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难掀开了斗篷。
这还是沈浪第一次见到他的真面目。
之前见到他都是扮老的样子。
但现在,他也没有显得很年轻啊,脸上也已经呈现出了老态,眼角也出现了皱纹。
不仅如此,他的头发也不是全黑,而是花白了一片。
剑王李千秋看了他一眼,稍稍一愕。
短短一两个月不见,这苏难竟然变了一个模样,这老了十岁不止。
上一次他在琅郡西边的官驿刺杀苏难的时候,对方是何等年轻,何等英姿勃发,何等气势冲天。
而今天,他是何等之颓丧?
沈浪的几千名武士乱箭齐发,苏盏和三眼邪立刻冲上来,保护在苏难和苏剑长身边。
三眼邪依旧戴着黑色盔甲,额头上画着一只眼睛。
此时苏难身边就剩下两个强大的嫡系了。
“主公,我们护着您杀出去。”
“对,兄长我们护着你和世子杀出去。”
“我们还有一战之力。”
三眼邪和苏盏猛地拔剑,大吼道:“所有人拔出刀剑,杀出重围。”
“为主公而死,而苏氏家族而死!”
然后剩下的几百名武士猛地拔剑,组成了一个利剑的形状。
“住手!”
苏难一声大吼。
顿时,苏盏和三眼邪暂停了冲锋。
苏难望向沈浪道:“沈浪,没有想到,最终还是落入你的手中了。”
“哈……”
苏难吐出了一口浊气。
“一个坏的性格,真的足够毁掉人的一生。”苏难道:“我这个人毁就毁在贪心一事上,手中的局面明明很好,却想要更多更好。之前若非因为贪心,既想要得到暴民手中的那笔金币,又想要杀你,还想要名正言顺拿下白夜郡城,想要一箭三雕,你们连白夜郡城之战都没得打。”
这话没错。
有些人抓了一把超级好牌,明明能够赢,但是他想要打赢,升级想要敲底拿三百分,斗地主想要炸翻十六倍。
结果非但没有大赢,反而输了。
“这一次也是因为贪心,想要羌王宫里面的黄金,这才导致了灭族之危。”苏难泪水纵横。
苏盏大声吼道:“兄长,别说了,别说了!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你明明是不想要黄金直接去西域的。”
苏难摇头道:“不,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想要这笔黄金。”
“我苏难自负聪明绝顶,不亚于天下英雄。”苏难叹息道:“这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吴王,越王,种尧,卞逍,宁翼,宁岐,张翀,薛彻,燕难飞,阎厄,当然还有一个超级大英雄,即将颠覆半个世界的矜君。”
沈浪道:“苏难,临死之前你还要点评一下天下英雄吗?”
苏难道:“沈浪,你知道这些人中我最看好是谁吗?”
沈浪道:“愿闻其详。”
苏难道:“矜君,你们等着吧,或许有一天他会席卷整个南方,一手掌握文明世界,一手掌握蛮族武力,他会成为新的一代霸主。”
沈浪道:“苏公,你既然点评了天下英雄,相比也要点评一下我的吧。”
苏难看来沈浪一眼道:“沈浪你聪明绝顶,智近乎妖,很多时候与你为敌,简直让人绝望。但是你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吗?”
沈浪道:“请指教。”
苏难道:“你的傲慢,你太傲慢了。百万金币你不看在眼里,高官厚禄你也不放在眼里,天下万民你也没有放在眼里,说坑死就坑死。你的眼睛是长在天上的,除了你身边的几个人,天下皆是猪狗,何等高高在上?”
沈浪疑惑道:“有吗?”
苏难道:“眼睛长在天上,把人当成猪狗,除了报复之外,无欲无求。你这样会吃大亏的,说不定有一天你也会死在上面。”
沈浪不屑一笑。
苏难道:“最后我想要问一句,我父亲苏翦给金氏家族写的那封密信,金卓到底烧了没有?”
