了半晌,银罗素白的小手掩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们封魂师真有趣,就算是锦鲤族妖怪有这个嗜好,但对你们来说女人的泪水可是穿肠毒药不是吗?所以就算没有阿简,我也不会留你们做女婿的,因为相对于嗜好来说我们鲤鱼族妖怪更希望每个人都快乐平安,我们可是最向往和平的妖怪啊。”  

微风徐来,说起她的阿简,银罗的笑容里有了点悲戚的神色。  

如果他们听到的故事是真的,那么她和阿简之间应该并不是什么可以破镜重圆的关系,女子就算再宽容,也不能原谅一个放弃过她的男人吧?  

“他放弃过你,你还喜欢他?”  

“喜欢。”银罗没有任何犹豫,苦笑,“如果我是阿简,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人立于世,并不是为了自己活着啊,这就是做人辛苦的地方。”  

白寒露这次是真正的觉得,锦鲤族妖怪大概真的是不错的妖怪,呃,除了衣昭和。  

在下一次水流袭来之前,银罗化成银色锦鲤,带着他们到了岩洞的入口处,半开玩笑地叮嘱着:“封魂师们千万要抓紧我,否则会变成木瓜哦。”  

接着白寒露终于看到了澎湃的卷着波光而来的“水流”,更准确的说是纯净的水之灵,不是水,是万水之宗,只有城灵才能调用地底下的水之灵冲刷一切污秽。  

浸在这样的水中,白寒露感受到颈间的彼岸花蠢蠢欲动,好似万物复苏般枝叶疯长,从他的衣领和袖口恣意地伸出,他仿佛被花藤包围,而后听到了耳边舒服至极的叹息,花藤像喝饱了水,白寒露能感觉到彼岸花藤蓬勃的生机。  

虽然是被师弟坑了,但……貌似也不是坏事。他微翘起嘴角,看了眼抓着鱼鳍也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白清明。  

“师兄,是不是很有趣?”  

白寒露没理他,省的这个家伙得意得不知道姓什么。  

白清明丝毫不在意,依旧笑着:“你也发现了,其实一切都坏不到哪里去是不是。人生就是有各种的惊喜,大概就是人类说的塞翁失马。之前你忘了我,可是我们彼此都遇到了不同的值得珍视的人,最后,你又回来了。你们这样也很好是不是?”  

白寒露忍不住腹诽,为什么这人能把简单的“我没怪过你”这五个字说得拐弯抹角到这个程度呢?  

因为知道你会害羞吧。长溪低笑道,你这师弟不错,很对本座的胃口。

  

银罗带着他们一直到阵眼的入口处,那个入口与其他岩洞的入口不同,闪着微弱的白光。银罗轻声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你们自己保重。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毁掉阵眼。”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吗?”白寒露问,“即使没有你在,你的同伴也会慢慢地得到净化。”

银罗轻摆着鱼尾,温柔地荡起水波:“我知道啊,可是我想要亲眼看到那一天,也想第一时间见到阿简告诉他,能为我的同伴做到这些,我很感谢,我也还在喜欢着他。”银罗的鱼尾摆动得更快,扑打出小小的漩涡,而远处巨大的鱼骨们已经闻到了血肉的气息亮着狰狞的牙齿飞来,“快走吧,如果不想做鱼饵的话。”  

白清明的手慢慢放开鱼鳍,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容:“真是美妙的相遇,在下会在锦棺坊等着两位的好消息哦。”  

白寒露和白清明被漩涡拖拽着冲向阵眼,只见眼前一亮,明晃晃的光线刺得人头昏目眩。在冲进阵眼时,彼岸花藤将二人缠绕怒放出无数红色花朵,两人软绵绵地陷入花朵中被瞬间淹没。  

两个人只不过是因为没被摔得太惨而庆幸,可是三个旁观者却受到了无比的惊吓。先是发现下雪一般掉下无数的彼岸花汹涌地埋到腰间那么高,接着是兄弟俩从天而降,红色指尖般的花瓣飞扬起来。  

白寒露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花瓣时,就看到不远处柳非银和幽昙目瞪口呆地站在身边,柳非银还背着个水杏眼的小姑娘。  

“……长溪,你有力气开花了是吧?”幽昙气不打一处来,“吾辈生平第一次以为会被花瓣淹死。”  

满地的花瓣迅速枯萎成星尘,一瓣都不见。  

小秋翠从柳非银的脖子后面露出脸,小心翼翼地问:“城灵哥哥,他们是花妖吗?”  

“这个有点难解释,不过呢,他们来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哦。”  

小秋翠的眼睛立刻弯起来,雀跃道:“太好了,我好想早点见到昭和姐姐。”  

柳非银把小姑娘放下来,跑到白清明面前一拍大腿,拉着老板的一只手臂晃呀晃:“清明,你吓坏了吧,不用怕哟,这是座镇魔楼,当年的事我好像都想起来了,我竟然见过你的师父诶!好不可思议啊……”  

白清明冷静地瞥他一眼,打断他:“我都知道了,不用再说了,身为城灵记性那么不好真的好吗?”  

“身为城灵我也是很忙的,这点小事不记得也很正常吧?”  

“在自己的地盘上建了这么一座镇魔楼,还调用了万水之宗来净化都能忘记,你的心也太宽了吧?你的城竟然这么久都没毁掉,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清明,你是在嫌弃我吗?”  

“不是。”白清明深深喘口气,“我是在考虑棺材铺开在哪里都一样。”  

幽昙听了,点头如捣蒜:“对呀对呀,瑶仙岛因为没有棺材铺,所以死了人都是直接扔海里喂鱼的。”  

喂,那是瑶仙岛上渔民们的风俗好不好?!  

柳非银一听,这不是赤裸裸地挖墙脚吗,又想起之前差点被他烧死,新仇旧恨一起涌来,转身扑上去和幽昙打成一团。  

“你果真心如蛇蝎!心如蛇蝎!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你怎么又突然发病了啊,你以为吾辈不敢揍你?”  

师兄弟俩只能一人架着一个把他们拉开。  

白寒露了解师父,他布的阵绝对毫无破绽,但是不打破阵眼也能离开的方法并不是没有,只不过几率太渺茫了,就是这片土地的主宰者也要在此处。  

布阵就像是一扇关闭的门,只有主宰者才有穿行其中的钥匙,而此刻那个上蹿下跳的城灵就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