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周先生快步走入众人休息的厅堂,团团身给大家做了一鞠,说道:「各位客人,时辰已到,请各位跟我来。」
众人早就等的不耐烦,听到周先生这么多,都哄然应了,起身跟着周先生就走。郑副官在前,日本人跟在他身后,再是东北军的几个人物,最后才是严景天他们。
这一行人穿过这栋镇宝堂,走过一道长廊,眼前豁然开朗,赫然显出一个庭院来。那庭院中密密匝匝围了一圈高举火把的魁梧大汉,目不斜视,木桩子一样扎在地上,眼镜都眨也不眨一下,除了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剥声外,整个院子内几乎鸦雀无声。而这些人围着的,正是一个佛堂。佛堂大门敞开,里面也是火光如织,亮如白昼!
张四爷从佛堂中迎出来,抱了抱拳,笑道:「各位久等了!」
这张四爷此时也已经换了一身非道非儒的法袍,头戴一顶白色方帽,这身打扮,若是在大街上闲逛,定会被斥责为神经有问题,但在这个地方、这个时辰、这分光景,倒也合适。
郑副官可能见得多了,也不吃惊,而依田少将、宁神教授等人,从前面走过来,四周都是一片安静,也没见到几个家丁,感觉不过是一个普通大户人家的庭院而已。直到他们走到这里,看到这种景象,感受真是天上地下一般,都惊讶的有些木纳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往哪里看,怎么迈脚出去。
好在他们也非泛泛之辈,强打镇静,都走上前来。
张四爷将他们迎入佛堂,只见佛堂正中有一大桌,铺着白布,上面躺着一个半裸的女子。没见过这女身玉的人,见到这种景象,无不「呀」的一声,叫出声来。连见过女身玉的日本人也都连连皱眉。
正如火小邪认为的一样,肃穆庄严的佛堂之中,地藏菩萨的法眼之下,摆着一个半裸女人,而且那女身玉栩栩如生,毛发五官俱全,颜色也和肌肤无异,又穿着一些衣服,好像一个翻身就能坐起一样。猛一看怎么都像一个活人,简直有辱菩萨,邪门的要命。
张四爷知道大家惊讶什么,笑了笑,说道:「这看着象女尸一样的玩意,就是女身玉,乃是用与肌肤同色的玉石做成。」
张四爷走到这女身玉的面前,端详着这玉石女子的脸庞,继续说道:「女身玉是个宝物,却是个至凶至阴的宝物!旧时,有大户人家的女子怀孕,胎儿刚刚成形,却死在腹中,导致腹中畸变,那女子便难受个七八十天,受尽人间苦楚,才终于恨恨而死。这女身玉的面孔,便是按照这死去的女子面貌雕刻出来的。因为死时太惨,恐化成僵尸怨鬼,就将尸身烧掉,用这女身玉下葬。有的人家,将死胎的骨骸取出,在女身玉的腹中埋下,若碰上机缘巧合,这骨骸引了女身玉上的玉气,凝聚成团,化成一粒宝胎,约有半个拳头大小。所以,这具女身玉,身上怨气太深!不得不摆在地藏菩萨面前,日日夜夜轮番摆设瓜果点心,请童子来诵经,七七四十九日后才敢取出宝胎,否则恐遭厄运!」
众人听了张四爷这番解释,才都恍然大悟,频频点头。宁神教授赞道:「张四爷!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张四爷果然见识多广!」
张四爷笑道:「哪里哪里,我知道的这些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江湖传说,下八行里的本事,见不得光,见不得光!知道再多,也只能偷鸡摸狗的。」
宁神教授笑道:「张四爷谦虚了,中国文化里最精深的东西,并不是寻常人知道的,都是皇帝、贵族和权臣掌握的秘密。我就听说,中国皇帝有个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宝物,是由五大世家看护着……」
张四爷笑了起来,算是打断了宁神教授的话:「哈哈,大清朝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我们现在是民国时代,没有皇帝了。」
宁神教授似乎兴趣并不在女身玉身上,而是在张四爷这里,仍然不依不饶的问道:「张四爷,你不知道大清皇帝有个五行的宝物,有个五大世家吗?听说,民间也叫五大世家是五大贼王。」
张四爷摇了摇头,叹道:「这皇帝老儿身边的事情,我这个蛮荒汉子还真弄不清楚。哦!时辰差不多了,宁神教授,要不这个问题,我们找时间再谈?」