沈浪道:“烧了啊,不过我有复制了好几份,当然也没用上,那玩意用处不大。”
“果然烧了,我应该相信金卓人品的。”苏难道:“当时我得到密报,说金氏家族没有烧掉这封密信。我不相信,但是对方完整将密信内容复述了一遍,内容准确无误。”
沈浪道:“不是隐元会,就是薛氏了,因为当年金宇伯爵把这两家当成了绝对的盟友。”
“一切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苏难又长长吁了一口气,接着猛地一抖长枪。
刹那间,那个在国都威风凛凛的苏难,又仿佛回来了。
尽管脸上有了皱纹,尽管头发已经发白。
但这霸气冲天的苏难,又仿佛回来了。
“剑王李千秋,上一次你刺杀我没能得手,被我的气势所震慑,肯定很不安心吧。”苏难大吼道:“这一次,再战一次如何?”
“剑王李千秋,你我再决一死战,如何?”
剑王李千秋凝视苏难良久道:“你武功和气势都退化了很多。”
“哈哈哈……”苏难道:“武功如同酒量,气势如虹的时候,当然高。如同丧家之犬的时候,自然就颓丧。”
“来了!”
苏难一声大吼。
猛地催动战马,朝着剑王李千秋狂冲而去。
疯狂的加速!
“呀呀呀呀呀……”
嘴里,依旧喊出雷鸣一般的呼喊。
但是,那一句话已经没有了,李千秋你作死吗?
这句话,苏难已经喊不出来了。
他嘴里的这咿咿呀呀之声,也充满了决绝的悲壮。
“杀!”
惊天的一枪,苏难猛地朝剑王李千秋刺去。
剑王轻轻一剑!
两个身影,瞬间交错而过。
“唰!”
瞬间,苏难手中的长枪直接被削断。
他的胸口出现了一道血痕。
“呼,呼,呼……”
苏难艰难地喘息,但是每喘息一口,喷出来的都是血沫子。
他的五脏六腑,已经被李千秋的利剑切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活不久了!
……
决斗结束,苏难调转马头,重新回到了包围圈内。
这个时候,他整个人已经佝偻了,再也直不起来了。
胸口鲜血不断涌出,嘴角鲜血不断涌出。
“沈浪,你不会放过我家任何一个人吧。”苏难道。
沈浪点头。
苏难道:“听说你把苏剑彦给车裂了?”
沈浪点头。
苏难道:“我儿子苏剑长,十八岁,也不能活?”
沈浪摇头。
苏难道:“说要杀我全家,就真的杀全家,真狠啊。”
“那,那行吧!”
苏难来到自己的儿子苏剑长面前。
这个儿子很年轻,很聪明,有点点轻浮,但确实很出色,若苏剑亭死了,他本可以继承家族大业的。
他的希望,家族的希望啊!
“抱歉,为父没有办法看着你成长了。”
苏难伸手抚摸儿子苏剑长的面孔,然后猛地一剑,刺穿了儿子的心脏。
瞬间暴毙!
顿时,沈浪身体猛地一颤。
苏难继续自言自语。
“宏图霸业一场空!”
“一场空!”
“我苏氏几百年基业,彻底终结。”
“好可惜。”
苏难走到弟弟苏盏面前,伸出拳头捶打他的胸膛。
“抱歉弟弟,你这个猛将始终没有真正大放异彩,是哥哥没用。没能带着你们出头!”
苏盏流泪,拼命地摇头,却无法说出话来。
然后,苏难又猛地一剑,刺穿了弟弟苏盏的胸膛。
大将苏盏横死。
临死之前,没有一声惨呼,没有做出一点点反抗。
“百年基业,灰飞烟灭。”
苏难一边咳嗽,一边喷血,一边自言自语。
“不过这也没什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公平得很。”
苏难来到三眼邪面前。
“你本是乾国的战争难民,在我家中长大,一辈子都不能露面,苦了你了,苦了你!”
