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无锋对西线战事寄予厚望的时候,西北保卫战也正式拉开了帷幕。随着试探性的进攻展开后,紧随而来的便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罗卑铁骑正面冲击。在连续几次试探性的了解西疆呈半弧形摆开的防御体系后,屠答很快就发现了西疆军将他们最为强悍的高岳人步兵师团摆放在了中路,这是最为稳妥的做法,即可接应两边,又可保护中军不会被轻易冲垮,不过仅仅一个高岳步兵师团是难以接应到整个战线的,尤其是在自己骑军如此迅猛快捷的冲击下,往往是突袭临门他们的南北两营根本来不及作出多快的反应。
担任土奇平原防御总指挥的康建国此时才真正感受到罗卑骑兵的剽悍骁勇,而此时把所有防务交给康建国的凌天放也见识到了经过屠答改造后的罗卑重装骑兵的威力。
往日的罗卑重装骑兵其实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重装骑兵,一袭粗陋的锁甲,外带一顶劣质铁盔,一把比帝国轻骑兵长枪稍稍长了一些的长枪,就构成了所谓铁甲骑兵的全副家当,在帝国和利伯亚诸国军方的眼中,原来那些罗卑铁骑根本就不能称之为铁甲骑兵或者重装骑兵,顶多能够算得上是锁甲骑兵,这种称谓明显是对罗卑铁骑的一种讥讽和嘲笑或者说是侮辱。
但现在的罗卑铁甲骑兵明显与往常不一样了,虽然铁叶甲的紧密性以及质量程度看上去与帝国重装骑兵还有些差距,与利伯亚诸国的重装骑兵相比差距更大,但毕竟总算有了一件像模像样的铁叶甲,这相比往日那种简陋不堪的锁甲已经是一个本质上的提升了,而铁盔也效仿利伯亚诸国的重装骑兵增添了兽面护具将面部遮掩,既能防护骑兵面部被流矢所伤。也能增强骑兵自身的心理威势。最大的改进莫过于马铠的出现,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张皮甲甚至只能勉强称之为马铠,但对于战马防护能力的提高亦是不可小觑,这种皮甲配置在马胸、马腹等战马重要且易受伤害的位置可以起到十分重要的防护作用,尤其是对流矢的防御更是相当有效。
而铁器也效仿利伯亚诸国的重装骑兵进行了改进,全铁制造的矛头一看便知道是大部分是来自印德安,印德安北部海德拉巴地区所产富铁矿矿藏丰富,但印德安人在炼铁技术上的不过关使得他们的熟铁质量受到影响,不过在受到周边各地尤其是西疆在精铁出口方面的限制情况下,罗卑人也无从选择。至少这种长锲铁矛头比起原来罗卑铁骑一根长木棒接上一根普通烂枪头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了。当然也有少量铁矛一看成色和亮度就知道与印德安所产熟铁不同,乌油油的光亮和暗沉沉的色泽,不是行家也知道这是上等佳品。在缴获了一两支后凌天放便断定这就是罗卑人通过走私从汉森同盟输入的重装骑兵专用长矛。
虽然凌天放通过军情局早已了解到屠答对罗卑重装骑兵的改造计划,但真正见识罗卑重装骑兵实力的提高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作为战略策划者,对于战术的运用和临场指挥凌天放从来就不认为那是自己的专长,这些具体工作交给那些对身经百战的将领们更适合。他只需要从大局上定性就足够了,所以康建国理所当然的担当起了前线总指挥,而他则退居幕后以一个观察者的身份来察看罗卑骑兵的变化。
站在南营前哨,破例穿着一身重甲观看着罗卑骑兵来袭的现场实景,凌天放想通过自己的亲眼观察罗卑骑兵在这几年间战斗力的变化。罗卑骑兵阵型变化依然像以往一样灵活无暇,骑手们高超的骑术是他们敢于在自己大军阵前不断变幻阵型的基础,这些游牧骑手的确有着天生的禀赋,在这一点上农耕民族无论如何也是难以赶上,这是他们长期游牧生活习惯赋予他们的能力。
先期来袭的仍然是罗卑人的轻骑兵。有些杂乱的服饰证明这支队伍依然没有能力迈进正规化行列,也许整个罗卑人大军只有屠答所钟爱的重装骑兵才能做到这一点。面对立营扎寨的西疆陆军,罗卑人要想击破营寨,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宽达三米的壕沟以及壕沟后面的鹿砦和拒马桩,然后才谈得上这两层阻碍后的寨墙。像片片乌云般席卷而来的罗卑骑兵立即就在营寨面前激起一阵阵血腥风浪,早已严阵以待的捷洛克军团第二师团承担起了这一次的防御重责,弩车和投石器连续滚动发射立时让猛扑上来的罗卑骑兵品尝到了受伤的滋味,加上列队欢迎的长弓手。每一波洗礼就像割麦子的镰刀一般横推而过,倒下的是一片片如同麦茬般的罗卑骑兵。
