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竟盗争光

王家大院内的一处密宅之中,王兴垂手站在一旁,前方的案桌后,一个白发老者正聚精会神的看书,正是王兴的爹爹王全。

王兴说道:「爹,张四爷他们应该已经在王家大院中各处布防,孔镖头我叮嘱过了,一切行动都听张四爷的安排。」

王全头也不抬,边看书边说道:「热闹啊!不错不错!」

王兴说道:「爹,有个事我想不明白,是谁在院中突然点火,造成爆炸了呢?这似乎有些刻意而为啊。」

王全说道:「这个不用去想,是我们不小心也好,是贼也好,是张四爷更好!」

王兴说道:「是张四爷更好?」

王全说道:「御风神捕的手段,不是样样都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清末的时候,他们抓天津的大盗孙小辫,纵火烧了百十家民房,才把孙小辫逼进口袋里,最后还不是都归罪在孙小辫头上。这个张四爷和周先生,为了抓贼,都是不择手段之人。」

王兴点头说道:「依爹爹的意思,爆炸乃是张四爷做的?」

王全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而是转头看了看一旁的西洋钟,把书放下,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出,说道:「王兴,不用追究此事,若是张四爷来了兴致,专心抓贼,再烧几间房也没有关系。」

王兴点头道:「是,听爹爹的吩咐。」

王全走到房间一侧,取出把小剪子,在一盆盆景上细细剪裁,说道:「他们抓到了苏北小不为的手下郭老七?」

王兴说道:「是的,张四爷他们不动声色的突然袭击戏春园,好在该走的人都及时走了,就剩那个郭老七贪图女色,走慢了一步,被张四爷他们堵住,这个郭老七是个混球,竟跳出来想杀了和张四爷下面的钩子兵以后逃掉,结果不是他们的对手,被生擒了。算他们厉害,竟能找到戏春园去,爹爹,你看我们是不是要……」

王全说道:「不用,这个郭老七是三眉会挂的上号的杀手,料他什么都不会说的。那个张四爷身边的周先生就算会读心,郭老七不是正主,最多问出个大概,不妨事。」

王兴说道:「爹爹,上次山东大盗灰毛虱暴毙,尽管张四爷他们找了个理由推搪过去,不做计较,但我担心张四爷怀疑到我们头上。」

王全说道:「随便他怀疑好了,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肚子的火呢。王兴啊,你弟弟王贵什么时候到?」

王兴答道:「明天中午,他带着人扎住在南苑坡一带。」

王全说道:「好。不该说的不要和你弟弟说,他知道的越少越好。」

王兴点头称是,说道:「爹爹,那我就回去了?」

王全说道:「不忙不忙,今天我这里还有贵客,你随我来,我给你引见一下。」

王兴惊道:「爹,我怎么不知道还来了客人?」

王全说道:「呵呵,我都没想到会这个时候来,王兴啊,这个贵客非同一般,你可不要以貌取人。」

王兴说道:「知道了!」

王全说道:「那你随我来!」

王全刚要带着王兴出屋,门已经推开,走进来一人。

王全、王兴两父子一愣神,王全已经抢上一步,兴高采烈的喊道:「师妹!你怎么自己来了,正要带我的大儿子去见你。」

王兴抬头一看,只见来人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淡绿色的丝绸褂子,一头齐肩短发披散在肩头,笑盈盈的看着王全和王兴,那模样不敢说赛过天仙,但也是貂蝉之貌,而且目光温柔,气质清雅,若不是活生生的站在眼前,真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王兴看的痴了,这么个少女,我爹爹七老八十的人,竟要叫她师妹?那我岂不是要叫她师姑?

这个美少女笑盈盈的说道:「师哥,你一动你那盆四色雏菊,我就闻到香味,猜你到肯定是到点了,要修剪,便忍不住过来看看。」

王全笑道:「师妹真是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师妹,这位你没有见过,这是我的大儿子,王兴。」

王全把目瞪口呆的王兴一拉,厉声道:「王兴,发什么愣,还不赶快跪下,叫师姑!」

王兴一个四十多岁的权贵之人,要他向这个少女磕头,还要喊她师姑,真是为难了他。但王兴不敢违抗他爹王全的命令,硬着头皮,一拉长袍前摆,就要下跪。

这美少女连忙说道:「别别,别这样,我可受不起啊!师哥,你看你啊,能不能不要讲这些规矩。」

王全忙道:「那怎么行!年纪不同,但辈份有别!一定要跪,一定要跪!王兴,还不跪下叫师姑,你还磨蹭什么!」

王兴哎哎连声,又要跪下,美少女上前一步把王兴拉住,冲着王全说道:「师哥,你再这样,我就要羞死了,不敢住在你这里啦!」

王全略略思量,说道:「好吧,好吧,师妹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但师姑还是要叫的!王兴,不用跪了,向师姑问好!」

王兴听能免跪,心里高兴,赶忙一脸笑意的向这个少女行礼,叫道:「师姑,徒儿王兴,给您问好。」

美少女轻轻一笑,对王兴说道:「好啦好啦,我叫林婉,你以后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火小邪在三姨太的屋子里静静前行,不多久已经到了主卧室的门口。主卧室的门尽管关着,但从门上镂花之处,透过里面珠帘,还是能看到王兮兮侧着身坐在屋里。女人一旦照起镜子,就是没完没了,王兮兮也不例外,一时半会都没有起来的意思。

火小邪在门口打量了一番,见不便入内,便后退几步,向其他房间摸去,打算先把这宅子的情况摸清,等三姨太回来也好下手。

火小邪转了几间屋子,方便去的地方无外乎客厅、书房、杂物房等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火小邪要找的是浴室,转了一圈回来后,拨开一道房门,进到一个宽敞清爽的房间中,里面摆着一个硕大的木盆,旁边摆着洗浴用品,屏风衣架,正是三姨太洗浴的房间。

火小邪闻到房间里幽香扑鼻,心中叹道:「女人洗澡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若是三姨太回来洗澡,定会解下腰上的红绳,到时我就下手去偷!说不定还能一饱眼福……哎呀,怎么想些这么龌龊的事情,罪过罪过!」