马贼三眼邪浑身颤抖,却没有哭出声。
“主公……”
苏难猛地一剑,刺穿了三眼邪的心脏。
三眼邪嘴里再喊了一次主公,然后闭目而死。
然后,苏难来到嫡妻的面前。
这个女人直接哭了出来。
“何以至此,夫君何以至此?”
女人嚎啕大哭。
“做生意赔了,当然要破产。”
“造反败了,当然要全家死光。”
苏难一剑,刺穿妻子的胸膛。
你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惨死当场。
接着,苏难出剑如同闪电。
把剩下一百多名苏氏嫡系成员,全部杀得干干净净。
至此!
苏氏家族彻底灭族!
斩草除根!
只不过是苏难自己动手,一个一个杀光。
“几百年的苏氏家族,烟消云散!”
“灰飞烟灭!”
苏难咧嘴一笑道:“沈浪你要记住今天的,莫要让你金氏家族步入后尘。”
沈浪道:“多谢苏公教诲。”
苏难道:“沈浪,现在我们两家的仇恨,清了吗?”
沈浪道:“差一点点,就要了结了。”
“懂,我懂。”苏难道:“沈浪,你的文才很好,诗才绝顶,见到我苏氏的惨局,你能不能做一首诗啊,两句就行。”
沈浪想了一会儿道:“滚滚怒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苏难一愕:“写得竟然这么好吗?实在是太好了,百年不遇的经典佳句,难怪宁元宪喜欢你,你太精致了,这才华太了不起了。”
“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死去,不知道有多少显赫家族灰飞烟灭。今日我苏氏家族之覆灭放在今年来看,固然震撼。但放在百年历史中,却又不值一提了,放在千万年历史,简直如同沧海一粟。”
“都说这英雄如同天上星辰,但天上星星那么多,今天灭了这个,明天灭了那个,又有谁发现?”
“苏难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苏难无颜见列祖列宗!”
“沈浪,你我两家的仇恨恩怨,了结了!”
然后,苏难举起双掌,猛地朝自己的脑袋一拍。
“砰!”
瞬间,他精致华贵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猛地爆开!
苏难惨死!
就如同他所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所以面孔和脑袋,都直接炸开了。
剩下的几百名苏氏家族武士,呆呆望着这一切。
他们朝着沈浪望来一眼。
那意思比较清楚,是你们来送一程,还是我们自己走?
沈浪道:“你们自己走吧!”
然后,剩下几百名武士横剑于颈,轻轻一抹。
全部自尽!
……
与此同时!
西边的苏庸,穿着苏难的衣衫,举着苏难的旗帜,带着几千人冲向了通往西域的山谷!
他已经看见了。
整个山谷,密密麻麻都是伏兵,而且居高临下!
苏庸热泪盈眶。
“杀!”
“杀!”
“杀!”
“苏氏家族,永远不灭!”
“主公不朽!”
苏氏的几千残军,猛地朝着山谷冲去。
顿时,万箭齐发。
山上无数巨石,滚滚而落。
短短半个时辰!
苏庸率领的几千苏氏军队,全军覆灭!
苏庸临死之前,还觉得自己拯救了主公,可以瞑目。
……
沈浪皱眉,看着满地的尸体。
李千秋看着这一幕,仿佛感慨万千。
但是酝酿了很久,他憋出了一句话。
“我觉得做农民挺好的,剑岛也挺好的。”
他的意思是,这些大人物辉煌固然辉煌,但真正死的时候也如此惨烈。
沈浪叹息道:“苏难这个人厉害,很厉害的,若是把他那点贪婪的缺点改掉,我和张公真未必是他的对手。”
李千秋道:“沈公子,报仇雪恨的滋味如何?”