经过改良后的弩车速度大大加快,虽然牺牲了一些射程,但恰恰是这种速射武器对于轻骑兵冲锋正是最具杀伤力的。在经历了与卡曼人和普尔人的血战后,这支军队已经足以面对任何危险而不变色。士兵们熟练的操作着种种器械,从步伐到动作,从目光到表情,就像一条流畅奔行的溪流,没有任何阻碍和停顿,仿佛是一场在轻松不过的战术演习。
宏亮精犷的下令声,弩车机簧和绞盘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投石器投臂发出的轻响,传令兵上下挥舞的小红旗,安放弩箭和石弹的搬动手灵活的动作,发射手几乎要鼓凸起来的双眼,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生动而协调的图画。而在战场对面,不断喷溅的暗红色鲜血很快就在阳光下凝固,凄厉的嚎叫和让人毛骨懒然的哀鸣充斥着整个战场,充满血腥气息的战场几乎要令人呕吐,当凌天放亲眼看见一名罗卑骑兵被两支弩箭穿透头颅,白花花的脑浆混合着猩红的血浆在自己面前三十米处崩散洒出如同天女散花般妖艳的红白花影时,他心中也不禁一阵抽搐。
罗卑人的付出并非没有回报,第一批轻骑兵的袭扰不过是吸引西疆守军的注意力。而第二第三批手持圆形皮质护体马负土袋投向壕沟企图填平壕沟才是他们真正目的,如同雨点般坠落的土袋很快就在填平了几处长达几十米的壕沟,这就相当于为攻击营寨打开了第一道门闸。
凌天放仔细的观察着,罗卑轻骑兵出现了圆形皮盾又是是一大亮点,这种源自于西大陆的皮盾轻便灵活,虽然无法抵御诸如投枪强弩等强力穿刺武器,但对于防范普通箭矢袭击却有着相当良好的效果,比起一般使用的步兵盾牌要方便许多。
倏开倏合的罗卑轻骑兵在南营外卷起阵阵冲天烟尘,人喊马嘶间,罗卑轻骑兵不断发动攻势。反复连续几波来袭在给自己带来相当大的伤害同时也给防御的西疆军带来一定损失,罗卑人的骑射功夫堪称出类拔萃,即便是主要目的的填平壕沟。他们仍然利用的骑射能力给予在寨墙内地防守士兵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凌天放亲眼看见自己身边的两边士兵和多名箭手在罗卑人的箭雨中倒下,战争的残酷性对任何一方来说都是无可回避的。
这才只是第一天,战争就如此惨烈。罗卑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时间对于它们的重要性,周廷贵在东腾格里草原上组织起来的莫特和图布骑兵明显起到了作用,沉默了这么久的罗卑人终于爆发了,看他们的目的似乎是要避开中路,从两翼击破自己方的防线,最后形成合击之势,高岳重装步兵的威力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看来他们也不愿意重蹈覆辙。
正如凌天放预测的模样,负责北营防御的捷洛克军团第四师团同样承担了巨大压力。不过这支大部分由高岳士兵组成的步兵师团虽然不是一个纯粹的重装步兵师团。但因为有大批高岳士兵加入,师团长齐柏林除了按照混成师团编制保留了一个重装步兵联队外,又特意向军务署早请将一个轻甲步兵联队改成重装步兵联队,而一个弓箭兵联队被换成了富有高岳特色的投枪兵联队,这样一来,这个师团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步兵混成师团。
面对疯狂来袭的罗卑骑兵,弓箭和强弩以及投石器依然扮演了主打角色,战事和南营遭遇的结果惊人的一致。只是罗卑人显然在北营投放的兵力更多,战斗力也更强,轻骑兵连续不断的发起冲锋,舍生忘死的投掷土袋,有时候一名骑兵甚至只能重复两次便会被密集的箭雨和石弹击中丧命。但这丝毫不能打消罗卑人的决心。
投枪兵发挥起了铁甲骑兵克星的作用,四千多投枪手被分成了两波轮流投掷,高岳士兵强悍的体力在这个时候也得到了充分展现,左右开弓一口气发出数支投枪呼吸依然平稳自如,而数千支快速飞行的投枪带来凄厉的嚣叫声简直要让人耳膜欲破。即便是卡曼人的重装骑兵面对这种足以贯石穿木的投枪也只能退避三舍,罗卑铁骑如何能捋其锋?但是罗卑人的勇气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充分展现,听凭投枪穿刺给自己一方带来的杀伤,罗卑骑兵并未被吓倒,数量上的巨大优势以及分散的阵型为他们赢得了不少分,北营的壕沟和鹿砦以及拒石桩被扫平的时间甚至比南营还来得快,随后而来集结成方阵的铁甲骑兵很快根据突破口发动了全面攻击。
紧随重装骑兵冲锋的罗卑步兵数量并不多,但他们很好的利用自己这批伙伴的掩护作用,他们并不参与攻击,他们只是在地带寨墙下时才开始发挥作用,不过西疆一方在寨墙和栅栏上下的苦功让屠答专门用来对付西疆人坚固寨墙的步兵吃够了苦头,寨墙呈梯状,不但遍布铁蒺藜和翻坑窝弓伏弩等防御性杀伤埋伏,而且还将构筑寨墙的巨木每日都用水浸润浇淋,这让企图用火烧寨墙达到目的的罗卑步兵无功而返,白白付出了巨大代价。