宁神教授扶了扶眼镜,说道:「也好,也好!」
张四爷笑了笑,说道:「请大家略退一步,尽量不要出声,看我取宝胎出来。」
众人应了一声,都退下一步。谁知灰袍男人并未退后,鼻子抽了抽,说道:「你们没闻到一股子汗臭味吗?」
严景天说什么汗臭味,在场众人不过当是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而有两个人听到这句话,却吓得全身冷汗直冒。这两人就是正静静趴在佛堂屋顶的黑三鞭和火小邪。
原来自从火小邪和黑三鞭呆在一起了以后,黑三鞭便仔仔细细的询问了火小邪进入佛堂的方法,觉得确实有惊无险,于是黑三鞭算计好偷女身玉的法子,由火小邪带路,真的如同火小邪所说,一直爬到这佛堂上面来。黑三鞭本想着佛堂中无人的时候,偷摸着下去,将女身玉的宝胎取了,谁知今天整整半天,佛堂里一直密密麻麻的人来人往,而且始终有人看守,所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也就只好一动不动的趴了大半天。
火小邪这种流浪儿,就算是夏天,也不经常洗澡,更别说这寒冬腊月的,所以身上发汗一多,就有一股子汗臭味。黑三鞭和火小邪相处时间长了,平日里也就闻不出来。他们两个在佛堂屋顶趴着,佛堂里火烛高烧,暖气都涌在屋顶,他们尽管穿的不多,但屋顶既不通风,温度也高,所以两人都已然一身臭汗,彼此都能闻到身上有股子寒酸臭味。
那严景天一说有汗臭味,他们两个做贼心虚,以为是下面那个灰袍男人闻到他们的气味,更是冷汗直冒。火小邪忍不住,身子吓的轻抖,好在黑三鞭不是寻常人物,尽管也是心惊,但只要火不烧到屁股上,就不会自我暴露。黑三鞭伸出手去将火小邪嘴巴捏住,不让他再乱动。好在张四爷并没有在意严景天的话,又拿了其他理由自我解嘲,没有什么反应,这才让黑三鞭和火小邪送了一口气,知道躲过一劫。
严景天在下面看着张四爷取宝,心中暗笑:「这个张四,还以为他能有什么本事,只不过是个掌宝的而已,不听我的警告,随便你好了。」
张四爷此时全神贯注,慢慢戴上细羊皮的手套,紧紧盯着女身玉的小腹,探出一只手去,按入小腹中。只见女身玉小腹中光华闪动,似乎有什么能发光的物件被惊动之后,终于显性。张四爷心中喝了声好,低声喝道:「拿药水来!」旁边一个端银盘的男人赶忙上前。张四爷又喊道:「鸭嘴钳!」另一个男人连忙将一把钳头宽大形同鸭嘴的钳子递到张四爷手中。
张四爷将这钳子也小心翼翼的插入女身玉的腹中,顿了一顿,说道:「灌!」
拿银盘的男人上前,顺着张四爷持钳子的手慢慢倒水,那水一片暗绿色,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只见灌了片刻,猛听嘶的一声响,从张四爷双手之间猛然冲出一股子酸腐臭味的黑气!众人都惊的叫了一声,猛然往后退去!
周先生赶忙喊道:「请各位勿慌!这气已经无毒,刚刚被药水化掉了!」
女身玉小腹中的黑气冒了一阵,也就散去。张四爷身子动也不动,双手继续向内插入,喃喃自语道:「竟然是一对玉胎!奇了!」
众人再次围拢,大气都不敢出,牢牢盯着张四爷取宝。
女身玉腹中光华渐盛,那光华在女身玉的玉体中流转不停,映的整个人体一片透亮,真如九天仙女下凡一般。火小邪在屋顶,看的也是痴了。
张四爷嘿嘿笑了声,嘴里喝了声:「出来!」双手一抖,只听咔啦脆响,那女身玉从腹间轰然断成两节,张四爷手一提,一团光芒顺着张四爷的手,离开女身玉的腹中。
张四爷长喘一口气,将手掌摊开,说道:「各位!这就是女身玉的宝胎,也叫做玉胎珠,今天我们也是造化,竟然是一对!」
只见张四爷手掌中,赫然躺着两个并不是圆滚滚的珠子形状的东西,猛然看去,更像是两块毫无规则的石子。只是这「石子」一看就绝不寻常,随着张四爷的手掌转动,有光芒从这两块「石子」的各处透出,或红或黄或红黄交错。
众人看着这两石子,都是痴了。郑副官说道:「怎么不是珠子……」
张四爷答道:「郑副官糊涂啊,玉不磨不成器,哪有玉珠是天然而成的,都是要打磨的。」
郑副官焕然大悟,面露喜色,说道:「咳!真是糊涂了!」
依田少将、宁神教授和其他人都要挤过来细细观看,张四爷摆了摆手,说道:「不忙!不忙!待我装在器皿中!来人!」
张四爷话音刚落,又有穿法袍的男人上前,捧着一个半尺高矮细长的玻璃容器,里面盛着淡绿色的药水,张四爷将这两颗「玉胎珠」放入。两颗玉胎珠慢慢沉下,光芒衬着容器中的绿色液体,显得分外妖异!