火小邪转念一想,心中又暗笑:「罪过什么罪过,我又不是和尚!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我不认识三姨太,和她无亲无故的,她要给我看光屁股,我躲着不看,岂不是不够男人?我火小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又不是要故意看她光屁股,我是个贼,要偷她腰上的东西的,不看怎么偷?我又不是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何必装大尾巴狼!奶奶的,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光着身子的女人啥样子呢!看!一定要看!偷!一定要偷!」

火小邪蹑手蹑脚绕着浴室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却皱了皱眉,这浴室豪华气派的很,屋顶没有房梁,用青砖封顶;一侧墙上有几个通气的小窗,但距离澡盆颇远;屋内四周倒是有数个小柜子,但断然躲不进一个人;也就是说,整个房间没有一个能藏人的地方。

火小邪暗叹:「完了完了,看来又饱眼福,又偷到红绳的打算,八成没戏了!不管怎么,洗澡的地方没地藏,那至少藏在这房间附近!」

火小邪溜出浴室,在浴室门口再寻找可以藏身之地,没花什么功夫,就看到一扇别着插销的小门,火小邪正想拉开插销,打开这扇小门,却顿了顿,抬头一看,只见这扇门上正中赫然镶嵌着一面圆形的木牌,上面除了雕工刻着花纹外,这木牌正中刻着一个硕大的戊字!

火小邪一惊,想起胖好味纸条上的任务,乃是:王家大院内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道门,任意打开,从里面偷出一盏油灯。火小邪见这扇门上有一个戊字,暗念道:「难道这就是胖好味的任务中十道门中的一道?这可巧了,怎么会在这里有一道?」

火小邪伸手想去拉开门销,进去看看,可心念一动,想道:「不行!如果没有油灯也还罢了,若是里面有油灯,我是拿还是不拿?这是胖好味的任务,我可不能随便插手!我在午夜时分和他们接头的时候,把这条信息告诉给胖好味就是了!」

火小邪把手收回,觉得自己决定正确,刚离开这扇门要再做打算,却听到三姨太主卧室内传出声音。火小邪刚看到戊字门,心神有点不宁,鬼使神差的突然担心起来,里面那个美艳的少妇要做什么?火小邪赶忙蹑手蹑脚赶到门边,准备看看卧室里的动静。

火小邪刚走到门边,探头一看,这一看不打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个王兮兮拿着烛台,正向门口走来,只有三四步之遥!

火小邪一背身,靠在墙上,骂了自己千万遍糊涂,怎么脑子如此不清醒,这时候跑到门边来打量里面的动静,这不是找不自在嘛!

火小邪左右看看,门两侧都是瓷瓶花架,绝无藏身之地,前方房间中倒有书柜、桌椅,但他再快的速度,也来不及赶过去藏起来。耳听着王兮兮的脚步声已经走到门口,手撩开珠帘推门,火小邪再也管不了这么多,一个下蹲,缩在门边。

王兮兮等着三姨太回来,有些疲倦,精神不振,推开房门去外屋取自己的东西。王兮兮径直走出去,并未返身关门,目光平视向前,直直走了几步,猛听身后有细微的西索声做响,本来今天王兮兮碰到的事情都是些怪事,三姨太又不在,她心中忐忑不安,这细微的声音足以让她立刻回头望去。

王兮兮转头一望,只见门轻微的有些摆动,珠帘也还在左右晃动,并无任何异常之处,不禁松了口气,叹了声,快步去外屋的桌上,拎起自己的小包,返身回到卧室中。

王兮兮关好房门,重新坐在梳妆台前,从自己的包中取出一把小镊子,对着镜子,仔细拔自己的眉毛,女人打扮自己起来,那是专心致致,心无旁殆。王兮兮浑然不觉,自己身后的墙角,火小邪正满头大汗的蹲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火小邪在王兮兮推门而出的时候,正在房门边一侧蹲着,有门做遮挡,王兮兮又没有立即回头,当时就没有看到火小邪。火小邪哪里还敢等,全身肌肉发力,一侧身就闪出门沿,如同耗子一样,四肢着地的从珠帘下方飞快的爬进主卧室。

王兮兮回头之时,火小邪刚刚好躲开一边,才没被发现,真是千钧一发!身法慢了一步都不行,身位高了一点碰到珠帘也不行!火小邪这种贴地快速爬行的身法,乃是无师自通的伏行法里面的怪招式!

四肢着地,贴着地面爬行,在盗术里又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要知道贼人偷窃之时,并非处处都是平地坦途,很多地方都是沟、渠、管道,不可站立之所,所以四肢着地爬行,美其名曰又称之为「伏行」,所用之处极多。

「伏行」常见的分为几种:

「蛇伏」,身体紧贴在地面,靠身子扭动,指、肘、胯、膝、踝、足尖发力,以此前行,通常用于极为狭窄的管道之处。

「匍伏」,近似于匍匐前进,主要用前臂使劲,抬头向前观望着前进,所用之处甚多。

「兽伏」,全身下蹲,膝盖离地,用手和足尖支撑身体,前后行进。此种伏行法最为常用,但在低矮的房屋夹层内不好施展。

「婴伏」,和婴儿爬行一样,用膝盖着地,双手支撑爬行,多在要降低身位时使用。

「蛙伏」,小腿、前臂完全贴紧地面,身体收紧在腿臂之上,前进时先蹬腿,后伸手,身体完全贴紧地面后再恢复原状,较为少见的伏行法,多用于乱石嶙峋的岩穴之中。

「虫伏」,这是最罕见的一种伏行法,身子紧贴在地,双手并于腿侧,全靠下颚、脚尖发力,身子如波浪起伏着前行,一般没有贼偷窃时时用,但如同贼被抓住,五花大绑的时候,就知道精通虫伏有多重要了。据说虫伏的行家,爬行速度和走路一般,十分惊人。