土奇平原会战的第一天以西疆一方的全面胜利而告终,罗卑人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仅仅是填平了部分壕沟和鹿砦,他们在高大坚固的寨墙面前碰得头破血流,要想突破这一点罗卑人还需投入更大的力量和更周全的准备。不过这只是第一天,战争还会继续持续。时间还很充裕,自认为已经摸索清楚对方底细的屠答对于已方这一天的表现还是相当满意,尤其是铁甲骑兵在掩护步兵作战时展示出来的勇猛和悍不畏死让屠答十分安慰,这支经过自己亲自锻造的大军终于能够走上前台承担更重要的任务,也不枉自已苦心孤诣耗费巨资打造数年了。
望着前方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屠答心情却并未轻松下来,他并不是为眼前的战况担忧,虽然今日一战貌似是西疆军大获全胜,但西疆军底牌就那么几张,自己的铁甲骑兵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还没有到,只要突破他们的寨墙,他们就不得不凭借士兵的身体来与自己抗衡,到那时候才是真正考验实力的决战。敌人的高岳重装步兵数量并不多。而且在这种对抗当中,高岳步兵纵然再是强悍,但面临重骑兵的冲击也只能被动的防御,只要自己再将轻骑兵灵活配置协调使用。彻底击溃眼前这连绵的营寨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让屠答有些担心的是自己后方和南线,后方的补给线不断遭到莫特人和图布人的袭扰,而且规模和程度还越来越大,自己不得不抽调两个万骑队精锐加强对补给线的保卫,但似乎效果并不太好,作为这片土地上的主人莫特人对于这片土地的熟悉程度并不亚于罗卑人,虽然这片土地曾经长期被作为两族入侵西北的桥头堡,但此时却成为两族交锋的另一主要战场。
但这还不是让屠答感到忧心的主要原因,让他最不放心的还是南线。虽然库尔多老练沉稳已经堪当大任。但想一想他要面对的是赫连勃那个山大王出身的野汉,不按常理出牌更是那个家伙的常事,这也不由得让屠答始终丢不下那一缕担心。从前期传来的战报看库尔多对军务的安排处理应当还是可圈可点的,西疆军企图利用地形优势遏制自己一方的袭扰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更加灵活的运用机动优势使得西疆军反而陷入了疲于奔命的圈子中,依靠步兵要想在陆地上堵截住来无影去无踪的已方骑兵,除非有和自己相当的骑兵兵力以及恰到好处的地理位置,只有那样才有机会。不过屠答并不认为在西域这片土地上西疆人拥有如此实力。
屠答并不打算干涉库尔多的指挥,既然自己授权予他也就证明自己认可了对方的指挥能力,而前期的战果也证明了这一点,对于库尔多采取的这种袭扰方式。西域的西疆守军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应付手段,在这种情况下屠答对库尔多的要求也就更高一些,毕竟,十万骑兵如果能够在西域攻克一两座府城或者有影响力的大集镇,这对激发起西域人反抗李无锋的信心以及打击李无锋在中大陆上的威信也是大有裨益,当然这一切要取决于战机,只有在战机合适的情况下方能实施。
接过气喘吁吁跑进来的情报官送上的信函,方明渐就知道这一仗只怕自己将面临自打加入西疆军以来最艰苦的一战,两个罗卑攻击群已经准备就位,而且正在迅速向安延集压来,自己这个安延集守将中却只有一个师团可用之兵,而安延集这个既无城墙又无防御设施的集镇如何组织防御?豆粒大的汗珠从额际汩汩渗出,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搏了,方明渐并不怕死,参与了与当时还是对手的西北军几场惨烈的攻防战的他也算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了,几次出生入死,血里来火里去,阎王都未曾把自己这条命收了,现在与草原上这些游牧蛮子打仗难道还怕死了不成?让方明渐感到压力的是来自指挥部和军团的死命令务必坚守安延集,而安延集必须守住,这可是毫无遮挡的一座集镇啊,它可不是有城墙有防御武器的城池!
作为从太平军开始就一直身处第一线的老兵一直到现在的师团长,方明渐自然清楚要想防守住这座集镇难度是多么的大,尤其对方一下子就集中了两个攻击群,那可是四万骑兵,光是这四万骑兵冲锋而来就足以将安延集碾压得粉碎,方明渐不认为自己率领一个师团士兵就能够抵挡得住对方的攻击,而援兵远在乌孙,至少一天半之后方能赶到,这一天半让自己如何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