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飞刀探花(七)

皇帝没有再继续折磨老实人李寻欢,而是转向问起李寻欢的婚事。

“等李卿你成亲那一日,朕钦赐两柄玉如意,再加一尊送子观音,保你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如何啊?”

“……”李寻欢能说什么呢,自然是只得感恩戴德的跪拜谢恩。

“好好好,也不必这么客气,大明的国库虽然是清减了不少,但这点东西还是有的。不过既然贺礼都要给了,那朕自然是要瞧一瞧李卿你的那位未婚妻,朕听说你的未婚妻还是亲表妹,李卿你的生母和那位表妹的生母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皇帝慢悠悠,面上还带着些许笑意的说道,而李寻欢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下,生怕皇帝会搞出什么君夺臣妻的荒诞行径。

“朕想着,李卿你这张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脸,看着也就是有两三分和你父亲相似,先帝在时还曾感叹过李卿你就是他所钦点过最是容貌出众的探花郎。朕觉得你其余七分,定然就是像极了你的生母,故而朕觉得李卿你的那位表妹,必然也是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你们两个站在一起亦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矣。”

皇帝说了那么多,最主要表达的就是他要见李寻欢的表妹兼未婚妻一面,当然皇帝也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立刻就又补充一句说自己绝无君夺臣妻的想法。

“朕虽然是多好美色,但古往今来,有哪一位君王是不爱美人的?此乃人之常情,连圣人都说食色性也。自然朕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就是不知李卿可愿满足一下朕这个小小的好奇心?”

帝王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管是心血来潮,还是预谋已久,今日李寻欢都得请自己表妹林诗音出来觐见帝王了,否则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压下来,不仅是李园,便是李氏一族都得为此而获罪。

李寻欢:“皇上言重了,只是让草民的未婚妻出来拜见君父,这自然是没有任何不可。”

“没有便好,不然外边就得有耿直的大臣说朕欺负李卿你了。”

“……”

他血脉中传承的教养、担当和尊严,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李寻欢只得被迫点头。

叫人这件事,是不需要李寻欢去做的,他只需要点头,便有锦衣卫亲自去将林诗音请过来。

好在李寻欢是同意了,锦衣卫也知晓李氏一族简在帝心,自是不会蛮横行事,而是人来到了院子外,就让李园的管事去禀报,同时也给这位林小姐一点点准备时间。

听到林诗音要去前院面圣,龙啸云的反应比灵儿这个亲妹妹还要大。

毕竟当今天子好色之心,那就是人尽皆知。龙啸云这样行走江湖的闲人都能听到一二,可见就是多么的声名远播了。

“不可!诗音你不可去前院!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龙啸云不是什么容易说错话的蠢货,他神色虽然紧张不安,一双眼睛更是分毫不离开林诗音,但说话的声音和内容都是比较谨小慎微的,生怕让那帝王的鹰犬给听了去,然后给李园招来祸患。

这种时候,龙啸云还在心里陡然萌生出一种猜测,义弟李寻欢不愿再出仕做官,会不会也和两位表妹有关?

若是真的做了帝王的臣子,那食君禄忧君心,若是君王突然要夺人所好,那作为臣子的你,是要做抗旨谋逆的蠢臣,还是乖顺听话的忠臣?

自古以来,一直都是有君夺臣妻的荒诞之事,如果真的发生了,那谁又能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倒不如就把这种事情扼杀在襁褓之中……

灵儿也很是着急,甚至还想要李代桃僵自己去前院面见天子:“反正我和姐姐也有四五分相似,外人也没怎么见过我们姐妹俩,而且我有武功傍身,有什么不对直接就可以逃跑……”

“对对对,灵儿表妹武功高强,还是她去比较安全……”

在李园住上半个月,龙啸云是见过灵儿练武的,那鞭子甩的就叫一个行云流水力度可怕,还有剑法也是超群,一出鞘便若白龙银练,三尺之内绝无敌手。

最重要的是灵儿所习的轻功也是极为出神入化,听说就是早些年灵儿总吵着要闯荡江湖,家里人担心她会遇到危险,便紧着要她先把轻功给学好了——打不过就跑,总不能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让人给欺负。

二人可算是急到没了头绪,在他们看来,伴君如伴虎,都已经去了一个表哥/义弟,怎么还要再去一个心头肉呢?

万一真的有危险怎么办?据说帝王总是很会翻脸不认人,无情无义起来,简直就不是人。

帝心如渊,君威难测。

见妹妹和龙啸云说的越来越荒谬,好似自己要去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林诗音赶紧阻止这两个人继续臆想一些有的没的坏事情。

“只是去面圣而已,何至于如此?又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你们也不必如此忧心忡忡杞人忧天。”

灵儿叹气,说真的是杞人忧天就好了,至少天是不会真的塌下来,但皇帝却是随时随地可能翻脸。

林诗音不置可否,只是摇摇头,否定了妹妹想要代替自己的建议:“皇上是有自己的暗卫,还有无所不知的锦衣卫和东西两厂,若是真的做下那欺君之事,天底下如何会有那不透风之墙?”

灵儿感到很失落,她明白姐姐的意思,如果纸注定会包不住火,那便要从一开始就不点火。如此方不会落人把柄。

“可是、可是那个皇帝很荒.淫好色的,我听说皇宫里头,但凡是有点姿色的宫人,都得被他临幸……”

皇帝当到这个程度,也算是很万众瞩目的一份子了,此时此刻灵儿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催李寻欢筹办婚事。

“都怪我,若是早些时候就催促姐姐你和表哥把婚事给办了,那皇帝肯定是不会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

灵儿闷闷不乐的说道,而一旁还在千方百计苦思冥想办法的龙啸云,却好似给一道晴天霹雳给打中,面上震惊的神色更是无处可藏。

好在林诗音一个要去前院面圣,灵儿又全身心都在关注姐姐的处境,倒是没有谁发现龙啸云的神情不对。

林诗音坚持要亲自去面圣,原因有三:一是皇帝本来就点名要自己去,自是不能连累他人;二是在林诗音看来,自己的妹妹灵儿容貌更为出众,年纪也是符合皇帝的喜好,而且还没有婚约在身,若是真的被帝王看重,那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三个原因就是林诗音觉得新帝再荒.淫,也不该荒.淫到臣子家眷身上,那祖宗礼法仁义礼智,还有满朝文武百官,总该是会让新帝有点束缚的。这又不是唐朝,连父夺子妻都能做的出来。

明朝的皇帝别说是像汉朝唐朝那样养男宠和搞.乱.伦了,他们甚至连寡妇都不乐意娶,林诗音精读史书,对本朝帝王的品行,还是勉强有点信心的。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关注龙啸云的神情变化,因为他真的不重要。

龙啸云神情扭曲了许久,还用尽毕生的忍耐力去控制自己不要发出质问——理智回归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居然没有任何可以质问的资格。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李寻欢喜欢的人是灵儿,怎么会和诗音有婚约呢?

他根本就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