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儿还羡慕姐姐呢,爹爹每每称赞姐姐时,定都会捎上我这个不省心的。”沈知珉笑着,将脸上的忧愁赶走地一干二净,明媚的笑容让沈喻妧一愣,相视而笑。
散去了这忧伤的气氛,沈知珉同沈喻妧讲起了在雁城遇到的好玩之事,包括一路往南行去的沿途风景。
她眼里神采奕奕,两旁梨涡里也溢着笑意,连带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轻快的节奏,时时牵动着人的情绪,令人与她一同高兴。
漫长的姐妹闲聊后,沈喻妧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一路上她都安静着,嘴角淡淡笑意,可见几分真挚情绪。
第二日,“父亲可回来了?”沈知珉捂着暖炉,想着从雁城带回来治疗爹爹腿疾的药膏,在寒冬湿气的时日刚好可用。
“大人好像还未曾回来,听说被圣上留下有事相议。”阿集道。
一早上朝的沈德言此刻正在御书房,与他一同在此还有太傅,气氛沉重且安静,沈德言扭头低声询问:“太傅也在这?圣上将我们留下是有什么私事吗?”
太傅顾原探了沈德言一眼:“为何不能是公事?”
沈德言微微抬了眼上头闭目半久不开口的人,与顾原私语起来:“我的老大哥,若是公事,太尉和尚书六部为何不在?偏偏是我们两个虚职闲人在这。”
顾原深深看了沈德言一眼,那饱经沧桑的双眸看透了他:“丞相大人真会说笑。”
身为三公之首的丞相要是虚职,这朝中还有什么是可被称得上实职。
“那你不也没笑么。”沈德言顺其接了句,还想说些什么,被上面的人打断了:“朕瞧着两位爱卿这势头,为你们备上酒菜再聊可成?”
沈德言默默闭嘴,恭敬而站:“臣惶恐,臣知错,还望圣上恕罪。”
顾原:“圣上恕罪。”
谢康禛一抹明黄龙袍在身,端坐在位,眉眼间挥不去的愁,见底下人收起了那不正经,便也不再追责:“行了,喊你们来确实有件朕不好专断之事,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两人双双不语,只敢等着下文。
谢康禛看向顾原,沉吟良久而问:“太傅,近日太子学业如何?”
为何突然问起太子?沈德言不禁沉思几分。
顾原一身官服穿着规整,不慌不忙地恭敬拱手而答:“治国礼法需懂兵法知国政、悟大道察人心,非一年经载可成,自日就月将,便可有融会贯通时日。”
啧,顾老大哥的话术之精湛令人钦佩,沈德言暗暗赞道,太子治学之年,性子颇为贪玩了些,倒也是可以理解太傅的难处。
闻及此,谢康禛沉声半响,才开口,将话题转向了沈德言:“那丞相觉得,那孩子如何?”
沈德言装腔而思,随口就来的夸赞:“太子生性聪慧,坚定勇敢又遇事冷静,将来一定...”
“沈德言,你知晓朕所说是谁。”谢康禛薄怒,龙威泼天而至,震得四周鸦雀无声。
沈德言止言,半响后,才憋出二字:“挺好。”
方才一路走来御书房,途中碰见了一少年,周身磁场强大,让他心生不安,故而想远避之,奈何不慎与之对视一眼,心下余悸,其面孔与曾深宫之中的人太像了。
以至于进了御书房仍旧心慌不止,在大难临头之际同身旁的老大哥开开玩笑,想缓和一下情绪。
“太傅呢?”
“挺好。”
沈德言:“......”
“……”谢康禛怒拍龙案:“真是惯的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回复朕的问题!”
两人低偻着身子,胆战心惊地退出了御书房,在呼吸到殿外第一口新鲜空气时,沈德言瞪了顾原一眼:
“你平日夸太子的词汇那般多,何故到了方才之紧,倒学我的话说了?”
顾原脚步往外走去:“两者暂还不能一慨而论。”
“你是怕说错话掉脑袋吧,那也不能学我说话啊,噫,有辱斯文!”沈德言摇头,重重一叹,明日他能再告假一回吗?
