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造火

另一头长龙驼着一头特别娇小的名叫艾姆丽的年轻雌龙在他们身旁降落。她从长龙背上跳下,带着和尤希克一样的网兜。他们碰了碰龙翼,一同咧开嘴笑了。

艾姆丽和尤希克都住在涅芬族领域,洞穴相邻,而且幼龙时期就时常在附近的山中玩耍。

“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早来火焰学校呢!”尤希克热切地说。“我以为你的长龙们下一季才会允许你来。”

“我想和你一个班,”她以那急促尖利的语调结巴着说。“我为了造出成熟的火焰练了又练,才让他们相信我够大了可以来上学。你看。”

她把自己的小胸脯鼓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拧皱着脸,喘出一股闻起来像石蜡的气体。但是并没有火焰伴随而生。

“等一下,”她说着,又让自己膨胀起来。这回她呼出一小阵火星,还有一束不到一根爪子粗的火焰挂在她的下唇上。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尤希克评论道。

“哦,我能比这做得好多了。”艾姆丽继续说。“我有时候抓不准时机。当我把空气和火花配合在一起的时候,有时我弹舌太早,但我的长龙说如果我能坚持做得这么好的话,很快我就能喷出相当长束的火焰了。”

一阵突然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个巨大的火球标示学校要开始上课了。

“所有少龙上到月牙墙上!”阿尤低吼着宣布。“想要留下来观看自家少龙上第一个小时课的所有长龙请都在后面的观察台集合。”

艾姆丽和尤希克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遵从了阿尤的指示。

正当少龙们和长龙们分开的时候,一头紫色的龙砰地一声重重落地。他很明显比其他任何龙到达得都晚,但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着急。他随意地舒展开巨大的龙翼让他的少龙跳了下来。这头长龙长相诡诈。他的儿子以现在的年龄来说块头有些大,棕色的角从深色眼睛上方探出,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他已经开始憎恨火焰学校和里面所有的龙。

一条队伍正在形成。少龙们正被两头护卫龙组织起来排成一条长队,阿尤一直看着他们。

“啊,你一定就是伊戈尔了。”他在新来者跺着脚走过来的时候说道。“去那里排队。”他指了指队伍的末端,少龙们正挤作一团。艾姆丽在伊戈尔移动到她后面的时候冲他点了点头,但作为回礼他只是刻薄地盯着她。

“我的长龙们说我应该只和同族的阿拉纳龙相处。”他呲牙低吼着,一个劲四下张望其他紫色的龙聚集的地方。“你们红色涅芬龙总是自以为是!”

“而你们阿拉纳龙总是在撒谎和惹祸。”艾姆丽回嘴道,她挑衅地怒视伊戈尔。

伊戈尔的眼睛在看到队伍里下一个的尤希克时眯得更窄了:“唉唉唉!看看这是谁!”他叫道。“我的长龙告诉了我有关你的一切。你是尤希克。尤希克——那个怪胎。那头从呼德拉龙本该用她的黑色柳条篮子带走的怪蛋里孵出来的龙。”

尤希克在听到伊戈尔的话之后面容失色:“你在说什么?”

伊戈尔正要回答,可他一张嘴,阿尤就拍了拍双翼,引起了少龙们的注意,也扇燃了巨大火炬腾起火光。

“欢迎来到火焰学校!”他宣布。少龙们仰望着他,双眼圆睁。阿尤看到他们敬畏的神情,微笑起来。

“所有少龙现在都将开始学习喷火的课程。”阿尤继续说。“但我们必须非常谨慎,因为火焰在创造的同时也能够毁灭。你们才能的误用可能会烧毁整座森林,可能会令其他龙重伤甚至死去。我的工作就是确保你们这些少龙了解如何恰当地使用火焰。”他专注地来回审视一排排龙,然后继续说道,“现在,我知道你们之中的许多少龙今天来到这里都为能制造一两束火焰而兴奋不已,所以作为今天的特殊款待我会允许你们做一些目标射击活动。但首先,你们必须从我这里学习基础理论。现在,拿出你们的木板和炭棒。”

尤希克从他的包里拿出了用具。他这样做的时候望了望伊戈尔。他注意到紫龙的鼻子困惑地扭曲着,正忐忑四顾。

“你什么都没带吗?”艾姆丽说,意识到伊戈尔没有他自己的网兜。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伊戈尔嘟囔道,看起来心烦意乱。其他学生都期待地预备好了自己的木板。“没人告诉我需要带……那个什么。”他不确定地指着炭棒。

“给,你可以和我一起用。”尤希克说着,将木板移到他们中间。伊戈尔不情愿地抬起头,接着阿尤又开始说话。

“今天早上我会讲到造火的基本知识,也就是龙体解剖学,火感,火焰理论和苏立昂的历史。你们越集中注意力,我们就能越快讲到有趣的东西。”

他用龙翼边缘意有所指地绕着少龙们划了个圈:“在我讲完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任何一个进行练习。明白了吗?在我说你们可以造火之前,谁都不能造火。”