张四爷将盖子盖好,已经有一人推了一张方桌过来,并将已经齐腰断裂的女身玉的桌子移开。张四爷将这个玻璃容器放在桌上,说道:「现在玉胎珠已经取出,但毒性仍大,还需要浸泡一些日子去毒才可打磨。请各位观赏吧!」
众人走上前来,围着这容器内的玉胎珠指指点点,宁神教授说道:「张四爷,不知道能不能拿起来看看?」
张四爷把羊皮手套脱掉,丢在一边的银盘中,笑道:「请便!」
宁神教授推了推眼镜,将容器一手拿起,左右晃了晃,那里面两颗玉胎珠随着晃动轻轻起伏,不断渗出红黄两色光芒。宁神教授默默点头,将容器传给依田少将,依田少将如样看了,也是分外喜爱。
这容器传至郑副官的手中,郑副官赞叹道:「没想到玉胎珠是这样的!」郑副官将容器拿在手上,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宁神教授和依田少将有点心不在焉,他们似乎对这玉胎珠的兴致并不是很高,而是对张四爷更感兴趣,两人也不围在玉胎珠旁边,交头接耳两句,宁神教授便向张四爷走来。
张四爷知道宁神教授心怀鬼胎,但也不好躲着他,仍然对宁神教授满脸笑意。
宁神教授说道:「中华地大物博,宝物甚多,今天大开眼界!张四爷的本事绝不是寻常人可比啊!」
张四爷笑道:「宁神教授客气了!」
宁神教授推了推眼镜,说道:「其实我也不妨直说,我和依田少将知道想见到张四爷不容易,所以特地借来看女身玉的机会,希望能和张四爷交个朋友,向张四爷多多学习!」
张四爷说道:「我哪有什么可以学的。」
宁神教授说道:「张四爷客气了,如果张四爷方便,能否私下交流几句?」
张四爷正想着如何把这个纠缠不休的宁神教授打发掉,却猛然听轰隆隆两声巨响,从佛堂顶上的天花板上坠下两条黑影,直落玉胎珠上方。
这两条黑影,正是黑三鞭和火小邪!
黑三鞭和火小邪趴在上方,早就等的不耐烦了。黑三鞭见张四爷把玉胎珠取出,装入容器仍其他人把玩,知道时机已到,和火小邪叮嘱一声,使出全身蛮力,将屋顶一脚踏烂,落了下来。
黑三鞭落在空中,就已然大吼一声:「奶奶的!拿来!」黑三鞭使的是蛇鞭,鞭子又细又长,这可是黑三鞭的拿手绝活,鞭子一扬,哗啦就把郑副官手中的盛着玉胎珠的玻璃容器卷住,使劲一抽,郑副官这时吓的面无人色,哪里把持的住,顿时就让黑三鞭将玉胎珠卷走。
火小邪也是身手灵活,一落地就向郑副官奔去,手中持着黑三鞭交给他的剔骨尖刀,趁着郑副官惊魂未定之时,那刀尖已经顶上了郑副官的脖子!