与太傅顾原分别后,回府的路上便是脸色沉重,圣上虽只是表面含糊一问,可前几日圣上出宫一趟,带回来一个少年,直入养心殿,至今未曾出过殿门,只道数名御医进进出出,当日便封锁了宫中消息。
只听闻少年身负重伤,惨白的面孔下透着一张绝世容颜,其所见之人皆是心下一震,容颜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将人的思绪一下拉回了圣上登基那年。
岱延皇帝即位后,阶下群臣三跪九叩礼,而与此同时,共同享受这万众瞩目的尊崇之人还有永嘉皇贵妃。
那时的她,与岱延皇帝携手并肩,一张倾城绝世的容颜在那日之后轰动盛京,当时的大臣皆认为,此女此颜易蛊惑君心,怕有祸国红颜之势,故而纷纷反对册封皇后之举,谢康禛无奈之举便封为皇贵妃。
虽不是位居中宫,却给予了永嘉皇贵妃最尊贵的权势,宠冠六宫,无限风光与荣耀。
而如今,皇后已经重新执掌中宫,并立太子不到一年,圣上便将这旧人之子带回宫中,若当年此子一直以长子身份待在宫中,恐不是如今的局势。
众人不禁纷纷猜测圣上的用意,是否有要更改储君之疑……
沈德言神色严肃地叹了口气,今日圣上的探问,让他实乃不敢揣测圣意啊。
临近巳时,沈德言才回府,一进门便直直往书房去了,沈知珉见爹爹的背影匆忙,有些疑惑,许韵神色自若地拉过女儿的手,拍拍道:
“你先回院子去,我去看看。”
许韵将沈知珉轻轻推回院子,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也随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内,沈德言见来人是许韵,面色缓和了不少,将自家夫人拉入怀抱,沉沉地掩面不语。
谁人可知,外面雷厉风行又圆滑处事的丞相到了家中,竟还如同青年往日般爱沉溺在娇妻怀中。
沈德言一路猜不透圣上的心思,只觉得心中隐隐不安。
“宫中三日后安排了家宴。”
沈德言说得有些沉重,许韵看出了他与往日不同,“宫里可出了什么事情?”
一句无意的话让沈德言表情一惊,猛地抬头看她:“你这听谁说的?!”
许韵也不曾想到他有这般反应,难得没有发脾气地解释道:“圣上不是留你在御书房了么?若没有事难不成留你用膳的?”
“......”沈德言擦擦额头的虚汗。
“你今日怎么了这是?这么紧张?”许韵看了沈德言一眼,见他不说话,心里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瞧着许韵的眼神像似探究着寻花问柳的意味时,他忙忙阻止夫人乱七八糟的疑心:
“好了,圣上同我说的事情自是不可随意猜测,三日后你尽管随我进宫便是,就当是一场常规的家宴,同那些大臣家眷们也不要有过多的议论。”
“那你可带屹儿前去?”许韵问。
“屹儿不能去。”沈德言当即否决,如今屹儿身份涉及军职,不可与朝中官员过多接触。
“珉儿?”许韵虽不愿女儿踏入宫门之地,可历来家眷宴席上都会捎上嫡系儿女。
沈德言摆手,这次表面是场家宴,可名单上皆是三品及以上的文武官,朝中但凡说得上点话的大臣皆在其中,其中之利害小则划分党派之争大则牵动储君之位,他缓缓叹了口气:
“都不许去。”
沈知珉望着窗外,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衣角:“爹爹那边可有说什么事情吗?”
她瞧着母亲进入书房也有些时辰了,想着爹爹的面色,有些担心。
阿集刚从外面回来,将那包出炉新鲜的酥玫饼摊开在沈知珉面前,边解答了她的疑惑:“方才府门口,管家收到了宫中来的宴席谏贴,宫中三日后设宴,邀请了大人携家眷出席。”
沈知珉歪头,想着:“三日后可是什么日子?”
阿集摇摇头:“奴婢不知,好似还未到需摆宴的日子吧。”
沈知珉闻了闻甜味十足伴着香气的酥玫饼,轻轻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美味溢在口中:“那兄长可是会去?”
自从兄长行军后,便鲜少见面,此刻还有些想念呢。
“好像是不去的,说是公子如今任军职,不好同朝中官员密切。”
沈知珉动了动秀眉,茫茫懂懂,却也不细想,只然然道了句:“那便是我同母亲出席?”
自从兄长参加军营后,大大小小的宫宴都是母亲带着她去参加的,想来这回也不例外。
“大人说小姐刚回京,想必是累了,便也不带小姐进宫了。”
沈知珉点头,本就对宫宴之事兴致不高,如此正好省去了繁琐事,她咬着酥玫饼,细细咀嚼着,几块糕点下肚,隐约觉饱意,便欣欣然放在一旁,展了展腰身,被院外的大好日头吸引住了。
阿集见近日来,小姐虽再也没有提及商侑安之事,便想着让小姐多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小姐,不如出去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