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了申时,江凝便要回去了。
韩奕并没有坐马车,他骑着黑马,在前面领路。
风吹动车帘,江凝看着韩奕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小碧同在马车上,见江凝如此,纳闷:“怎么了小姐?”
“没什么,只觉得世子有点可怜。”
被刁蛮公主逼婚,娶了不喜欢的人,而喜欢的人嫁别人。
真悲惨。
所以,她要引以为戒,不要喜欢什么人。
不然求而不得,那就和韩奕一样惨了。
小碧皱眉,十分不解:世子有什么惨的?
……
再过两日,韩奕就要离京了。
离京之前,他特意请了一位大夫来给江凝诊脉。
江凝虽然体虚,不过眼下却没什么大碍。
“可一旦秋冬时节,小姐很容易受寒,咳嗽不止。”小碧将情况告诉大夫。
“如今也别无他法,只得小心养着。平时要多休息,既不可劳力,更不可劳心。只要夫人放宽心态,年岁长些,身体慢慢的就会好起来。”大夫道。
江凝点头:“多谢。”这个道理她明白,忧愁善感,死心眼儿,对她更是不利。
随后,韩奕送大夫出府。路上四下无人,大夫悄悄和韩奕说了几句话:“夫人目前身体状况的确不易有孕,你行夫妻之事时,一定要做些预防。”
“……”韩奕面色一窘,耳朵通红。
孙老大夫哈哈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之常情嘛。”
见韩奕不吭声,老大夫又说:“那些避孕的东西,你知道吧?你若是不懂,派了可靠之人跟我回家拿一些……”
“不必。”韩奕一口回绝。
“……怎么不必,难道你还真不管夫人的死活?”老大夫皱眉,“她现在这样,如果怀上了,很容易小产……那可是会要她命的!”
“不是,我自己有准备。”韩奕只能硬着头皮扯谎。
“那就好。不够随时去我那拿。”老大夫拍拍韩奕肩膀,“真是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
韩奕叹气。幸好这些话,老大夫没当着江凝的面说。
不然他以后真是再也不敢见江凝了。
……
韩奕明日即将离京。
今夜兵部同僚为他送行,众人去酒楼喝酒,戌时过半,韩奕才回到家中。
他昨日已经和父母妹妹辞行,一切行程事宜也都安排妥当。
原本应是没什么牵挂踟蹰,可韩奕这一整日,一颗心总是悬在半空,像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一样。
当韩奕踏入轻云院,抬眼看到还亮着灯的屋子,他似乎明白了。
他确实还有一件事没安排妥当。
在江伯伯墓碑前,他承诺要安顿好江凝后半生。
虽说江凝心灰意冷,对姻缘之事没什么心思,可他却不能马虎。
赵乾羽有点胖,江凝不喜欢。
谢晋有些粗鲁,她也不喜欢。
思忖之间,韩奕锁定一个人。
这人也是他的白鹭书院的同窗,李诵。
李诵虽然出身贫寒,父母双亡,却文采斐然,当年白鹭书院院长破格让他在书院读书,且不收分文。
书院众人都认为,李诵他日必有所为!
李诵也不负期盼,数年前春闱会试中榜,怎料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殿试前,李诵给自己家的破屋修屋顶,不留神从屋顶上摔下来。
他错过殿试,且左手受伤断了一根手指,落下一点残疾,无缘仕途。
白鹭书院爱惜人才,特许他在书院做夫子。
虽然李诵此生很难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
他品性善良,且饱读诗书。
他身形高瘦,一点不胖。
他谈吐风雅,无半丝粗鲁。
这,岂不是正好的合适人选。
韩奕思忖片刻,心里有了计较。之前两次相看,他没有顾及江凝小女儿心态,直接带她去看,她即便有意,也不好说出来。
正好,他明日就要离京,就让这两人自己抉择吧。
于是韩奕立即回屋,飞快写了两封信。
这两封信,一封是给江凝的,另一封则是给李诵的。
只是,写好的那一刻,韩奕心头忽然有一股无缘由的憋闷。
韩奕盯着信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拿起其中一封,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江凝屋中还亮着灯。
韩奕走过去敲门。
屋内江凝微愣,小碧方才已经去睡了,这个时候是谁?