“如果我已经可以喷火了,学这些无聊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伊戈尔咕哝道。“我能射中12步远的目标——这完全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阿尤严厉地看着伊戈尔让他闭嘴。

“喷火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阿尤问,他环视着所有少龙们等待回答。

“火焰气体!”一个年轻的声音叫道。

阿尤凝视着一头橙色龙所坐的方向,“回答得很好,”他说。“那是造火过程中极为重要的一点,如果你们之中有谁不知道的话,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你们的肚子里其实就正在产生火焰气体。”

他指了指他的胃部:“当一头龙步入他的第十个冬季之时,他的腹部就会发生改变,”他解释道。“两个腹室已形成,将制造出两种不同的液体。当它们混在一起时就会成为一种特殊的可燃气体。谁能告诉我‘可燃’的意思?”

另一头龙开口了,“意思是你可以把它点着。”她说。

“正确,”阿尤说。“所以,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所有龙的肚子里都有这样的气井。这就是为什么你们会经历变形期。”

“你们记得吗?当你们的胃部开始发出它独有的声响,而你们开始产生一种在公众场合打嗝的尴尬欲望?”

少龙们咯咯地笑了。他们大多数在几季以前已经度过了变形期,还附带了它众所周知的副作用,但就像是对阿尤的回应,一头蓝色小龙的胃隆隆地叫了起来,紧接着打了个响嗝。他周围的少龙都大笑起来。

“造火的第二部分,”阿尤继续说。“龙舌在造焰过程中至关重要。”

他弹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几点火星蹦了出来。

“看这里这些隆起的褶皱,”他举起自己的木板指了指上面的图画。“它们的专业名称叫做碳齿。”几个学生记了下来。他指着褶皱,褶皱的形状像小爪子般微微弯曲。

“这些弧度是点燃火焰的火星的一半成因。”阿尤说。“这是每头龙生来就有的。甚至连小小的幼龙舌头上都有钻石型的小小突起。”

“而这是造火的另一个要点。”这次阿尤用一只爪子点了点他的嘴上部。“燧骨,”他说,“在嘴尖周围会变硬,当它们准备恰当时舌头就能敲击它们产生火星。”

他在木板上的画的舌头周围又画了张嘴,然后敲了敲说:“基本技巧非常简单,”他说,“虽然它不是生来就会的,需要教授。有没有谁能告诉我哪头龙天生就会这个技能?”

现在所有的少龙都举起了龙翼,争抢着被选上。阿尤点了一头橙色的龙。

“苏立昂!”他骄傲地宣布。

“对了,”阿尤说。“而苏立昂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他的蛋,”伊戈尔瞪着尤希克大声说。“苏立昂是一头被诅咒的龙。他是从一枚颜色奇怪的蛋里孵出来的!”

阿尤摇摇头:“没有多少龙认为苏立昂是个诅咒,伊戈尔。我们大陆上几乎所有的龙都赞扬他是头伟大的龙也是我们的英雄。你们都了解苏立昂的传说吗?”他问面前的少龙们。

大多数的龙都点了点头,但仍有一些龙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于是阿尤继续说道。

“苏立昂是我们历史上最有名的龙,因为他是第一头造火的龙。在苏立昂之前,没有生灵识得喷火。他教导其他龙运用火焰,逃离了为人类所奴役的命运。这令我们赢得了自由。曾经发生过一场如今被我们称为‘苏立昂之役’的伟大战役,自此之后,我们所有的龙都居住在了我们自己的秘密大陆,远离人类探扰。而歌达戒律则使我们免于被捕捉的命运。”所有的龙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除了不耐烦地发着牢骚的伊戈尔。

“随着课程推进,你们会明白龙火是我们最伟大的成就。每个不同龙族的火焰都有不同用途。有些龙制作精致的金属制品,还有的龙用我们山丘上的红黏土制作最美丽的盆罐。”他舒展地挥了挥龙翼。“今天我不会过多讨论究竟来自红蛋的苏立昂给龙族带来了自由,还是诅咒了我们在躲藏中生存。”他说。“那应该由你们的历史老师来与你们争论。我们的议会为了保护我们不受外界威胁已经承受了足够多的挑战。重要的是,我们团结一致,才华横溢并且强大无匹。在火焰学校,我需要你们全部和睦共处。”他凝视着他们,好像在问谁胆敢不同意。

“那么现在,我猜你们都想要尽自己所能造出最大的火焰。”他说。

少龙们热切地点头。

“那好吧,”阿尤说。“是时候该试试了。”他展开双翼,示意让他们移动到火焰目标那里去。

少龙们将网兜放在地上,整齐行进到靠近月牙墙的地方。

他们的长龙们现在恰巧就在他们正上方,从观察台上注视着他们。

伊戈尔的脸一下子亮了。

“那是我的长龙,甘达!”他喊道,兴奋地抓住尤希克的龙翼。“你看到他了吗?你看到他了吗?”伊戈尔开始疯狂地挥爪。

尤希克抬头,看见观察台上两只硕大、灰色、耷拉着眼皮的眼睛正俯视着他们。

年长的阿拉纳龙微点一下鼻子,但没有回应他儿子的挥爪。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太阳,似乎在计算自己还要在学校待多久。