火小邪爬行的方法,没有人教他,火小邪自己取名叫「蟑螂爬」,如同单臂俯卧撑一样,双手、脚尖支撑,但手要撑在胸部以下,身子挺直不弯,略微离地,然后脚尖发力,奋力前蹬,双手不断交换前进。

火小邪爬进主卧室躲着,王兮兮快步返回房中,算是有惊无险。

火小邪靠在墙角,用兽伏爬到床边,见这张床床下空间颇大,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火小邪看了眼王兮兮,见她专心致致的梳妆,便一头钻进床底,匍伏爬进到床下中央,透过床下的缝隙,倒能够看清屋内的动静。

寻常的贼最爱躲床底,火小邪自然不能免俗。藏在床底可要分清楚时候,若是已经暴露了行踪,被人四处搜查,藏在床底无异于找死,那时床底和一个关乌龟的笼子差不了多少;如果是无声无息,尚无人察觉到有贼进来,床底却又是上好的藏身之地,十分安全。

有的笨贼,不懂藏身之地有不同时候之分,被人追赶时还要钻到床下,结果生生让人抓猪一样逮出来,这绝对不是少数。

火小邪在床下趴了足足半个时辰,王兮兮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火小邪正寻思着三姨太怎么还不回来,就听到脚步声匆匆而来,房门哗的一下打开,走进来二人。

火小邪趴在床下,能够看到两双女人的小脚走进。

王兮兮赶忙站起来,说道:「青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外面怎么样?」

三姨太哼了声:「的确是有贼进来了,那个张四爷正在抓!好像没有抓到,现在又安静了。」

王兮兮惊道:「什么贼这么厉害,御风神捕都抓不到?」

三姨太坐到椅子上,青苗上前给三姨太端上凉茶,三姨太说道:「是大盗,不是寻常的小贼!」

王兮兮说道:「哎呀,王家树大招风,把大盗都招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三姨太喝了口水,说道:「王姐姐,我一会还要出去,回来就是和你说一声,你不要在此久留,我叫青苗送你回去。今天晚上我觉得王家大院要闹的天翻地覆!」

王兮兮应了声:「那好!青妹妹,你可不要出去逞能啊,别伤了自己。」

三姨太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王兮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青苗领着,三姨太相送,就要走出房间。

这三个女子刚刚走出房门,就听到院中墙角刷啦啦乱响,三姨太尖声大叫一声:「什么人!」一步跳上前去,摸出飞刀拿在手上。

三姨太这一声喊,院中一处草丛中嗖的跑出一团黑影,贴地飞奔,速度极快。

三姨太片刻不停,跳出几步,手中两把飞刀已经掷出。青苗这个丫头也很厉害,紧随在三姨太的身侧,唰唰左右手迅速掷出两把飞刀。

那团黑影似乎中了一刀,哼哼乱叫,但仍然急速奔跑,向着门口钻去。

三姨太和青苗拔起身子,分开两边,飞一样的追赶,边追边闪电一样的连续掷出飞刀。飞刀准头极好,势大力沉,又命中了几刀,扎的那黑影一个趔趄,滚倒在地。那黑影撕心裂肺的乱叫,挣扎着滚了几滚,跌倒在门边,再不动弹。

三姨太和青苗已经跑至黑影边,两人定睛一看,地上竟躺着一只一尺长短的黑猪,模样古怪,似猪似貂,周身黑色短毛,长着白尾,看着绝不是家养,乃是一种异形的野猪。这个畜生头、眼、腹部一共插着四把飞刀,都是命中要害,已经死透。

青苗上前把这只黑猪拎起,给三姨太查看。三姨太见是一只小型野猪,说道:「又是这种畜生在王家大院乱串!今天若不是飞刀在手,又能让它逃了!」

青苗把野猪上的飞刀拔起,说道:「青帮主,最近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这么些古怪的畜生,还从来就抓不到活的。」

王兮兮已经从侧旁跑过来,探出身子看了一眼,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贼呢!怎么会有野猪跑到我们院子里了?」

三姨太对王兮兮说道:「说是野猪,也不太象,这畜生到处乱拱乱钻,十分惹人讨厌,性子又烈的很,每次费尽周折抓到一只活的,最多半个时辰,就大叫而死,古怪的很。在大院里倒是时常见到,这还是第一次进到我这个小院里呢!奇怪!」

三姨太话音刚落,只听院墙一头有人狠狠的骂道:「你们几个该死的女人,赔我的猪!」

三姨太她们大惊失色,赶忙退后几步,唰唰唰把飞刀持在手中。王兮兮更是吓的几乎跌倒在地!

三姨太毕竟是沉得住气的不凡女人,站稳了身形,便冷哼道:「墙上那贼!滚下来!」

墙头的黑影蹲起身子,沉声骂道:「我好不容易把这畜生撵到了院子里,却被你们用飞刀杀了!你们有罪!大大的罪!」

三姨太冷哼一声:「少废话!」手上一扬,两柄飞刀已经直直向墙头那人飞去。

「咦!」墙头那贼一声低喝,只听当当两声响,两把飞刀撞上硬物,掉了下来!

三姨太定睛一看,那人手中拿着一个风水盘,正是用此物击落了飞刀。

这个墙头的贼,不是别人,正是亮八!这个亮八的任务是抓到一只活着的黑毛白尾猪,他好不容易寻到一只,一路追过来,把这只猪逼入院内,正打算跳入院中抓猪,却和三姨太她们碰了个正巧。

亮八一路追赶黑猪,又要躲避其他人,已是十分的不容易,见到三姨太和青苗几把飞刀杀了自己的猎物,真是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即跳下来把这两个耍飞刀的女人脱个精光,蹂躏一番泻火!

亮八挡下三姨太两把飞刀,知道这个女人厉害,骂道:「好厉害的飞刀!」

三姨太哼道:「青苗!合围!」

青苗一听,立即跳开一边,三姨太身子微动,唰唰两声,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掷出两把飞刀。青苗跳开两步,几乎就在三姨太掷出飞刀的同时,也丢出两把飞刀,四把飞刀分为四个方向,齐齐向亮八飞来!势必要将亮八毙于墙上!

