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镜之魔神突然出现在自己床上的事,艾尔海森本打算第一时间告诉小吉祥草王。
只是碰巧,半路遇见了风纪官阿拉夫。
这次追捕阿吉里斯,艾尔海森与风纪官密切合作,用自己超出常人的分析能力,为风纪官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因此,阿拉夫等人纷纷对他另眼看待。
简单寒暄后,阿拉夫表示自己刚递交了阿吉里斯的审讯报告。
艾尔海森因此暂时打消了去找小吉祥草王的念头,转道去了大贤者办公室。
负责辅佐贤者们工作的教令官帕纳早已整理好各学院递交上来的申请,按照轻重缓急分好类,等待贤者们处理。
艾尔海森只看了最紧急的那一部分,迅速处理完毕后,专心翻阅阿拉夫送来的审讯报告。
报告中,阿吉里斯对勾结至冬国愚人众,偷窃智慧宫禁书,进行违纪研究等事实供认不讳。
但有关禁书研究的供词却寥寥无几。
倒不是阿吉里斯意志坚定守口如瓶,也不是风纪官手段太过温和,而是事实上,研究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无名禁书相关资料太少,又来历不明。纵然阿吉里斯身为悉般多摩院的诃般荼,殚精竭力,也只能让禁书上的封印显露出来而已。
加上封印的咒文并不属于现今已知的任一种语言,阿吉里斯对此束手无策,只好招收数名室罗婆耽的学者一起研究。
遗憾的是,直到研究败露,实验室被查封,也没能成功破解。
看到这,艾尔海森莫名有种古怪的熟悉感。
仿佛有什么被遗忘的事突然浮出一些端倪,可再要细想,又毫无头绪。
他翻到附录中封印的咒文拓本。
那是一串扭曲诡异的符号,不符合现今任何一种文字的结构特征。
无论是哪位室罗婆耽的学者,第一眼看到它,一定会毫无头绪。
可艾尔海森只一眼,就看出来,这串咒文被错位和旋转方式加密过。稍微转换一下,就能看出它原本的样子——与凯尔特利亚古文字十分相似。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最奇怪的是,艾尔海森竟然能读懂这行咒文。
可他明明没有参与过任何与这个项目有关的研究。
他不禁想起小吉祥草王说过,是自己用某种手段解开了禁书的封印。
可那段记忆不仅他想不起来,连世界树都没有记录。
此刻,艾尔海森有种直觉,或许答案就在阿吉里斯手下学者对咒文的研究中。
可惜风纪官的审讯报告对研究内容都是一笔带过。
他翻动报告,找到了涉案研究学者的名录。
悉般多摩,悉般多摩……梨多梵谛……室罗婆耽。
他目光一顿,翻阅的手指慢了下来。
贾凡涅……帕图尔伽……
突然,艾尔海森顿住。
他看着这一页上记录的学者,室罗婆耽学院,萨米尔。
简单几行基础信息旁,贴着一张学者被捕时的照片,
亚麻棕的卷发,灰色淡漠的双眸,苍白消瘦的脸庞。
艾尔海森大脑突然针扎一样的痛。
这个人……有点熟悉……
一个沉默萎靡的身影隐约浮现在眼前。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帕纳看他蹙着眉,似乎身体不适,忙问怎么了。
艾尔海森缓了缓,抬手合上报告。
“不,没事。我出去一趟。”
“好的……”
帕纳看到桌子上一堆的报表,忍不住又问,
“艾尔海森大人,那这些申请表……”
艾尔海森瞥了一眼,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申请。
“都驳回吧。”
“啊……好的。”
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这位代理贤者的办公风格,帕纳也有点习惯了。
艾尔海森去了风纪官的物证室。
物证室在教令院一楼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物证管理员日常除了和风纪官打交道,就是和大风纪官打交道,代理贤者这样的大人物他还是头一次接待。
所以,尽管艾尔海森很平和地告诉他,自己只是来看看阿吉里斯案的相关物证,管理员还是战战兢兢地通知了负责该案件的风纪官。
艾尔海森假装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自行找到对应的档案柜。