“很爽。”沈浪道:“但是苏难有一点太操蛋了,临死之前竟然让我不恨他了,也不恨苏氏家族了。奶奶的,明明是我要报仇,结果他自己把苏氏全族杀得干干净净了,牛逼。”
来到几辆马车面前,打开一看,金光灿灿全部都是黄金。
十斤一块的金砖。
黄金动人心魄,更何况是这么多黄金。
但是沈浪和剑王李千秋都毫无所动。
别看李千秋家产不超过三百金币,但他也算是视金钱如粪土。
有钱也不知道该怎么花?
买豪车,豪宅?还是娶三妻四妾?
这种事情也只有沈浪这种庸俗的人才做得出来。
而这些东西沈浪都已经有了。
但这批黄金简直是天文数字。
“鲁鲁,这批黄金是你父亲劫掠来的,所以还是你家的,物归原主。”沈浪道。
阿鲁娜娜公主瞥了一眼,她对黄金也没感觉的,这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
“你要吗?你要就全部拿走。”这个败家女王倒是很大方。
沈浪摇了摇头,他需要钱的时候就直接伸手。
向娘子要,向天道会要。
还要自己带金子,还要自己保管金子,太麻烦了。
“我不要。”沈浪道:“这样,你把黄金运回到羌王宫,找一个地下室把这些黄金全部融了泼在地上,这样谁也偷不走了。”
“行!”阿鲁娜娜道:“啥时候你要了,就跟我说一声。”
沈浪道:“谢谢嫂子。”
这笔天文数字的黄金,未来他还真的可能用得上。
“大傻,给你一晚上,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
当天晚上!
沈浪实在受不了了,逃到一里之外去睡觉。
大傻和阿鲁娜娜这对公母太会折腾。
不,准确说是阿鲁娜娜太会折腾了。
一直到现在为止。
大傻从来都没有主动过,他实在是太害羞了,觉得做这种事情实在太不好意思了,从来都是躺在那里很被动。
事后大概有十个时辰内不敢见人。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害臊的事情,但是又那么有意思,简直比什么都好玩。
大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但是却不敢沉迷,不敢主动。
……
次日一早!
沈浪带着大傻等人,和羌女王阿鲁娜娜分别。
女王要带领骑兵返回王宫。
沈浪带着大傻,武烈等人返回越国。
阿鲁娜娜派遣两千骑兵,护送沈浪回国。
一行人足足走了几天,终于离开了羌国,回到了大雪山下,来到了越羌边境。
而这个时候!
沈浪见到了一个熟人。
班若宗师,牵着一头白牛,驮着好多的大劫宫的石头浮雕。
班若宗师的衣衫是新换的,难得穿着一身紧绷骑装。
沈浪不由得朝着她的大腿望去。
曲线不错。
三角函数更不错。
“人渣!”
班若骂了一声,然后若无旁人地走了。
朝着楚国的方向走了。
真是世事难料,他本来想要去镇远侯爵府归还秘籍的,结果听说镇远侯爵府被郑陀占领了。
那没办法,还不了了。
不是我不还啊,而是找不到主人了。
班若走了好远,沈浪还在回头看她的背影。
臀型真妙。
李千秋实在忍不住道:“论长相,宁洁公主不亚于班若师妹,为何你从来不看她一眼,却屡次挑逗班若?”
沈浪道:“宁洁见过黑暗太多,心中和灵魂都已经黑暗污浊。而班若宗师看似冷淡,实则单纯无暇,还有点小闷骚,逗起来很有意思。”
李千秋实在无法理解人渣的精神世界。
沈浪道:“再说,我也没有想要对她做什么啊,我纯粹是用欣赏的目光。”
李千秋道:“那以后你若治好我的妻子,她也很美的,我希望你不要用这种欣赏的目光看她。”
沈浪一愕,然后超级尴尬。
“怎么会?怎么会?”
“我是这种人吗?有夫之妇我从来不勾搭的。”
“哦,正常的有夫之妇我从来不乱勾搭的。”
然后,沈浪带队进入越国境内!