亮八叫了声好,双手一挫,竟把那风水盘掰成两半,右手一挥,扫落一把,随即身子一翻,在空中打了个空翻,躲过二把飞刀,落下之时,又用左手上半边的风水盘击落一把。亮八仍然落在墙头上,竟不逃走!亮八这个人强横之极,哪受得了女人的气,尽管地处墙头,不好施展身手,但仍然要卖弄一番,此时躲过四把飞刀,已是竭尽全力。

三姨太喝道:「好身手!有本事再接我们二刀,你若能挡住!我陪你这只猪!」

亮八嘿嘿叫道:「好!我要是赢了,不要你陪猪,你们三个娘们脱光了,陪我睡一觉!」

青苗大骂:「你这臭贼!我杀了你!」

三姨太哼了声:「睡觉就睡觉!一言为定!你想和我们睡觉就别逃!」

亮八淫声道:「好!就喜欢你这样的娘们!够劲!」说着蹲稳了身子,没有一点要逃走的意思!

三姨太再不答话,脚步微移,踱开一小步,低声道:「青苗,用备乱刀!」

青苗立即点头,手摸在腰上的飞刀柄上,脚下慢慢移动,寻找掷刀的空门。

三姨太移动身子,脚下走侧步,移向另一边,两人渐渐分开。

别看亮八嘴上强横,实际额上已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他心里明白,这两个女人得了飞刀技法的真传,若是真让她们寻到空档,只怕性命难保。

三姨太和青苗慢慢移动,寻找机会,亮八也正全神贯注的防备着。

就在这时候,尖锐的哨声猛然响起,把他们三个都扰的微微一滞。

三姨太暗骂:「讨厌!御风神捕坏我好事!」

哨音还在响着,就听哗啦哗啦砖瓦踩踏之声由远及近的迅速传来,一条绳索在空中一晃,随即二个钩子兵跃上三姨太的屋顶,停都没停一步,绳索拉起身子,踩着屋顶的砖瓦就向亮八扑来!

亮八大骂一声:「小妞,今天不和你们玩了!改日定要你们脱光了陪我!告辞!」

亮八将风水盘一合,跃下墙头,钩子兵此时已经跳上墙头,三爪钩掷来,没有夹住亮八,倒把墙头砸的碎末横飞。钩子兵见亮八跑了,紧紧追去,口中哨声不断,而四处都有哨声回应,不绝于耳。

三姨太一跺脚,骂道:「御风神捕!你们占我便宜!这个贼是我发现的!青苗,我们也追!」

三姨太和青苗正想追出门去,王兮兮一脸惊恐的扑上来死死拽住三姨太,哭喊道:「青妹妹,你不要去啊!那贼太凶狠,万一你有个好歹,被他欺负了,我怎么和王兴老爷交代!就让御风神捕去抓吧!求你不要去追了啊!」

王兮兮正叫喊着,三姨太的院门也被四五个护院镖师撞开,他们见三姨太还活生生的站着,算是松了一口气,赶忙都堵在门口,对三姨太鞠躬恳求道:「三太太!张四爷、孔镖头都吩咐过了,事关重大,让大家千万不要乱跑,以免打乱了部署,被贼人利用,三太太,请你回房歇息吧,不要让我们为难啊!」

众镖师看了看王兮兮,都是认识这个王家堡的交际花,也对王兮兮说道:「王姐姐,请你陪着三太太呆在院内吧。」

王兮兮说什么都不肯松手,三姨太见这种情景,无可奈何,只好咬牙骂道:「算了!就让张四爷他们得个便宜吧!王姐姐,咱们先回房,等静一静以后再送你出去。」

三个女人又回到卧室。三姨太和王兮兮各自坐下,王兮兮惊魂未定的说道:「这是个什么贼,竟然来王家大院抓野猪?」

火小邪趴在床底,刚才外面吵闹打斗听的真切,又听王兮兮这么一说,认定就是亮八刚刚来过此处。火小邪屏息静气,一动不动,一字不漏的听着。

三姨太同样十分疑惑的说道:「是啊!我也觉得古怪!抓那种野生的畜生做什么?还冒着被张四爷他们抓住的危险,不值当啊!」

青苗接口道:「是不是那野猪有什么药效?别的地方还没有?」

三姨太沉思片刻,说道:「刚才那人的身手非常的厉害!在墙头如此狭窄之地,还能凭空翻滚,躲过我们四把飞刀,必然是成名已久的汪洋大盗!我看他使的是一个风水盘,听口音又是河南一带的强调,若没有记错,此人应该是十年前就已经成名的开封大盗亮八!如果是他,御风神捕如此紧张,就有道理了。」

火小邪在床下听着,微微一笑,暗念:「你要是见到那个杀人魔头甲丁乙,深藏不露的苦灯和尚,花花公子烟虫大哥等人,就知道亮八还只算小角色,这些人估计都在王家大院各处潜伏着,可有张四爷忙的啦!何止紧张,简直会发疯的。」

张四爷站在一处僻静的二层楼的屋顶,环视着王家大院,面色如铁,拳头握的咯咯直响。张四爷心中恶气翻滚,简直不能自控,牙齿都咬的咯蹦乱响,嘴唇不住颤动。周先生静静站在张四爷身旁不远,看着王家大院上方,也是满面寒霜!

有钩子兵跳上屋顶来报:「张四爷,又追丢了一个!找不到踪迹!属下无能!请张四爷责罚!」

张四爷青筋乱爆,脸上肌肉抽动,突然大吼大叫,声震四野:「你们这些小贼,来王家大院干什么!是想戏弄老子吗?来啊!有本事别跑!和老子公平较量!老子是御风神捕第九代传人张四!你们都报上名来!」

张四爷吼完,眼神中猛然一片迷离,举起双拳狠狠抽打自己的脑袋,啊啊大叫。钩子兵知道张四爷的失心疯再度发作,吓的跪在地上,全身颤抖!

