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争夺战的结束原本应该成为一场大战开锣的起点,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虽然聚集了数十万大军在云中府城周围,但北方军和多顿大军仿佛像是一下子丧失了锐气一般,一直未曾启衅,甚至围困云中府城的大军还主动后撤,让驻扎在云中府城抱着破釜沉舟一战的卡马波夫颇有些意外。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战争阴云就会散去,不但联军在云中一带的兵力未曾减少,连带着南面的沧州也是战云密布,第一军团和两个独立师团都已经缓慢的推到了沧州一线,整个战局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对峙局面,而这预示着战争不爆发则已,一旦爆发便会如同大江决堤火山喷发一般一泻千里,这将是一场席卷整个帝国北部的大战。
而最令人尴尬的角色莫过于驻扎在中州西部边缘地区的帝国城卫军团和十四军团以及第四军团残余的两个师团,随着云中争夺战的上演,便是傻子也知道秦王殿下和燕王殿下之间仇怨只会越来越深,而名义上的帝国皇帝似乎也对这无能为力,除了一些有气无力的呐喊和毫无意义的劝导,整个帝国中央似乎拿不出一点可以对这场战争有所帮助的措施和建议,而这也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生死之战,谁败了不仅会丢掉江山,而且甚至可能落得个死无全尸。
盘踞在中州边缘地带的本该隶属于帝国中央的几大武装团体这个时候的倾向性就显得十分重要,无论他们加入哪一边都可能会对整个战局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而他们同样清楚,一旦站错了队,只怕最后的结局同样会是悲惨的,但扑朔迷离的局势一样让人无法看清楚形势的发展,即便是最清醒的军事学者这个时候同样无法预测这一场战争一旦爆发究竟谁会取得最后地胜利,这中间有着许多无法估料的变数。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武装团体只怕就是已经退回到中州原来驻防地的帝国城卫军团了,作为一支经历了多场大战和无数政治斗争的宿将,尤素夫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的老练和经验都使得双方一开始都把他当作主要目标来争取,但晋中事变的爆发让西疆开始对这个墙头草产生了很深地不信任感,虽然在表面上的争取依然并未有所变化,但无论是尤素夫还是西疆一方心目中都意识到要想化解这道因为晋中事变带来的鸿沟在短时间是不可能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城卫军团就会马上投入北方军地怀抱,至少城卫军团还可以顶着帝国中央直属军队的牌子作幌子,以这个借口躲避来自北方和西疆的压力,尤素夫地信条便是一个军然只有手中掌握有足够的武力才能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否则你便是一文不值。
面对不断晋中不断增强的军事力量,城卫军团在晋中事变一个月之后便陆续开始从龙泉和晋中之间交接地带撤离,重新回到原驻地,偏安一隅的城卫军团就像一块牢牢地吸铁石吸引着众人地注意力。
在视察了晋中防务之后,无锋在晋中、龙泉、中州之间又视察了第三军团两个师团、第五军团第二师团在本区域进行的战术实战演练,驻防帝都的第五军团第一师团也派出了一个联队协同演练,目地是考验陆军急行军速度以及骑步兵协同作战能力,晋中至帝都城下再到龙泉府东南部之间这方圆数百里地面立时成为了演练场,尤其是西疆第三军团第三重装骑兵师团的出现更是让这个地区周围的武装力量都不由自主的缩紧了心,这是唐河帝国自建国以来组建的第一支师团建制的重装骑兵师团,其装备和训练完全按照西大陆以及利伯亚诸国最精锐的重装骑兵标准配置和要求,为此李无锋还特地要求军务署从西大陆的汉森同盟和法米尼帝国重金聘请了军事教官专门进行战术训练,以求达到目的。