“江凝,是我。”
韩奕压低声音。毕竟这大半夜的,他来敲门有些失礼。
江凝诧异,这么晚了,他怎么来找她?
不过以江凝并不害怕,对韩奕的了解,他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于是江凝起身去开门。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一头如墨的发散下来。
清丽柔美。
韩奕撇开眼不敢多看,只是飞快将手里的信递给她:“明日你再看。”
“……这是?”江凝接过信,有些不解。
“明日你看过就知道了。另外,你若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可以让小晴帮忙,实在无解,可以写信给我。”
江凝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韩奕说完又补充一句:“我母亲对你有些偏见,请多担待。”
江凝惊讶。她没想到韩奕竟是如此是非分明,坦荡直率之人。
对于韩夫人言行,他既看在眼里,也敢于承认,不会因为韩夫人是他母亲遮掩回避。
她对他,似乎没那么了解。
“世子客气了,我在侯府衣食无忧,已经是十分感激了,韩夫人并没有刻意为难我。”韩府对她有恩,即便韩夫人不太喜欢她,江凝也明白这是人之常情。她不会在意。
“你没往心里去就好。明日我卯时就走,不必送了。”
韩奕说完,转身离去。
他总是控制不住想去看江凝。
这让他有点慌。
幸好,明日他就离开了。
站在门口的江凝错愕。
韩奕今日有些怪,言语都比平时快了许多,看起似乎很急切。
大概,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吧。
江凝关了门,把信收好。
既然韩奕让她等明日再看,她便听他的。
不过,江凝很纳闷:有什么事他不能当面说,还要写信给她?
……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江凝就起身了。
昨夜韩奕让她不必相送。
可她毕竟是韩奕的夫人,韩奕今日离京,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她要是不去送送,不说韩夫人怎么想,她自己都觉得不太好意思。
江凝洗漱更衣,穿了一身藕紫衣裙,她出门时,正巧韩奕带着方波出门。
外头候着两名侍卫,都提着灯笼。
见江凝出来,韩奕看过去,有些诧异。
江凝微微一礼:“我送送世子。”
韩奕点头,并未多说,不过他脚步慢了许多。
江凝连忙跟上。
等到了前院大堂,韩广夫妻,韩晴等家人都在了,还有韩奕的二弟,江凝还是第一次见。
众人和韩奕简短话别,随后送韩奕出门。
韩奕骑上马,带着数十将士离去。
……
韩府众人回到前堂,正要各自离开,韩广却道:“凝儿,前些日子没功夫问你,你在家里住得还习惯?”
江凝连忙回:“多谢爹关心,我一切都好。”
韩广点头:“那就好。韩奕长期不在家,委屈你了,听说你常去清风观,这也是好事,不过记得多带些护卫一起。”
“儿媳明白,一定会小心。”
韩夫人脸色却不怎么好:“还是尽量少去吧,一月去四五次,实在多了些。”
江凝只得应下:“是。”
“娘,你要是不放心,我陪大嫂去。”韩晴连忙说。
“那有那么闲。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收收心,学学持家之术了。”韩夫人反对。
“好了,江凝去清风观讲学又不是坏事,就这样。今日大家累了,各自回去歇息吧。”韩广摆摆手。
江凝回到小院,今日起得太早,她有些困。
她脱了绣鞋刚想躺下,忽然想起韩奕昨夜给她的信。
他说,等他走了再看。
她现在能看了吧?
江凝心头痒痒的,虽然她很困,却立即起身,去桌案抽屉中找出了那封信。
江凝打开,只见信中只有寥寥数句:
“李诵,白鹭书院夫子,温文尔雅,品行端正,文采斐然,因左手略有残疾无缘仕途。我已写信告诉他你需要一些教导幼童的书籍字帖,他或许会来送来给你。”
江凝错愕。
很快她明白了,这是韩奕为她物色的第三个人。
这一次,江凝无奈的同时,心里有些说不清的不舒服。
他嘴里虽然说两人可以不和离,相敬如宾过一辈子。
可实际上,他马不停蹄为她相看下家,迫不及待与她和离。
也罢。
江凝暗暗决定,等韩奕下次回京,她便与他和离,不会让他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