周先生赶忙上前,一把捏住张四爷的后脖颈,使劲揉搓。

张四爷长长喘了几口气,总算停止了自虐,缓缓说道:「通告王家大院所有人,说是贼人已经被抓获,报太平,撤掉各处哨岗!所有钩子兵立即撤回驻地!」

那钩子兵大惊,脖子一硬,嚷道:「张四爷!我们,我们不抓贼了?您就能忍住这口气?我们不能骗王家大院的人我们抓到贼了啊!太丢脸了!张四爷!我干不了,说不出口,求你杀了我!」

张四爷丝毫不生气,反而哈哈笑道:「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得力部下!硬气!好的很!你放心,抓!我们一定要抓!可今天来了不止一二个贼,而是至少五六个!全都是大盗级别的高手!我们很可能被人当猴耍了,将我们力量打散,让他们看笑话!现在,我们要把力量重新聚集在一处,这些大盗一定会上门来找我们!出来一个,就全力抓一个!只要今天能抓到一个,就是胜利!」

那刚才打算打死也不屈从的钩子兵听张四爷这番解释,猛然醒悟,连忙抱拳喝道:「张四爷说的对!刚才属下鲁莽了!」

张四爷说道:「不妨事!刚才我也被气的差点发疯!现在才想明白!」

周先生点头赞道:「张四爷,这样好!我们处处设防,以求贼人踪迹,这样贪多反而嚼不烂。今天能进王家大院的贼,都不简单!随便一个,恐怕都是名动江湖的人物!我们静观其变,他们既然来了,就耐不住性子,定会出来!我很想看看,他们这些大盗在王家大院里四处乱窜,是要找些什么东西!」

周先生转头对钩子兵吩咐道:「快去办!锁紧口风!任何人不得议论,速速撤回驻地!」

钩子兵喝道:「是!」转身跳下屋顶,飞也似的去了。

火小邪猜张四爷可能会被气疯,还真是猜对了。

三姨太的房中,三人女人絮絮叨叨的,关于那头野猪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问题就绕来绕去的说了半天,恨不得说到野猪一次性能生多少个小崽子的话题上。火小邪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叹道:「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算是领教了!这些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说的都是八杆子打不上的事情,怪不得自古就没有女人能当好捕头的。」

三姨太终于话锋一转,长叹一声,幽怨的说道:「今天这个情景,不知怎么,我隐隐觉得他也来了。」

王兮兮说道:「他?那个你说的神秘男人?」

三姨太说道:「是啊,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和今天一样,乱哄哄的,到处在闹贼。我出去追赶一个贼,没想到扭伤脚踝,他便突然出现,抱着我回了房间。当时我看着他,竟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觉得他十分亲切。」

王兮兮问道:「他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三姨太脸上微微一红,轻轻说道:「他有一双非常深邃的眼睛,象能够说话一样,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你在想些什么。」

王兮兮说道:「于是他走的时候,就送你了一根红绳?」

三姨太说道:「这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唉,王姐姐,不提这个了。」

王兮兮叹道:「真不明白,这样的来无影去无踪的男人有什么好。」

三姨太说道:「王姐姐,可能是我固执,我就是忘不了他,从他走了以后,我的魂都让他勾了去,日日夜夜的思念着他,也曾满天下的找他。这个无情的男人啊,我以为我嫁给了王兴,能逼着他出来,可他仍然毫无下落。唉……我之所以刚才要出去抓贼,就是想着,是不是再能遇见他。」

王兮兮说道:「青妹妹,你也是一个为情所苦的人儿啊。」

三个女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院外响起锣声,有镖师高声叫道:「御风神捕张四爷抓到贼啦!御风神捕张四爷抓到贼啦!请大家安心!请大家安心!平安啦!平安啦!」

这些报信的镖师一路高喊着走过,很快王家大院的再次热闹起来,人声喧哗,各处都再次人来人往,忙碌了起来。

三姨太站起身,又惊又喜:「竟然抓到了!这下可好!王姐姐,我这就送你回去,耽搁了你不少时间,实在过意不去。」

王兮兮笑道:「没事了就好!能陪着青妹妹聊聊天,哪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都起身,送王兮兮出了院子。

火小邪听人都走了,心里略略送了一口气,动了动身子,打算从床下爬出来,看看这个主卧室之内有什么破绽之处。

火小邪刚从床下探出头来,就听到脚步声传来,已经有人走到门边。火小邪心中大惊,连忙缩回身子,大气都不敢出。那人推门进来,慢慢走了几步,坐到床上,轻轻叹气。

火小邪一看那人穿的鞋子,就知道是三姨太,心思着怎么这个三姨太又回来了?原来三姨太和青苗送王兮兮出了院子,王兮兮见三姨太魂不守舍,执意不要三姨太相送,三姨太推托不过,就回来了。

三姨太坐在床上,叹了几声,低声自言自语道:「我到底是怎么了,心跳的厉害。」

火小邪在床下暗骂:「别念了,洗澡去吧,求求你了!」

火小邪趴在床下久了,四肢酸麻,微微动了一身子,让自己舒服一点。

「谁!」三姨太忽然叫道,一下子站起身来!

火小邪脑中嗡的乱响,背上如同让冰块凉了一下,通体生寒,暗骂:「她奶奶的卷啊!是发现我了!天杀的啊!」

火小邪正心中寻思着无数脱身之法,却见三姨太快步向门口走去,似乎不是针对自己。火小邪不敢大意,全身绷紧,以备三姨太突然过来的时候,有个腾挪的准备。

三姨太哗的一下把门拉开,人竟呆呆站住,微微退了两步,说话都不利索了,念道:「你!是你!」

火小邪暗想:「妈的,又来了一个!好在不是发现我了,差点把老子的尿的吓崩出来!」

火小邪从床下打量,只见三姨太慢慢后退,脚步微颤,而有一个穿着黑靴的人迈步走了进来,一看就知道是个男人,可惜火小邪看不到脸面,不知是何人突然到访。

这个男人返身把房门关好,脚下无声,径直走入房中,站立着不动。

三姨太说话的声音不知是喜是悠,惊道:「你!你怎么来了!」

那男人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

三姨太声音有些悲伤起来:「你这坏人,又是一言不发!我,我找你找的好苦!你还知道回来看我。」说着竟扑入这个男人的怀中,大哭起来,不住的敲打他的胸膛。

三姨太哭道:「你不要走了好吗?不管你为何回来,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求你不要再离开我。这么多年,我真的好苦!你把我的心都偷去了,我天天活着就是等你回来!坏人啊,你为什么不愿意说话!你说话给我听,你说话啊!」