西疆这支独一无二的重装骑兵师团虽然第一次清河争夺战中遭遇了重大损失,但这也是茅进率领的这支重装骑兵师团第一次大规模与强敌交锋,挫折换来的不仅仅是经验,而且也让这支年轻的重装骑兵清醒的看到了自己存在的不足,军务署在第一时间就挑选了最好的西域战马和士兵补充到这个师团,鉴于西域战马在耐久力上虽然不如腾格里战马,但在短距离冲刺速度以及正面冲击力和负重能力上都较腾格里战马更优,军务署斥巨资用西域战马替换了原来的腾格里战马,力求在最短时间内让这个师团恢复并超过原有战力,应该说茅进与第三师团的官兵们很好的完成了这个任务,整个演习过程中的阵型演练和集群冲锋都充分展示了这支在经历了挫折后的重装骑兵师团已经完全超越了原来,战斗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这一次大规模军事演习也毫不避讳的以正在沧州境内集结的北方军为假想敌,设想在北方军对清河发动进攻时,驻守在河朔地区的西疆军将通过何种方式完成对清河的增援或者对沧州假想敌的打击,虽然明面上这是针对北方军的军事演习,但盘踞在中州西部和北部的几大武装集团无一例外的感受到了这股来自西面的杀气,在这两大军事集团的对垒当中,他们所处的地位最为尴尬,而又无法回避,虽然来自帝国中央的种种迹象表明已经有重要人物在向这几支武装力量施压要求他们加入北方军,但事实上已经处于半独立地位的这几支军队的主官却不能不考虑他们怎样把握好这样一个度,赢得更多的观察时间,如果能够坐观固然好,但许多事情往往不以个人意愿转移,你越想置身事外,反而越发逃避不了,这就是一个怪圈。
西返的无锋一行在晋中也受到了晋中士绅的热烈欢迎,尤其是以煤矿主们为主的工商界人士更是对这位不但掌握着帝国整个西部地区大权而且现在还控制着通往帝都大门的秦王殿下大肆谄媚邀宠,其热烈程度让足以让随行人员为之侧目,不少大煤矿主甚至慷慨激昂的公开表示愿意捐输巨额军资支持秦王殿下的大业。
无锋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奥,妙,鉴于晋中一直处于军事管制状态,煤矿主们的矿山虽然已经陆续重新开工,晋中城守府事实上处于停止运转状态,煤矿主们的煤矿外运都不得不和军队直接打交道以获取军事物资外运许可,手续上不但相当麻烦,也让从心理上不愿与军队打交道地矿主们感到不便,当然这些都还不是最主要原因,由于本地煤矿主们或多或少都与帝都的大贵族们有着关联,而秦王殿下与帝都大贵族们关系交恶已经不是秘密,这会不会牵连到本地这些煤矿主们呢?想一想河朔地区不少原来与太平教关系密切的商人,在军管状态下,只需要一句交通叛逆便可以让你坠入地狱,没收财产算是好的,弄不好就让你滚进大狱永世不得翻身。
在士绅商贾们为无锋一行举行的欢迎酒会上,无锋也应士绅商贾们的要求明确答复了西疆政务署和军务署将很快商量在晋中取消军管恢复地方行政管理,同时也含蓄的点示对于那些一直站在那些反对西疆地帝都保守贵族一方士绅商贾西疆虽然不会采取超越法理的行动,但是也绝不会放任自流纵容其这等公然与西疆敌对的言行,也希望晋中地士绅商贾与帝都那些不识时务顽固不化的保守势力划清界限。
无锋软中带硬的言论立即在晋中引起了一波反击帝都保守贵族势力地高潮,河朔第一大报刊《中原日报》长篇大论的刊载了晋中工商业界对西疆政权的欢迎和支持态度,并纷纷表示与帝都保守势力一刀两断,表明在现实利益面前,商人们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义无反顾地投入西疆怀抱,而帝都贵族们除了切齿痛恨外也找不到任何反击地手段。
在河间府,无锋与在此迎接的关西总督方成松就成立河朔郡以及河朔总督人选问题与方成松交换了意见,无锋考虑河朔地区虽然已经全部纳入自己管辖区域,但事实上龙泉和晋中都还处于战争的第一线,随时可能爆发战争,本意希望方成松仍然暂时代理河朔地区地管辖权,但最终还是被方成松提出的尽早理顺行政管理体制、恢复地方政府管理、促进经济迅速恢复的意见说服,同意尽快恢复北原和河朔两地区的郡级行政区域,重建两地地方经济。
薄近尘的倏来倏走并没有让多少人察觉到什么,不过无锋专门抽出半天时间会同他与苏秦三人密谈,也只有无锋身边人才能感觉得到薄近尘这一次来绝非小事,从薄近尘离开时一脸复杂的神色让人意识到也许又有什么重要的担子要让这位在西疆军事系统中地位日益上升的太平余孽来承担。
薄近尘的确有些苦恼,在接到无锋通知他到河朔见面时他便意识到了肯定又有什么棘手的任务要让自己接手,但他还是没有想到秦王殿下交待的任务竟然是这样一个无论从感情上还是道义上他都不愿意面对的任务,车声辚辚,马车在一群骑兵的护送下向北而去,薄近尘独自坐在马车上瞑目养神,脑海中却总还停留在前日里那一席谈话中。
