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词安低声说道:“起来用膳吧。”
“侯爷也还未用膳?”
“嗯。”
陆伊冉趿拉着丝履起身,心中纳闷他不会是在等自己吧。
方嬷嬷和云喜在廊檐下听到屋内的说话声,就知是陆伊冉醒了,两人转身进了小厨房把膳食送进屋内,摆到桌案上。
“侯爷,夫人用膳吧。”
今日嬷嬷备了蟹酿橙、粉煎骨头、黄金鸡、蜜煎樱桃肉、米糟猪蹄爪等,还有几样是陆伊冉叫不出名字来的。
她一阵心疼,有些怪嬷嬷太过浪费。
平常她们几人用膳,最多三四道菜,为谢词安铺张实在不值得。
方嬷嬷厨艺好,擅长做南方菜式,陆伊冉的厨艺就是同她学的。
谢词安对膳食并未多挑剔,只是吃顺口了如意斋的味道,好似就放不下了。
见主子两坐一起膳,方嬷嬷心中才踏实,她置之不理自己姑娘幽怨的眼神。她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只要自己的膳食做的好,侯爷就会多来如意斋,夫妻俩才能和和睦睦再添子嗣,她也才对得起她们姑娘对自己的一片心意。
陆伊冉最喜欢吃蟹,一盘蟹酿橙几乎都进了她一人肚子。之前只要谢词安在如意斋用膳,她都是小心翼翼的,顾及着吃相,就怕在他面前露丑,让他不喜。
如今她才不管,只要自己吃饱,吃回本,他喜不喜欢关她何事。
比起陆伊冉谢词安的动作就要优雅斯文很多,他喝完参汤,膳就算用好了。
桌案上的菜,也七七八八用了大半。
陆伊冉轻抚了下自己肚子,撑得不行,只好也放下筷箸。谁知,寂静屋中被她一个饱嗝声打破。
几人惊讶齐齐看向她,她脸色微红难为情地捂住嘴。
谢词安随即移开视线,神色看似与平常无异,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云喜和方嬷嬷收拾好碗盏退下后,陆伊冉犹豫一瞬后,说道:“侯爷,郡主的生辰,妾身想了想还是想去,你能把请帖给我吗?”
“为何?”谢词安身子逆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听到他冷冷的语气
“妾身许久没参加宴席了,也想去看看热闹,听说我姑母也要去,我想和她说说话。”
他转过身来,审视陆伊冉半天,才不情不愿回了句:“等我下衙后,陪你去。”
陆伊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讶然道:“啊?”
女子的及笄之礼一般只邀请女眷,他一个大男人去,实在显得怪异。
谢词安抵唇干咳一声,表情不自然道:“长公主慷慨捐粮和军饷,我本应上门一表谢意,正好带上你。”
还成了他带她了。
膳也用了,茶也饮了,陆伊冉以为谢词安又要留宿,有些害怕他床榻上的虎狼之态,磨磨蹭蹭许久就是不愿去沐浴。
“今晚我还有事,要回雾冽堂,你歇息吧。”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谢词安一句话让她如释重负。
“嗯。”
陆伊冉不但不挽留,还口气欢快地应一声。听得谢词安心中不快,他蔽膝一摔,疾步跨出厢房。
匆忙的脚步快到雾冽堂时,才停驻下来。脑中浮现出,两人第一次同房后,她目光楚楚满脸泪痕娇羞地缩在床榻角落,无助又胆怯的样子,心中忍不住一颤,什么怨言怒气都没了。
以后两人每次同房,陆伊冉都有些战战兢兢怕他。
谢词安自责又内疚,可又管不住自己想要更多。
“明日提醒我,早朝后便下衙回府。”谢词安对身后差点撞上自己的余亮吩咐道。
“属下记下了。”
翌日晨时一用过早膳,谢词婉就来了如意斋,等着陆伊冉。
见到下衙回来的谢词安脸色霎时一白,支支吾吾说道:“二哥哥,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谢词安不明所以,疑惑看向已收拾妥当的陆伊冉。
陆伊冉像护鸡仔似的,把谢词婉护在身后,强作镇定说道:“二妹妹和郡主交情甚好,也请了她,正好我们一同前往。”
屋内光线有些黯淡,谢词安刚刚还未注意她的着装打扮,随着她身子一晃到谢词安眼前那刻,陆伊冉说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未听清。
心思全在陆伊冉身上。
她一身碧色水袖细丝绫裙,玲珑身形突现,头上戴一枝翡翠玉簪,一对松石耳铛。整个人清新脱俗,美的让人窒息。
饱满柔软的红唇上还稍稍描了层口脂,让人忍不住想吻上一口一泽芳香。
谢词安喉结滚动,连忙错开目光,气愤得把人拉进内室,冷喝道:“把衣服换了,嘴上的东西擦掉。”
陆伊冉实在不知他发的什么疯,有些恼怒道:“我不。”
谢词安动了气,抢过陆伊冉手上的帕子就去擦她的唇,触到柔软和温度那一刻,烫手似的又抽回自己的手。
