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有些气闷,掀开帐蓬的四周的窗帘,屠答目光落在外面正在扎营准备宿营的士兵身上,轻轻吁了一口气,他发现这一次自己东征现在似乎有些失去目标的迹象,究竟下一步该怎么走这个念头到现在还一直盘旋中他脑海中,这让他感到困惑和难堪,大军已经出发这么久,前锋已经抵近目标区域,作为主帅的自己居然还没有拿定主意这场仗应该怎么打,这只怕是自己经手的这么多场大战中第一次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
吕宋人的反复无常让自己陷入了困境,原来商定的计划都已经成了空中楼阁,现在自己不得不独自面对唐河人,下一步该怎么走?
帐帘一掀,两道身影钻了进来,“大帅,您找我们?”
“嗯,坐吧,辛苦你们俩了,士兵们的情绪怎么样?”淡淡的摆了摆手,屠答示意二人入座,自己也把目光从窗外远处收回,进来的两人能够感受到主帅情绪的不佳。他们当然知道主帅情绪为什么不好,谁在这种情况下突然遭遇此类情况也不会愉快,三方合力变成了独木一支,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落在谁头上都不会好受,尤其是担负着数十万大军压力的主帅。
“回大帅,士兵们情绪很饱满,没有任何问题,请大帅放心。”身形雄壮身材略矮的男子瞅了一眼身旁的同僚回答道,“不过,大伙儿都觉得现在推进的速度过慢。大家都有些不耐烦。”
“唔,可以理解,命令各部稍安毋躁。”有些疲倦的坐回帅案后地皮垫子,以手抚额,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而两名下属也是面面相觑,却又不敢打扰主帅的思绪。
“哈先,你认为我们这一仗的战略目的究竟何在?现在还有无可行性?”突兀的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让矮壮军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名矮壮军官正是几年前的征东三杰之一哈先,现在的他比起当初来已经成熟许多。两撇漂亮的小胡子在精黄发亮的脸膛上显得格外精神,宽厚的额际一道暗红色的伤疤仍然十分明显,历经数年的风霜洗礼让他变得更加稳健自信。
面对主帅突然问及的问题。哈先踌躇了一阵之后方才谨慎的回答:“按照大帅当初设定的目标,我们是要清除唐河人在我们腾格里草原的所有影响,并且覆灭唐河人在西域诸国建立起来的政权机构,与吕宋人和科米尼人一道砍掉北吕宋这个唐河人伸进中大陆的魔爪,其中扫荡腾格里草原和西域诸国是我们的主要任务,而收复北吕宋则是吕宋人和科米尼人的责任,如果按照当初的预定的计划进行,应该是可行的。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出现了新的变化,我个人意见认为我们需要重新商榷这个计划。”
哈先话语的气气十分委婉,没有直接否定这个计划瑞士的可行性,但流露出来的意思却是明白无误的,没有了吕宋人和科米尼人的帮助。罗卑人将独立面对唐河人,这一仗的把握究竟还有多大值得商榷。
默默点点头,屠答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曾经是自己得力手下的征东三杰之一现在的思想已经有了一些明显的变化,早先对于唐河人的敌视态度已经大大软化,他现在和大酋长继任者候选人之一的瓦特走得相当近,也许是受了瓦特的影响,开始倾向主张向唐河人学习先进的文化艺术和生产技术,推崇唐河人的生活方式,主张与唐河人和睦相处,建立一种新型的友好关系,当初对于竭力主张收复征东部原有故土的态度也开始变得低调,这已经引起了屠答的警惕,而这一次他之所以成为自己副手之一亦是瓦特的全力推荐,隐隐有牵制自己的意图。
不过此人在自己面前表现还算恭敬,虽然有一些意见上的不一致,但大体上还是遵循了自己的作战意图。但现在情况有些变化,吕宋人和科米尼人这两支盟友力量突然消失,造成了西疆在南方的压力顿消,而情报显示李无锋为了加强对北吕宋和西域的防务,已经将原来派驻在印德安王国境内的印德安军团大部调入北吕宋和西域境内,加上一直驻守西域和北吕宋的第二军团,唐河人实际上在西域和北吕宋可供支配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二十万,尤其是在库车一带已经发现了唐河人大规模的军事调动,看来是在解除了吕宋人和科米尼人的威胁之后,唐河人可以全心全意来应对自己这边的挑战了。这种情况下,质疑目前这次出兵的可行性就成为了首要问题。