应该说苏秦的分析是相当准确的,司徒泰和司徒彪的合流事实上已经让帝国分成了两大势力团体,正在蒸蒸日上的西疆李系利益群体和仍然在帝国内地拥有一定支持度的司徒家族利益群体,西疆李系背后是整个西疆领地那的工商阶层,由于西疆体系尤其重视在整个领地居民内占有重要地位的工商业者和农民的利益,加上这几年中随着西疆领土不断拓展,商路和商品销售渠道不断打通,加上政府以超前规模对交通设施的投入和改善,享受到这种工商业繁荣带来的利益不仅仅是工商阶层,包括已经相当部分从农民转化为雇佣工和手工业者都一样品尝到了工商兴盛带来的好处,所以西疆的支持者甚至涵盖了整个西疆中下层群体,有了这样广泛的民众基础,应该说西疆李系在的国西部地区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够撼动,甚至由于西疆领地内工商业竞争力不断增强,而相形之下原来曾经是帝国最值得骄傲的东南地区经济状况却是一落千丈,这让曾经为帝国提供了七成以上赋税收入的东南工商阶层感到无法忍受,也让东海和江南两地地工商阶层在暗中全力支持西疆。
而代表着原有利益群体的司徒家族主要支持者自然是以大地主大贵族为首保守势力,面对着工商阶层的崛起和生活在最下层民众抗争,他们要想维护自己的特权和利益就只能通过各种手段强化自己的统治地位,李无锋和他们已经无法走到一条路上,而司徒家族就成为了他们为一可以寄予厚望的靠山,他们的根据地便是燕云和五湖。
泾渭分明地两大利益群体其实已经相当清楚,这也让交织着各种利益的原帝国军方系统出现了巨大裂痕,最明显的便是一直驻扎在中州郊区地帝国城卫军团和十四军团,而这一次李无锋交给薄近尘的任务就是拉拢十四军团,这也是让薄近尘感到最为头疼的事情。
十四军团来自与太平降军对于薄近尘来说原本是一个最有利地因素,但现在作为军团长的蓝百林却又是薄近尘最为痛恨之人,想当初兵谏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反水,太平教又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里落得个土崩瓦解的境地,虽然薄近尘在见识了西疆的强盛和欣欣向荣之后也承认太平教即便是那一次兵谏成功也难以阻挡西疆大步向东迈进地脚步,但这种被人出卖地感觉却是让薄近尘终生难忘。
但李无锋和苏秦的一席话让薄近尘最终改变了他原本拒绝这次任务的态度,如果你内心深处还对那些太平教徒有一丝怜悯地话,就应该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脱离苦海,寻求一个新的生活,帝国已经成为了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没有必要让这些可怜虫为帝国殉葬,这番话到现在还在薄近尘耳际回响,蓝百林固然可恶,但处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想一想他只怕也是为了生存而已,只不过他过高的估计了尤道方的能力,这种用近乎于痴迷般的宗教狂热纠集起来的教徒在真正面对一支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队时没有半点胜算,除了为所谓的圣教事业多捐献一些生命外,其他并无多大价值,只可惜了这些一心一意想要跟随圣教打天下赢得幸福生活的人们。
情报部门也为薄近尘的这次中州之行提供了充分的情报准备,蓝百林的十四军团在司徒朗沉迷于阿芙蓉膏之后便被冷落在一旁了,时有时无难以为继的军饷补给再加上丧失了奋斗方向,这支由最忠诚的太平教徒组成的军队很快就衰败下来,虽然蓝百林用各种手段企图维系这支军队,但事实上除了一两个基本师团的战斗力还勉强能够维持外,其余几个师团的战斗力已经很令人怀疑了,根据西疆情报部门的了解,这支本来就不为帝国中央那些保守势力所喜的招安部队无论是忠诚度还是凝聚力都下降到了一个最低点,如果不是士兵们无路可走,西疆情报部门甚至怀疑这只部队也许早就哗变了,在这种情况下,西疆情报部门得出的结论是只要有一个深孚人望的人出面劝说,至少有九成把握能够将这支走投无路陷入绝境的军队纳为己用。
在这种情况下,薄近尘成为了劝降十四军团的最佳人选,毕竟薄近尘在太平军中的威信大概仅次于尤道方,尤其是他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还超过了尤道方,在现在四面楚歌的情形下,只要薄近尘能够捐弃前嫌出面,相信这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西疆从军事上来说并不需要这样一支既缺乏战斗力有丧失了战斗意志的军队,但从政治层面上来说,如果策反了这支军队,无论对于驻扎在中州南部的第八第九军团,还是驻扎在中州东部的第三军团,以及一直在犹豫不决的第四军团剩余两个师团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西疆连这些太平降军都能够热情相待,那自己这些帝国正规陆军投效会不会得到一个更好的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