那男人任凭三姨太捶打,不退不让,牢牢站着。

三姨太哭了片刻,突然身子一退,声音尖锐的骂道:「坏人!你很得意吧!你很痛快吧!看到我这个生不如死的样子!你害我这么多年,今天才来看我,当我很开心吗?你错了!我等你、寻你,是要杀了你!我得不到你,就要杀了你。」

三姨太唰的一下,把飞刀拿在手中,继续恶狠狠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以为不会动手!你错了!你彻底错了!我杀了你!」

三姨太说着手腕一抬,就要持刀刺入此人胸膛,可手举在半空中,却身子一颤,又哭了起来:「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真的会杀了你!我真的会,真的会……」

那男人上前一步,把三姨太搂在怀中,终于说出了话:「青红,是我不对,你要杀就杀吧。」这男人说话声音温柔婉转,磁性十足,听着十分的舒坦。

「当啷」一声,三姨太手中的飞刀落地。

三姨太说道:「我输了……我杀不了你,我宁肯自己去死,也杀不了你。求你,求你带我走吧……」

火小邪在床下听的腻味,想也想不明白,三姨太怎么会对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神秘莫测的男人如此死心塌地。火小邪真是想探出头来,骂这两个狗男女一番,啰啰嗦嗦,有完没完?

火小邪正郁闷着,却听到三姨太和那男人啧啧亲吻起来,三姨太娇喘连连,身子都软在他的怀中。火小邪听的面红耳赤,暗骂:「他奶奶的,就这点时间,还要那个?」

三姨太含糊不清的说道:「坏人……有人会来……有丫头会回来……会……啊……」

三姨太说是这么说,根本没有避让的意思,两人干柴烈火,腾腾燃烧,哪有丝毫熄灭的迹象?

火小邪眼见着三姨太的外衣被那男人脱掉在地,露出贴身短褂,细腰袒露在眼底,但不见腰上的有红绳,不禁周身燥热,狠狠咽了几下口水,暗哼:「你娘的,有本事你再脱裤子!」

火小邪心想事成,男人已经伸出手,把三姨太的裤带松开,哗的一下,裤子也坠下地面。火小邪顾不得欣赏这番人间春色,定睛一看,果然在三姨太的腰胯之处,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有几个银色的小铃铛,随着三姨太的身子扭动,叮铛细响。

火小邪面红耳赤的又骂:「脱!你娘的脱!把绳子也解掉!操你们奶奶的卷的!香蕉巴拉大西瓜的奸夫淫妇!老子今天看定了!」

三姨太听见自己腰上的铃铛做响,迷糊糊的哼道:「坏人,你,你送我的红绳,我一直,一直系在腰上,一刻,一刻都没有解下来……」

眼看着那男人的一双手已经摸到三姨太腰上的红绳,用手指勾着把玩,火小邪暗吼:「大爷啊!解掉红绳!解掉!祖宗的啊!快啊!玩你的大屁股玩啊!」

那男人勾了勾红绳,却松了手,一把将三姨太抱起,走向床边,两人滚在床上。

火小邪只能听到床板上轰隆做响,三姨太娇声连连,再看不到人,不禁大大的失望:「完了,这下不知要等到何时啦!」

三姨太「啊」的娇呼一声,声音不似刚才。

火小邪心疑:「这声叫又是个什么花花?」火小邪不知男女之事,哪里懂的?

三姨太这声叫一完,床便微微吱呀着摇晃了起来。

火小邪又暗骂:「这又是干啥?摇床干什么?难道两人在打拳?真搞不懂!」

床不住摇晃,三姨太也随着床的摇晃,呻吟声不止,这叫声叫的细密,如醉如痴,与火小邪在窑子外偷听嫖客和妓女干事的动静十分不同。奉天城的妓女在床上的叫喊声哪有这种情调,都是乱叫什么「大爷,你中午吃了啥啊?都整死我了!」;「哎呀,大爷,你咋这么厉害呢,都要整爆了我!」这还算斯文的。

火小邪心思并不在此,反而着急起来:「这床摇的厉害,千万别给摇塌了!那我可就要被当猪抓了!」

火小邪正焦躁着,院中有女子声音叫道:「青帮主,你在吗?」这话语声不停,人已经走到门前,轻轻叩门。

床上的两人顿时停了动静,三姨太大声叫道:「青柳!是你吗?」

青柳在门口叫道:「我是青柳,青帮主,能进来吗?」

三姨太从床上爬下,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身子嚷道:「别进来!我在换衣服!什么事?」

青柳耸了耸,觉得奇怪,但不敢问话,只好退开一边,说道:「王兴老爷叫你过去!他在西四阁楼,让你尽快过去。」

三姨太慌慌张张的穿衣下床,叫道:「风水珠难道丢了吗?他去西四阁楼干什么!风水珠是我的嫁妆!关他什么事?」

青柳在门外说道:「风水珠好好的呢,我本守在那里,王兴老爷就来了,说是来看看,让你过去,其他的他也没有说。」

三姨太跺了下脚,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诉王兴,说我一会就来。」

青柳应了声,退了下去。

三姨太一回头看床,床上竟然已经没有人了,三姨太心中大惊,四下打量,除了床上一片凌乱外,屋内空无一人,三姨太慌忙低声叫道:「情郎……情郎……」

火小邪此时才真是处境尴尬,心惊肉跳。

火小邪听到青柳在门口叫三姨太,三姨太翻身下了床,正和门口的青柳说话的时候,床上的那男人随即下来,身子一晃,如同鬼魅一样无声无息的飞快移向屋子一侧,火小邪只能看到这男人的双脚,看不见他的身法,那男人用「边步」行走,双腿迈动起来,快如闪电,移到卧室一侧的房门,也看不清他是怎么拨开珠帘,把门打开出去的,反正如同一个黑影一样,眨眼便出了卧室,还不忘将门照常关上,不仅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而且门不动、帘不摇。

火小邪一看这种身手,真是匪夷所思,前所未见!当时唯一能想到可以做到的人,便是水妖儿!