“五头一组排在靶子前面!”阿尤说。“今天想要轮空的龙,请站在那边观摩其他少龙是怎么做的。”

有差不多一打黄龙和橙龙开始向月牙墙的另一边挪走;其中好几个看起来都松了一口气。

于是第一批少龙在目标前站好了位置,在阿尤的号令下,差不多一半的少龙成功制造出了能离开他们身体的完整火焰;而另一部分则造出了小束的火焰或火花。但没有龙击中目标。

尤希克不确定地看着,然后回头瞧了瞧几乎急不可耐想要开始的艾姆丽。

他看着艾姆丽向前迈了一步,准备好进行她的尝试。伊戈尔正趾高气扬地到处走,忙着热身,隆起胸脯大声哼哼着。

艾姆丽站在目标正前方。她鼓起又收回自己的胸膛,如此反复三次,然后喷出了一个足球大小的火球,落在了离目标几英尺以内的地方。观察台上传来了掌声。

当接下来的少龙准备瞄准时,尤希克仔细地顺着队伍看去。伊戈尔是下一个迈上前来的,正胸有成竹地盯着目标。他把胸脯鼓成一个球,眯起眼,阿尤话音一落,就喷出了显著的火柱,与他的目标几乎擦边而过。

阿尤击打着的龙翼为他鼓掌,伊戈尔喜不自禁地回身仰头,想看看他长龙的反应。但他的喜悦瞬间降温,双翼泄气地耷拉下来贴在身体上。

尤希克回头一看,伊戈尔的长龙已经不在观察台上看着他了,也根本没有留下看他儿子喷火。

伊戈尔阔步走过少龙的队伍,尤希克友好地伸出龙翼。“为什么你的长龙不在这儿?”他问。

伊戈尔愤怒地转向他。

“为什么我的长龙不在这儿?”他咬牙切齿道。“为什么有谁的长龙应该在这儿?我不是像你一样的婴儿。我不需要长龙照管。”他迈步走向其他紫龙,加入他们之后,便以全部注意力来瞪着尤希克。

尤希克向着标记往前一步,在怒视下感到更加心慌意乱,阿尤开始发出指令时,他尽可能地鼓起胸脯。他紧紧盯着目标,把舌头抬到嘴的后方,随着指令发出,他发出了巨大的“嗖嗖”声。一条流动的气流从他的腹中升起,然后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弹了弹舌头。但什么都没有喷出,他尴尬地低下鼻子。这时一声喊叫从身旁溢出。

“你们看到了吗?尤希克试图击中目标,可是他连个火星都没造出来!”

尤希克往旁边一看,发现这嘲弄来自伊戈尔。他现在看起来欢天喜地,正肘推着他的新朋友,让他们一起享受这个笑话。

“如果你连火焰都喷不出来,那你的长龙在这儿又有什么用呢?”伊戈尔继续说。“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浪费时间。”

艾姆丽走过来站在尤希克身边,这更助长了伊戈尔的气焰。

“你真是愚蠢,从头到脚愚蠢透顶!连你的名字都是。尤希克在我听来像个女孩的名字——也许是由于你那傻乎乎的睫毛和姑娘般的绿眼睛。连你那小不点女朋友造火都比你强!我们从现在开始都该叫你菲迪,以那头不会造火的龙为你命名!”

菲迪是故事书里被大家认为毫无用处的一头龙,因为他不会喷火。他只得被指派到市场做些捡垃圾的工作,因为那里不需要火焰。这是个在年轻的龙之间脍炙人口的故事,可没有龙想成为菲迪。

尤希克觉得他鳞片的颜色因为尴尬而变得更深了,“我妈妈告诉我,她叫我尤希克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强大。”他回应道。

“强大,哈、哈、哈!”伊戈尔咯咯直笑。“是啊,也就和你喷的那团烟差不多强大吧!”其他的阿拉纳龙听了伊戈尔的笑话也咆哮着大笑起来,他们高亢的窃笑声响彻整个火焰学校。尤希克羞愧地低下头。

“还有其他少龙也不会造火!”艾姆丽喊道,“至少尤希克敢于尝试!”但她细小的声音难以盖过阿拉纳龙的笑声。

伊戈尔挖苦地把头转向她。

“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他菲迪了。”他的样子看起如此恶劣,以至于他那小团体中的龙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没有反驳他。

那天剩下的时间只给尤希克带来了心痛。午餐的时候,他尽力对伊戈尔和其他阿拉纳龙的奚落置之不理,但到了下午,所有的紫龙都在叫他菲迪了。当他们列队行进到那一天最后一堂课的课堂时,尤希克意识到他周围有着一整个团伙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