不由得像起两人亲密时,自己是如何疯狂啃咬,搅动她的口壁,瞬间一股热浪流过他的全身。
他急忙出了内室,匆匆并留下一句:“换件褙子,我在车上等你,不然今日都别去了。”
陆伊冉好好的心情被他搅合了,可一想到等她多时的谢词婉,又只能忍了。她只好顺便换了件丁香色丝绸斜襟褙子。
三人巳时才到淮阴侯府,一进侯府正院,立马引起了一阵不小地轰动。
尤其是谢词安,尚京城有谁不知道他。
再一看他身边的陆伊冉和谢词婉,两人容貌绝色,气质出众,都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淮阴候和长公主夫妻俩热情把他们三人迎到大厅,甚是热情。尤其是长公主拉着陆伊冉的手就不放,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长公主自动捐赠银粮一事被众人知道后,城里的百姓们纷纷夸赞,以至于她家铺子的生意都比平常好了不少。
尚京城的其他名门大户们也不甘示弱,陆续到皇城司捐赠。
为此,不到十日,五十万俩军饷已全部筹齐。
此事长公主可算是帮了谢词安大忙,他备的礼自然也不轻。光锦缎纱罗蜀锦这些名贵料子就有十匹,更别说他献给淮阴候的文房四宝,个个都不是凡品。
接着,长公主吩咐仆人去唤穆惟源。
穆惟源正在自己书房招呼宗亲兄弟,一听他的救命恩人来了,心止不步砰砰乱跳,脚步时快时慢。
一进正厅,当看到陆伊冉那刻步子像生了根,旁人说什么,他一概听不见。
“惟愿师兄。”
直到谢词婉清脆的呼喊声才把他唤醒,接触到谢词安冰冷的眼神时,才恍然失措,向几人微微拱手一礼。
“见过谢侯爷,谢……夫人,和婉儿妹妹。”
“穆世子有礼了。”谢词安淡淡回礼后,目光不停在陆伊冉和穆惟源两人身上徘徊。
见陆伊冉对穆惟源并未表现出异样的情愫,才稍稍把心落到实处。而反观穆惟源,他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地想法,广袖下的两拳握得紧紧的。心中暗下决定,不让穆惟源靠近陆伊冉半步。
随后仆妇在长公主耳边说了声午时到了,便把谢词婉和陆伊冉请到她女儿住的院落观礼。
淮阳侯夫妻俩要去参见自家女儿的及笄礼,只能让穆惟源来招待谢词安和一些族亲男客们。
陆伊冉和谢词婉,随着长公主和一众宾客来到了郡主住的蝶梦阁。
届时安贵妃也刚刚赶到,姑侄女手拉着手就舍不得放下。
惟阳郡主身穿采衣,头戴素白玉笄,她面向高堂上的父母,跪坐在他们面前。
正宾高声吟颂祝词。
长公主平时一副严母形象,此时也忍不住泪流,偷偷的抹泪。淮阴候也是眼眶微红。
这幅景象,让每个前来观礼的女宾客都深有同感,个个眼里有泪,忍不住感触。
陆伊冉和安贵妃也不例外。
祝词完后,长公主起身来到小郡主面前摘下玉笄,为她戴上一枝鎏金嵌宝石的发钗。
淮阴侯也起身送上他的礼物,是一根马鞭。
众人都有些不解,小郡主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连声说谢。
正厅这边却是火星味十足,谢词安和穆惟源两人正在暗自较量着。
穆惟源本意,是赞谢词安战功赫赫,带兵老练。
可到了谢词安这儿却变了味,听不得一个‘老’字,立马回击:“谈老练本侯还算不上,只比你大三岁。”
噎得穆惟源又另改话题问他:“侯爷,平常看何类书籍?”
谢词安回:“不看书籍,只看公文。”
这暗讽穆惟源白读书,没功绩。
一来二去,穆惟源也觉察到了谢词安对他的敌意,只好收了声。
可谢词安却不依不饶起来:“本侯一直对穆世子的出行时有个建议,不知世子愿不愿意听听。”
穆惟源虽不知是啥好问题,但作为主人家不能失礼,依然文质彬彬回道:“谢侯爷请说?”
“职责所在,本侯想提醒一下穆世子,应当换个马车,不然姑娘们总追着你跑,手帕丢来丢去,影响大齐的时风。”
穆惟源脸色一白,谢词安这是在嘲笑他一个男子,靠美貌在尚京行走,丢尚京的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接道:“人人都说尚京城的谢侯爷武艺高强,用兵入神,今日惟愿才见侯爷还有一样本事也无人可及,那就是编排人的本事。”
一众吃瓜的男客们也是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两人动手打起来。
眼看谢词安脸色铁青,穆惟源的大伯立马才岔开话题,让两人熄了火。
谁知入席后,谢词安依然不依不饶挑衅说道:“不知穆世子海量如何?能否与谢某切磋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菜名出自《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