火小邪这只是一念之下,再回头一想,便又想到那个杀人魔头甲丁乙应该也有这种身手。而火小邪哪有这个功夫细想,耳中听到三姨太说风水珠的事情,又是大惊,郑则道所偷之物不就是某个阁楼中的风水珠吗?怎么和三姨太也有关系?

火小邪脑中乱成一片,进入王家大院的各种情景一一闪现,首先是看到腰上挂着「伍」字牌的镖师,而后在三姨太房中看到戊字门,再听三姨太他们说黑毛白尾猪,现在竟又听到风水珠,加上三姨太身上的红绳,这就是说闹小宝、胖好味、亮八、郑则道和自己的偷盗任务,都被自己发现了线索。

火小邪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所有贼人进入王家大院所要完成的偷窃任务,都是彼此关联?或者说是有一个人完成了,另一个人可能完成不了,或者难度骤然增加?竞盗竞盗?是比谁偷的快?

三姨太低声唤了几声情郎,不见回应,四下打量也未见有人出去过的迹象,不禁心里着了慌,向着床边走来,看那个架势,可能是要看看床底是否藏着人。

火小邪的一颗心,几乎能够蹦出嘴巴。

三姨太向床边走来,冲着床下不断低声唤着情郎,拉起床单向下看去,并无人在。三姨太站起身,神态焦躁,满屋子乱走,还是不见那神秘男人的身影。

三姨太急促喘气,使劲眨着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手足无措的说道:「怎么!又走了!又走了!他又走了!」

三姨太说着说着,又悲又怒,大叫一声,把梳妆台上的所有物件一并扫落在地,稀里哗啦砸了一地。三姨太无法自抑,掩面大哭起来。

青柳在门外听到房内东西摔了一地,三姨太呜呜痛苦,赶忙跑到门前,喊道:「青帮主!青帮主!你没事吧!」

三姨太尖声叫道:「我没事!你不要进来!都怪你!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我恨死你了!」

青柳莫名其妙,自己回来传王兴老爷的话,什么叫早不来晚不来?青柳不敢回话,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退开一边。

三姨太毕竟是女中豪杰,不象寻常女子那样哭起来就没完没了,哭了片刻之后,便止住哭声,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低声责骂自己道:「一个臭男人!走就走了!有什么好哭的!」

三姨太说是这么说,走路都颠三倒四,像是丢了魂一般。她木纳的把衣服穿戴齐整,拿起飞刀,束好腰带,略略整理了一下头发,抽了抽鼻子,双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走到门边,哗啦一下把门拉开,一张脸冷若冰霜,毫无表情,双目无神,如同半个死人一样,对站在门外正坐立不安的青柳说道:「走!前面带路!我去见王兴!」

青柳吓的身子哆嗦,慌忙说道:「是,是……」

青柳带着三姨太走出院子,向西四阁楼快步走去。

三姨太和青柳出了院子,主卧室的床下轰隆一响,火小邪掉在地上。

火小邪可没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他根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在床底下这方寸空间中想办法。

做贼之人,能够藏匿住自己不让人发现,乃是头等大事,逼的急了,什么主意都能想出来。火小邪在奉天的时候,听自己的老大齐建二吹嘘过不少贼人急中生智,藏在床下没被人发现的故事,当属「溜边挂」最象自己目前的处境。

旧时的床,不象现代人用什么席梦思,床下空间有限。特别是旧时富贵人家的架子床,面积颇大,能容三人躺卧,而且床板距离地面还有二尺高矮。床面多为木板,也有崩子床,使用棕榈绳做成的网罩,十分有弹性。若是木板床,为了保持稳定,床板下有木梁支撑,平常人家二道木梁足以,王家大院姨太太的床,下面则有六根木质横梁。

火小邪当时见三姨太来了,知道自己没地可躲,但想到「溜边挂」这招。尽管火小邪从来没有试过,现在火烧到眉毛了,不试也不行了!火小邪身子往后一缩,用伏行法退了一步,身子滚了一番,打了个横,已经退到床底墙边,抬头一看床底板,伸手向上一摸,就抓到了一根木梁。火小邪从进了床底,就早已探明床底有六根木梁,这是在火小邪的计算之内,不足为奇。

火小邪翻过身来,双手抓紧,一只脚抬起去蹬上另一个木梁,身子一挺,就凭空而起,另一只脚也赶紧抬上,踩稳了木梁,木梁坚硬,只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这声音也被三姨太呼唤情郎的声音和脚步声盖住,三姨太没有听见。这个时候,火小邪整个人面朝上倒挂在床底一边,这就是「溜边挂」。

火小邪刚刚「挂」好,三姨太就已经撩起了床单,向床底看去。

火小邪这可是和三姨太赌上一把,只要三姨太不是整个身子完全扶下来,视线和地面平行看进来,那「溜边挂」就不会被发现,这乃是有床板遮挡的情况下,人若是斜着望向床底,只有床地板贴墙的上方是唯一的盲点。

要想面朝上贴着床底挂着,全靠臂力和指力,难度非比寻常。火小邪牙关紧咬,紧闭双眼,拼了三辈子吃奶的劲,全身贴紧在床板上,「挂」在上面。火小邪当时真想裤裆里能再变出一只手来,能助上一臂之力。

三姨太寻找情郎,心神不宁,猜人躲在床下不过是猜测之一,而且女儿家的,全身扑在地下也不太雅观,若是情郎躲在床下,她定然能够看到。所以,三姨太只是斜向看入床底,恰恰好没看到「溜边挂」的火小邪。关键在于三姨太根本没想到床下除了能藏情郎外,还能藏个别人。若是三姨太认定床下藏了小贼,那火小邪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的。