阿吉里斯的研究组成员有二十多位,虽然很多研究资料都被焚毁,但学者们带走的也不少。
如今都被收缴,堆在这个柜子里,等待贤者评估后决定是否销毁,或是封存进秘密资料室。
艾尔海森根据标签,很快找到了属于萨米尔的研究资料。
出乎意料,只有一本笔记本。
翻开笔记。
字迹凌乱,大量的推理考证。
十几页后,第一次出现了错位加密的推测。
再十几页后,又出现了旋转加密的推测。
密密麻麻的推理旁,间或出现间断的一两个单词短句:
「依据?」
「儿戏」
「凯尔特利亚」
「真的是神文吗」
……
这些只言片语,无一不显露出笔者的纠结与自疑。
艾尔海森一点一点看过去,突然在某一页,看到了一块被繁复涂抹,以至于难以分辨字迹的可疑痕迹。
他将本子拿起,对着光亮处,仔细辨认。
终于,依稀看出被刻意掩盖的那个单词——
「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目光一顿。
仿佛大脑中的神经被狠狠拉扯了一把,剧烈的疼痛袭来。
他痛苦地弯下腰,视线恍惚中,挣扎着扶住了桌案,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倒下去。
豆大的汗珠骤然从鬓角滚落,眉心处突然有一点银光闪过。
疼痛像来时一般,又猝不及防地消失。
艾尔海森扶着桌子,身上冷汗涔涔。
金色的光芒从玻璃上折射出一缕,晃入他的眼眸。
他恍然地看着笔记上的咒文在阳光下扭曲。
沙漠中的绿洲,对着太阳的无名禁书,闪耀流动的金色咒文……
四分五裂的碎片在他脑海中涌现,渐渐融合成一个画面。
艾尔海森终于想起,自己曾以何等虔诚之音,颂咏那瑰丽奇异的文字。
想起不知何处的心跳,细微得如同风中飘动的蛛丝。
赛诺接到消息,和风纪官阿拉夫一起赶到时,就看见艾尔海森捧着一本笔记,站在窗口发呆。
“笔记上有什么问题吗?”
赛诺见状,上前询问。
艾尔海森蓦然回神。
“赛诺?你怎么来了?”
“巴萨拉说你亲自来查看物证,担心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特意让我来看看。”
赛诺道。
艾尔海森看向一旁局促的物证室管理员。并没有说什么。
巴萨拉拘谨地笑了笑,自觉地退下了。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艾尔海森想起沙漠里发生的事,眼神瞥向赛诺的肩膀。
“小吉祥草王大人替我治疗过,已经没事了。笔记有问题?”
赛诺又一次问道。
“确实有个需要确认的事。”
艾尔海森将手里的笔记递给赛诺。
“这位名叫萨米尔的学者现在在哪?”
赛诺接过来看了一眼,“都在羁押中。怎么了?”
艾尔海森翻到被涂抹掉的名字,指给他看。
赛诺眼神好,稍一观察,就分辨出里面的内容。
他诧异地看向艾尔海森。
“你认识他?”
艾尔海森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或许曾经见过?”
赛诺何其敏锐,他几乎是直觉地反应过来,这可能与禁书封印的解除有关。
实际上,他刚从净善宫出来。
虽然昨天伤得很重,但在小吉祥草王的帮助下,他恢复得很好。
不仅美美睡了一觉,甚至天还没亮,他就精神抖擞地去提审了阿吉里斯。
关于禁书,关于突然出现的魔神,还有很多疑点。
但可惜,他没能从阿吉里斯口中挖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其实,比起阿吉里斯,他更想“提审”的,是艾尔海森。
毕竟昨天他赶到时,艾尔海森拿着禁书的模样实在很异常。
他将心中的疑虑告诉了小吉祥草王。
纳西妲却说,从她掌握的信息来看,艾尔海森只是被动地卷入了这个麻烦中。魔神的事,她会进一步确认。至于阿吉里斯案,可以到此完结了。
赛诺相信神明的判断,亦相信艾尔海森的为人。但身为大风纪官,他亦有自己的坚持。
不止是为了肩负的责任,也为了朋友的安危。
正打算着私下再做调查,就听说艾尔海森去了物证室的消息。
他连忙跟阿拉夫一道过来,没想到,竟发现了新的线索。
他立刻吩咐阿拉夫再去提审萨米尔。
“多谢。”
艾尔海森颔首。
赛诺定定看了他一眼,道:
“分内之事。”
余光看阿拉夫也离开了,他想了想,压低了声音:
“我听小吉祥草王大人说,你和昨天出现的魔神缔结了婚约?”