火小邪真要做事,也是虎虎生风,「恶向胆边生」,绝对不是犹犹豫豫之辈。事情已经如此,火小邪心里也明白,他和黑三鞭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容的思前想后?所以这火小邪下手也毒辣的很,他尽管比郑副官个人还矮了半头,但他上手抓住郑副官的头发,拉的郑副官一矮,刀子顶上脖子,扎入半寸深浅,再反手将郑副官胳膊拧住,这就算得了一个人质。
火小邪在郑副官耳边低声吼道:「别动!动一下就宰了你!」
郑副官也是个有身手的人,换平时火小邪想将他这样拿住,绝无可能,怪只怪这个郑副官看着宝贝心痒难耐,毫无戒备,又被黑三鞭一鞭从自己手中抢走了宝贝,更是不知所措,这样才能让火小邪得手。
黑三鞭是什么人,东北四大盗之一,审时度势的本事可不一般,早就看出郑副官不仅地位重要,而且有机可乘,才会和火小邪商量出这个对策。
这番惊天之变,也就眨眼的工夫,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这在贼道里有句俗话说的好,叫做「耳边吼一吼,天王老子也要愣愣神」,黑三鞭特喜欢玩这一手,按黑三鞭的话说:「准备三天三夜,还不如吓他个愣神时下手!」
黑三鞭和火小邪这出戏,还真就得手了。
黑三鞭从腰中抽出一把郎宁枪,一手持鞭,一手持枪!大吼道:「都别过来!」说着,火小邪和黑三鞭已经退在一边,火小邪牢牢架着郑副官,躲在黑三鞭身侧。一时间,屋子里的人成对峙之势。
张四爷、依田、宁神等人算是完全反应了过来,依田大叫一声八噶,刷的把军刀抽出来,双手持刀,指着黑三鞭和火小邪。
张四爷倒是镇静,看了黑三鞭两眼,哼道:「我说谁这么大胆子,原来是名震东北的大盗黑三鞭黑爷!黑爷来我张四家,也不早打个招呼!」张四爷说到这里,也已经满脸杀气!
黑三鞭骂道:「张四爷,得罪了!我受人所托,就是要这玉胎珠,张四爷大方的话,把珠子赏了我,我黑三鞭认张四爷的仁义,日后为张四爷有事,自当相助!否则的话,咱一拍两散!这位老爷的命也就陪我喝趟阎王老子的好酒了!」
依田少将多少能够听懂,又是瞪着眼睛大叫:「八个呀路!死啦死啦的!」
黑三鞭骂道:「小日本鬼子,关你鸟事,你吱唔个屁啊!」
郑副官让火小邪控制着,脖子上鲜血直流,总算也静下心来,颤声道:「黑爷,身后这位小爷。」郑副官不知道火小邪是谁,只能叫这位小爷,「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这珠子,也不是我的,是日本人弄来的。」
佛堂这番巨变,已经惊动了所有人,门外的大批壮汉,都已经蜂拥而入,火把高举,将佛堂围的水泄不通,亮如白昼!只是一时间,大家碍于郑副官在黑三鞭手中,不敢贸然行事。
黑三鞭骂道:「都给老子闪开!老子说了,让我们离开奉天,我保证这位老爷平平安安的!」
没人答话,佛堂门口的壮汉倒有冲过来的劲头。
黑三鞭继续骂道:「你们信不信!老子来就是不要命的!」黑三鞭说着哗的把外衣扯开,只见衣服里满满挂着两排土雷,黑三鞭一摆手,一根粗绳从怀中扯出,让黑三鞭一口叼在嘴里。
黑三鞭叼着绳子哼道:「闪开!妈的!老子一拉!附近没有活人!」
张四爷黑着脸摆了摆手,挤在门口的壮汉们慢慢退开,黑三鞭看了看,嘴里叼着绳子,一手持枪,一手持鞭,向前挪动步子,同时和火小邪说道:「小子,跟紧了!」
火小邪点头,紧紧跟着黑三鞭。
黑三鞭他们一步一步,迈出了佛堂,佛堂外,百十号人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火把如林,人人脸上都是杀气纵横。火小邪见到这种光景,丝毫也不惊慌,心中反而豪气升腾,暗叫:「小爷我也有这种英雄的时候!死了也值了!哈哈!」