……
班若大宗师,牵着牦牛,漫不经心地走路。
又要回魔岩道宫了,又要面对那些弟子了。
真的是好无聊啊。
下一次我找什么理由出来呢?
再来剿灭叛徒林裳的雪山宫?
不行不行,她雪山宫就十九个人了,再剿灭就彻底没人了。
林裳虽然又丑,脾气又差,但终究是我师姐,不能逮她一个人欺负。
“我又什么理由不回魔岩山吗?”
思来想去,怎么都找不到。
烦死了,烦死了!
我魔岩宫仇人这么那么少啊,就两个人,一个李千秋,一个林裳。
要不然我就能以报仇的名义天天在外面玩了。
沈浪那个人渣仇人这么多,所以天天以报仇的名义在外面浪,他是怎么做到的?
要不然我不回去,我找个理由再在外面玩几天?
南殴国,沙蛮族大战如火如荼,肯定是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我作为武道宗师,有责任有义务去保护那里的无辜难民。
不行,不行!
我又不是神女雪隐,从来都没有做过拯救万民的事情。
我这一生没有犯过罪,也不需要恕罪。
好无聊,好无聊。
无奈之下,班若宗师只能灰溜溜地返回魔岩道宫。
有哪一个厉害的弟子,你赶紧给我成长起来,我这个掌门已经当得不耐烦了。
……
与此同时!
一个须发皆白,弯腰驼背的老牧民,穿着一身裘皮,赶着一群羊南下。
朝着沙蛮族的方向走去。
“唉!”
“尘归尘!”
“土归土!”
“荣华富贵,如同过眼云烟!”
然后他一张嘴,唱出了羌国的调子。
“大妹,你莫要坐我的公牛,你腚太大压得牛走不动路哟!”
“你味太浪,让牛根杵地哟!”
……
镇远侯爵府内。
郑陀和梁永年仿佛掉进蜜罐的老鼠一般。
简直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城堡之内粮草无数,美人无数。
郑陀还是小心的,一开始只吃自己带来的粮草,只喝自己带来的淡水。
而且已经用银针检查过每一袋粮食,每一块肉。
根本就没有任何毒。
但他依旧不放心吃。
就让镇远侯爵府的老弱妇孺吃。
吃了两天也完全没事。
他这才放心大快朵颐。
美酒,美食,美不胜收。
这才是贵比王侯的日子呀!
一开始,他的军队还忍住没有祸害镇远侯爵府内的家眷。
但几天之后,实在忍不住了!
于是,镇远侯爵府内的女子遭殃了。
郑陀和梁永年的军队,在镇远侯爵府内过着放荡形骸的生活。
……
几日之前的吴越边境!
这里进入了最最危险的时刻,白夜郡战场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越王宁元宪的大营内,仿佛空气都是凝固的。
年轻的吴王太难斗了。
卞逍在吴国境内已经杀得血流成河人头滚滚了,这位吴王依旧没有妥协。
反而增兵十五万!
越王手中可只有八万,两军对峙最近的距离,只有区区几百米。
宁元宪压力山大。
甚至有一点点响动,都觉得是吴王的十五万大军杀来。
十五万对八万,拥有巨大的兵力优势。
但越国属于防守,整个防线上有两座城池,可以相对抵消这种兵力优势。
越王每一天都在煎熬。
他这位国王亲自做诱饵,当然勇敢,但也是可怕的冒险。
君子不立危墙,何况君王。
坏消息一个又一个传来!