“……只是一种名为罗厄若度的诅咒罢了。”
艾尔海森没想到小吉祥草王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不过赛诺身为大风纪官,肩负须弥城的安危,小吉祥草王此举也无可厚非。
“终生的诅咒,比婚约更牢固呢。”
赛诺实事求是地说。
“听说那种诅咒会让人产生难以控制的欲望。所以你,对那位魔神……?”
“没有。”
他话未说全,但艾尔海森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干脆利落地否认了。
“小吉祥草王也说了,与诅咒相关的记载很少,或许是误传。”
“那就好。”
赛诺松了口气。
“昨天你意识不清醒,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位魔神实力十分可怕,她还想杀了你。诅咒的事虽然是身不由己,但你以后还是尽量离她远一点。”
“嗯。”
赛诺并不知道艾尔海森已经在小吉祥草王那看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经过。
艾尔海森也不打算多说,只是向他道谢:
“昨天还要多谢你救我。”
“应该的。”
赛诺并未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且不说艾尔海森与他是朋友了,就算是个陌生人,他也会那样做的。
该说的话说完了,两人相顾无言。
艾尔海森继续翻阅着萨米尔的笔记。
赛诺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那位魔神叫什么名字来着?”
“赫塔莉安。”
艾尔海森答完,看着他,预感到他有后文。
果然,赛诺扶着下巴,一脸严肃:“说实话,这个名字,我觉得有点不合理。”
“嗯?怎么说?”
艾尔海森以为他调查时发现了什么疑点。
“既然你们被爱欲魔神的诅咒选中,那么,我认为她应该叫尔海森才对。”
赛诺神情无比认真。
艾尔海森:“……”
白发的大风纪官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没反应,自认为很贴心地解释道:
“没听懂吗?我的意思是,你叫艾尔海森,你爱她,所以爱,尔海森。”
艾尔海森没兴趣和他玩拆字谐音的把戏:“首先,我并不爱她。其次,谢谢你的解释。但在我看来很无聊。”
赛诺还想再解释两句,但阿拉夫回来了。
审讯萨米尔几乎不费功夫。
他原本也是那群学者中最配合的。
据他交代,他的确因为无法破解咒文,尝试过“求助”室罗婆耽赫赫有名的天才学者艾尔海森。
至于求助的方式,是将写有咒文的纸张夹杂在文件中,交给了时任书记官的艾尔海森。
只是后来,他没有得到任何回馈。
他以为艾尔海森没有看到那张纸,又或者是看到了也没能破解,所以就放弃了。
之前审讯时,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没有说明此事。
“他是什么时候把东西递给我的?”
艾尔海森听完,问道。
“据他所说,大约是前年的冬天。”
阿拉夫答。
艾尔海森陷入了沉思。
他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艾尔海森认为,自己很可能看到过那张纸,并进行了研究。
“我去一趟净善宫。”
他说罢,长腿一抬麻利地溜了。
赛诺还想挽留,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他绿色的披风消失在门口。
他不甘心地回头看向阿拉夫,将刚才的笑话换了个说法,又说了一遍。
“艾尔海森的老婆,应该叫什么名字?”
“答案是,尔海森。因为,爱,尔海森。”
阿拉夫露出无奈地干笑。
赛诺疑惑:“很无聊吗?我感觉他是不是没有听明白。你听明白了吗?要不要我跟你解释一遍?”
阿拉夫连连摆手,“不,不用了。我听明白了,真的太好笑了。”
远去的艾尔海森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无聊”,有多少风纪官受到了「尔海森」的荼毒。
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会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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