郑副官心里明白,这次他倒了大霉,挟持他的人就是十年前大闹奉天的黑三鞭,是个玩命的家伙,在东北江湖中名气颇大,说话绝对不是吓唬人的。郑副官让火小邪用刀牢牢顶着脖子,有劲也不敢发作,满眼都是恳求的看着张四爷,嘴里不停说着:「大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黑三鞭骂道:「这位大爷,你让他们退开十步,如果不退开,就别怪我黑三鞭不客气。」
郑副官赶忙呜呜道:「张四爷,请,请你的人,退开十步,张四爷!」
张四爷、周先生、依田、宁神、严景天等人站在佛堂门前,看着眼前这一切,都是默不作声,张四爷听郑副官讨饶,眼睛闭了闭,说道:「所有人退开十步!」
院内的那些壮汉,听张四爷这么吩咐,也都乖乖的慢慢退开几步去,相隔黑三鞭等人近十步之遥。整个院中的上百号人,仍然都是一言不发,气氛极为凝滞。
黑三鞭左右看看,嘿嘿笑道:「好!」
张四爷也哼道:「黑三鞭,我敬你是条好汉,如果你现在把郑副官放下,我保证不动你分毫,让你出了奉天城!」
黑三鞭笑道:「张四爷,我信你!但是我不信其他人!走!」
黑三鞭和火小邪紧紧靠着,慢慢向院子一侧走去,人群哗啦啦闪出一条道来,但始终保持着合围之势。
张四爷也慢慢跟着,看着黑三鞭和火小邪,若有所思,侧头小声问周先生:「周先生,那用刀顶着郑副官的小子是谁?有点眼熟?」
周先生看了几眼,说道:「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奉天城里下五铃的小贼。」
张四爷说道:「下五铃的能有这胆子?你传话下去,谁认识这小贼,速速报来。」
周先生点了点头,退后一步,钻入人群中。
黑三鞭走的颇慢,张四爷家的院子也颇大,穿门过院,走了半炷香的功夫,才算是看到围墙。黑三鞭向围墙慢慢挪去,围墙下无法站人,倒空出一面墙,眼看着退无可退。
刘管家挤到张四爷身边,这刘管家就是前些日子暴打火小邪他们四个的管事人。刘管家凑到张四爷耳边,说道:「回张四爷的话,这小子我见过,前两天不知怎么翻墙进来,偷了些点心走,让我们逮住了,打了个半死。」
张四爷问道:「叫什么名字?」
刘管家说道:「他应该叫……拿……破天,对,拿破天。」
张四爷皱了皱眉,问道:「他一个人?」
刘管家说道:「不是,四个半大小子,都让我们逮住了,看样子彼此都称兄道弟的,啊,倒想起来了,这几个小子经常在东市上合伙偷鸡摸狗的……」
张四爷没等刘管家说完,眉头一皱,叫道:「糟了!」
张四爷话音未落,只见黑三鞭从怀中摸出一个玩意,手一挥,那玩意被甩上半空,咚的一声炸了,烟花四射,极为显眼。
就当大家一愣神,抬头看去之时,又听轰隆一声巨响,院墙竟被炸塌了半边,而且白烟滚滚,铺天盖地的涌起,绝对不是寻常的炸药,乃是混了白粉的烟幕炸药。
黑三鞭和火小邪顿时没入烟幕之中,人群一片大乱,这些人也是训练有素,前方什么都看不清楚,仍然争先恐后要向前冲来。却见白雾中丢出几颗土雷,落地即炸,顿时把人炸翻了十来个,在白雾中泛起一片血红。
黑三鞭名震东北,号称四大盗之一,这名头可不是沽名钓誉,乃是真正有过硬的本事。大盗不是土匪头子,一般独来独往,不占山为王,以偷为主,能得手就轻易不杀人,耍的手段也比土匪高明。如果说土匪是强攻,那大盗就是智取;土匪是呈蛮力,大盗就是凭智商。所以,不知在东北,换在全国各地,能被人称为大盗的,名气地位都比土匪头子要高,也更受江湖中人敬畏。黑三鞭是大盗,但匪气也盛,别人来偷还要挖洞打眼,黑三鞭直接拿炮轰开了事!当然逃跑也是如此!