“依你之见,咱们这一次出兵已经没有意义了?”屠答反问了一句。
“咱们的计划应该随着局势变化而变化,目前情报显示唐河人的军队主力已经转移到了西域,很明显,他们也意识到了西域才是他们的软肋,吕宋人现在精力都放在了科米尼人身上,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对唐河人造成任何压力,唐河人不干涉他们的行动他们已经要谢天谢地了,现在的唐河人可以大摇大摆的坐镇西域应对我们,难道大帅还要按照既定计划扫荡西域?”面对屠答有些尖锐的质问,哈先态度也开始明确起来,不再畏首畏尾。
“扫荡西域是我们当初制定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目的就是要削弱李无锋在整个东腾格里草原及周边地区的影响力,西域无法拿下,这个最重要的战略意图就无法实现,这个计划还有意义么?至于清除腾格里草原上唐河人的存在,哈先从来就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我们罗卑牧人素来逐水草而居,而唐河人是农耕民族,他们永远无法也不会在草原上立足,真正变化的是我们罗卑牧民自己的心态,唐河人的到来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太多的变化,我们能够改变他们的心态么?从现在得到情报看,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占领乌兰集,李无锋没有在这个地区布置一兵一卒,但是就算是我们重新恢复了这片区域的统治,我们又获得了什么?唐河人依然可以从南面和东面发挥他们的影响力,我们的那些牧民反而会怨恨我们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不便,使他们生活水平下降,这是相当现实的问题,那些低贱的牧民心目中民族大义是一个模糊的东西,谁能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才是最直接最能赢得他们欢心的条件,我们现在能做到么?很显然,我们做不到!”
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用在哈先身上再恰当不过了,屠答目中幽幽精光闪动,似乎是在思索对方的观点。不管对方的言论是否正确,现在的哈先已经不是当年的哈先了,虽然对自己尊重依然,但很明显他对事情的看法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而且他的看法还与自己有着相当大的距离。就在屠答感叹不已时,他旁边的另一名壮年汉子却是眉峰猛竖,沉声道:“哈先,你这是什么话?!东征是长老会议定下的方针,我们只有遵循,你现在来说这些动摇军心的话,居心何在?”
“库尔多,我想我们还是冷静一些的好。不错东征是长老会议定下的决策,但当时的情况与现在相同么?事易时移,情况已经发生如此大的变化,难道我们还要一字不动的按照既定计划执行?世上哪有如此僵化教条的事情!”对于自己往日袍泽的质问,哈先显得非常冷静。
“唔,那你说说你的想法。”屠答挥手制止了还欲争论的库尔多,淡然道。
“大帅,我觉得既然我们南下计划无法实现,其实我们的战略意图就完全失去了意义,占领乌兰集甚至火花集和大青山又能怎么样?是派兵驻扎还是将那里扫荡一空?派兵驻扎我们迟早会面临缓过气来的唐河人反击,在阵地作战上我们罗卑战士有天生的弱点,防守不是我们的长处,这种阵地防御我们无法维持长久,扫荡?除了激起当地民众的激烈反对赢得一片骂声之外,我们恐怕收获更少,唐河人早已经在此之前就把所有资产转移得差不多了,乌兰集剩下的大多是我们罗卑人自己的财产,而火花集和大青山也许有一些莫特人和图布人的资产,但远涉千里仅仅是为了在火花集和大青山抢掠一番,这更显得我们的这次东征的失败。”几年的锻炼让哈先口才完全不同于当初的那个闷葫芦,让屠答和库尔多都感受到眼前这个同伴已非吴下阿蒙。
“哈先,你把话抖明,用不着转弯抹角,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作?”目光牢牢锁定故作镇定的哈先,屠答眼睛中一丝火花在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