三姨太寻不到情郎,坐在房中哭啼,火小邪那个难受劲真是无法忍受,后悔刚才三姨太突然摔打东西时,为何没有抓住机会下来。挂上床底可以没有声音,但从床底下来,以目前这个状况,想不发出摔跌之声,火小邪自认为是办不到的。

火小邪手指、肩头和腰间肌肉酸疼无比,劲力已经慢慢吃不住,眼看着实在挂不住了,就会跌落,而三姨太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火小邪别无办法,干脆使出自己咬住严守义腰带的混劲,脑袋一扭,咔的一口,将木梁一口咬住,那劲用的极大,恨不得能把尿都给逼出来。

火小邪这张嘴里的牙齿厉害,严守义都拿他没办法,咬劲极大,故而火小邪又能支持片刻,一直熬到三姨太离开房间,这才跌下床板。

火小邪躺在地上,累的如同一摊烂泥,动弹不得。

火小邪喘了几十口气,才缓过劲来,暗骂:「你这女人,差点整死老子!呸呸!」

火小邪翻身起来,从床下打量一番,屋内已经没有人际,心中想道:「这个三姨太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而刚才那个偷情的男人身手厉害,没准还在屋内!说不定已经发现我了!我躲在这里,不是个事!先到外面去,待子时以后,这个三姨太一定要回来睡觉,我到时再做打算!」

火小邪从床下爬出,屋里烛光还烧的旺盛,杂物散落一地,寂静无声。火小邪不想舍近求远,蹑手蹑脚向着门口走去,打算尽快离开这间屋子,进到院子里,爬墙出院。

火小邪刚走到门口,却觉身后有凉气袭来,不禁心中一寒,猛然回头,可就这这时,屋中的灯光一下子熄灭,顿时一片漆黑,眼睛适应不过来,房间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火小邪脚底发凉,心惊:「有人!娘的瓜!鬼吹灯啊!」转过身子不敢乱动。

火小邪静静站着,房间里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气声,好像并无人存在。火小邪心想:「这灯不会突然熄灭!是那个男人来了!好厉害!他是发现我从床下出来,想杀了我吗?」

越是这么想,心中越不安,火小邪眼睛适应过来,总算看清屋里的摆设,还是平静异常。

火小邪向门口退了一步,反手摸上门栓,根本不敢想能够克敌制胜,只求全身而退。

屋内不知哪个角落,突然传出嘿的一声轻笑,吓的火小邪汗毛乱竖,哪里再敢耽搁,咔的一下拉开门栓,夺门而出。

火小邪进了院子,顾不上爬墙出去,直径冲着院门跑去,始终觉得背上发凉,好像有人紧紧跟在身后,但如同鬼魅一样,没有声响。

火小邪恨不得大嚷大叫,却歪着嘴巴叫不出声,只恨自己为啥没多长二只脚,能够逃的更快。

火小邪拉开院门,管他外面是不是有人在,保命要紧,飞也似的跳了出来,撒腿便跑。

三姨太院门边还站着两个镖师,正是被三姨太责骂过的那两人,迎面见火小邪跑出来,吓了一跳,本想上前堵住。而火小邪一看有人,丝毫不躲闪,黑着脸狠狠瞪了这两人一眼,骂道:「快让开!」

这两个镖师被火小邪一瞪一骂,身子一呆,不知是抓还是不抓,任由火小邪跑过他们身边。等火小邪跑过去几步,他们才回过神来,一边指着火小邪骂道:「干什么的!」一边拔腿就追。

火小邪撒腿狂奔,回头不耐烦的大嚷了一句:「三姨太!那个啊哈啊噶那啥!操!」火小邪哪有什么理由,嘴里含糊着乱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镖师站住,说了声哦,竟没再追,另一个镖师也停下来,回头急问道:「追啊!」

站住的镖师抓了抓头:「他说的啥?」

另一个镖师愁道:「你没听清啊!」

「你听清了?」

「我也没啊!」

两人一抬头,火小邪已经跑远。

「还追吗?」

「追个屁啊,一定是三太太的人!」

「哦!对啊!」另一个镖师恍然大悟。

「三太太尽是些扯蛋的鸟事!我看那小子好像是大厨房的伙计,咱们还是别惹三太太,讨不到个好!没事,没事!回吧!」

「是啊,是啊!」

这两镖师受过不少三姨太的气,王家大院戒备已经解除,火小邪又是从三姨太的院子正门跑出来的,急急忙忙,并不躲避他们。所以这两个蠢人都暗自合计了一下,觉得火小邪应该是赶着去为三姨太办什么事情,至于火小邪啥时候进的院子,他们搞不清楚,反正不是一直在门口值守,也没看见。如果追火小邪抓住问问,没准又把三姨太得罪了,不追还得了个安生。

就这样,火小邪风风光光的从镖师的手中跑掉。

有时候贼人做贼心虚,事事都躲躲藏藏的,这本就是应该的,但如果做贼的人行为「反撇」,有时却有避免嫌疑的奇效。

这个道理数千年都实用的很,我们现代社会警察抓坏人,大摇大摆在街上走路的人,反而不会留意,越是偷偷摸摸,眼神游弋,神色古怪的,越有嫌疑。翻翻警察抓到通缉犯的卷宗,八成以上都是某时某地见到某人行为鬼祟,目光游离,所以上前盘问,如此这般,就露馅了,结果抓获。再问问火车站、汽车站、飞机场执勤的警察,这么多南来北往的人里面,怎么就判断某个人有犯罪嫌疑呢,答案一般都是:躲避眼神,动作造作,神态不正常,盘问时词不达意,说话结巴。

当然,贼人这种「反撇」行为因地制宜,不是次次都吃得开。有的笨贼,已经被通缉,头像四处悬挂着,还大大咧咧的街头乱晃,进出警卫众多之地,企图过关,以为这样警察不会怀疑,那就是脑子不开窍,傻学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