楚国大军疯狂攻打种尧防线,已经夺了十几个堡垒,直接将边境推进了三四里。
吴国三万大军,也在疯狂地攻打怒潮城,金卓被刺,怒潮城的沦陷也注定成为定局。
而最大的坏消息,还是从白夜郡战场传来的。
宁洁长公主送来的最后一封密奏。
沈浪依旧没有出现,苏难再一次增兵,张翀病重。
白夜郡城真的守不住了,或者下一天就会沦陷。
尽管宁元宪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派遣三王子宁岐率领三万大军进驻琅郡,当这也意味着放弃大部分的天西行省南部。
真正的度日如年。
宁元宪对着镜子,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每一天都在变憔悴,都在变老。
但是他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消息。
要么就是最好的消息。
要么就是最坏的消息。
坏消息,自然是张翀灭亡,白夜郡城沦陷,苏难大军席卷整个天西行省南部,局势天崩地裂。
一旦这个坏消息传来。
那么……他这个越王就只能向吴王妥帖,只能谈判。
到那个时候,他真的要任凭这位吴王讹诈了。
割让两个郡,大额的战争赔款是一定的。
但是这么大的代价,也一定要付。
攘外必先安内。
但局面一旦发展到那个地步,那对他这位越王的威望完全是致命的打击。
而且是无法挽回的打击。
越国从今以后,就会从南部霸主的位置上下来,吴国取而代之。
但是……
宁元宪心中一直有一个希望。
一个非常渺茫的希望。
沈浪再一次创造奇迹。
上一次金氏家族面对的危机更加险恶吧,但沈浪夺取怒潮城如同神来之笔,瞬间大获全胜。
郑陀靠不住。
唯一的希望就是沈浪。
但是宁元宪又不敢太指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实在是太渺茫了。
沈浪区区几百人,如何灭得掉羌王,如何能够力挽狂澜?
这段日子,宁元宪没有露面,始终呆在大营内静静等待。
越国大军也没有丝毫的挑衅,完全龟缩在自己军营之内。
反而吴国大军,开始疯狂挑衅,甚至制造一次又一次军事摩擦。
越军士气滴落。
吴军斗志昂扬。
……
然而吴王此时也无比焦灼!
卞逍在吴国境内大开杀戒,每一日吴国都在流血,都在蒙受巨大的损失。
怒潮城那边的结果还没有来。
最后的情报依旧是在激战。
不过吴牧密信中说对这一战志在必得。
所以对怒潮城之战的结果,吴王并没有担心,觉得十拿九稳。
他在等待的是越国西边的战局。
等待白夜郡城之战的结果。
那里才是整个天下的暴风眼。
只要张翀灭亡,白夜郡城沦陷,苏难大军横扫天南行省。
到那个时候,宁元宪就要乖乖求饶了,卞逍乖乖退兵。
到那个时候,就是他吴王予取予求的时刻了。
就是他吴王一雪前耻的时刻了。
年轻的吴王不关注怒潮城之战,每天都在焦灼地等待。
一天要问几十遍。
白夜郡战场消息传来了吗?
白夜郡战场消息传来了吗?
……
宁元宪静静坐在榻上,手中读着佛经,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安静下来。
此时虽然谈不上生死存亡,但也绝对是危在旦夕。
天西战场那边,若是传来好消息,那就直接升上天堂。
如果传来坏消息,那就下地狱。
没有中间。
不是最好的结果,就是最坏的结果。
但是宁元宪不会祈祷!
满天神佛都没用的。
若是祈祷有用的话,当日姜离帝主就不会死,大乾王国就不会败了。
当年整个天下,有多少人是姜离陛下的狂热仰慕者?
有多少人为他祈祷?
结果这位盖世英雄还是忽然暴毙。
宁元宪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等待着最坏结果的道理。
甚至,他已经开始构思和吴王的谈判。
该委曲求全,就委曲求全吧。
该服软就服软吧。
该赔款就赔款,该割让就割让。
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
最坏的噩耗,你可以来了!
而就在此时!
小黎公公黎恩狂奔而入。
“陛下大喜,大喜!”
“捷报,天大的捷报!”
“沈浪公子消灭羌王,扶植女王阿鲁娜娜,带着一万骑兵杀入天西战场,和张翀大人内外夹击,大获全胜!”
“苏氏叛军主力,近乎全军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