黑三鞭带着火小邪进张四爷宅子之前,就已经想到进来容易,出去难,想拿到宝贝再顺利出去,恐怕实难如愿。黑三鞭便安排了火小邪的几个生死兄弟浪得奔、老关枪、瘪猴三人,等候在进来的围墙外面,一见烟花腾起,就抱着炸药上前炸墙。
黑三鞭是使火药的行家,一面墙让他摸上几把,就能估计出用多少火药才能够炸开,炸开又有讲究,讲究的是炸出个洞,还是炸塌一面墙。张四爷家的墙,黑三鞭用的是炸开一个洞的法子,这可是黑三鞭算计好的,如果炸开一面墙,人就能蜂拥而出,不是好事;如果只是一个洞,那么追兵都要一个一个钻出来,能延缓不少时间。
黑三鞭丢了几颗土雷,听见惨叫一片,知道得手,反手一个枪托砸在郑副官的后脑上,将郑副官砸昏过去。黑三鞭冲火小邪嚷道:「走啊!」
两人架着郑副官,朝洞口奔去,两人连滚带爬,眨眼就钻了出来。火小邪刚一钻出,就听浪得奔在洞口外嘶吼:「大哥!大哥!」
火小邪骂道:「你们这些笨蛋!」本想再骂几句,哪里来的及骂,黑三鞭已经拖着郑副官先前赶去!火小邪赶忙跟上,浪得奔三人听到火小邪的声音,知道是火小邪,也闻声赶上来。
黑三鞭嚷道:「上来帮手!」浪得奔他们跑过来,众人已经跑到白烟外围,能看得清楚了面孔了。
火小邪一见他们,吓了一跳。只见浪得奔、老关枪、瘪猴三人都是一脸灰黑,满头满脸是血,他们三个也不管不顾,帮着火小邪将郑副官拖着就跑。
火小邪心中一酸,说道:「你们怎么回事?」
浪得奔叫道:「炸药引子太短了!没炸死算走运!」
火小邪心中怒火升腾,看着黑三鞭的身影,心中骂道:「好你个黑三鞭,叫我兄弟们来送死的啊!」火小邪骂归骂,但这个时候还是需要黑三鞭带着逃命,也就只好忍住,紧紧跟着黑三鞭向前奔逃。
身后张四爷家里,已经有人从洞中钻出,指着火小邪他们的背影大喊「在前面!」大批人马直直追来!
黑三鞭在前吆喝道:「快走!快走!」
火小邪几个玩命跟着,又跑了十来米,右手边现出一条巷子,黑三鞭拽着他们钻进巷子,继续狂奔,而身后追赶的声音也已经越来越近。
这条巷子是条无人巷,两侧都是高墙,并无人家,荒草密布,倒是十分僻静。
黑三鞭回头一看,张四爷家的人已经冲进巷子,黑三鞭哈哈一笑,骂道:「奶奶的,叫你们追!找死!」黑三鞭笑过,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土雷,向身后地上不远处猛砸。黑三鞭不向着人丢,反而往地上丢,也是奇怪。却见那土雷一落地,不是爆炸,而是腾腾涌起一片大火,那火烧的极旺,显然是地上洒了汽油。
张四爷家的追兵也是彪悍,见大火升腾,也不退后,有人大喊:「冲过去!冲!」可话音刚落,只听轰隆轰隆轰隆连环爆炸,火焰从他们脚下地面腾起,顿时把这些人炸的稀烂,再也没有人声。
黑三鞭哈哈大笑,继续向前跑去。火小邪心中黯然:「这个黑三鞭,果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几人又跑了一段,前方拐角处赫然拴着一匹高头大马,黑三鞭跑过去,旁边颤巍巍站起一个人来,见他们这个样子,知道碰上大事了,但这人也是脑子进水,仍然问道:「大爷,大爷,我等你一晚上了,马钱你答应给五倍的!」
黑三鞭抬手一枪,正中这人的脑门,顿时一命呜呼。
黑三鞭骂道:「你妈的瓜子!谁答应给你五倍马钱了?」
黑三鞭这一手,也把火小邪他们吓的半死。黑三鞭骂道:「把那人给我推到马背上来!」火小邪他们不敢违抗,赶忙把郑副官推上马背。黑三鞭一踩马镫上了马,哈哈笑道:「你们几个娃娃!做的很好!如果你们还能活着见到我,定当重重赏你们!驾!」
黑三鞭一夹马肚子,那马便飞驰而去。
浪得奔伸着手,不知所措,喃喃道:「黑大爷……不是一起走吗?」
火小邪一巴掌拍在浪得奔脑门上,骂道:「他把我们甩了!快跑吧!这次我们是杀头的罪了!」
这四个小子才算都清醒过来,撒足向前飞奔!
黑三鞭扬扬得意,一边把马狂奔,一边喝道:「爽死老子了!」黑三鞭话刚说完,只见眼前黑乎乎的砸过来一件东西,黑三鞭一个机灵,猛一偏头,那东西还是砸中黑三鞭的肩头,竟一下子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