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桌子冲过去的时候,米斯特狠狠地朝我肋骨处击了一拳,把我打了回去。我咕哝着踉跄后退,她跟了过来,准备给我太阳穴上再来上一脚,把我彻底打晕。但是她上当了,她的动作让自己门户大开,我伸手抓住她的脚,旋转着把她扔到墙角。她撞在墙上,晕头转向地摔倒在地,但我知道她很快就会清醒过来。我抓起注射器,冲出了房门。
门外迎面是楼梯,通往一个黑暗、开阔的仓库,一排排的集装箱和货箱在底下铺展开来。很显然,这里是干这种丑事的绝佳场所。寂静、空旷、偏僻——不管是审讯、谋杀,还是一条神话里才有的巨大生物在这里追杀某人,都不会有人看得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身后隐隐传来一阵低沉的怒吼声,让我脖子上的汗毛都直立起来。我越过栏杆跳出去,离地面大概有两三米高。我落在地上,立刻藏到一堆货箱后面。就在这时,门砰地打开,一条气急败坏的龙的吼叫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我躲进离我最近的一条走道,缩在一个角落里,然后试图变身,心里想着龙剂的药效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但是还不行。我变不了。我的身体仍然锁定在人形上,龙身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暗骂一声,疯狂地四处张望,寻找着任何能帮我脱离险境的东西。货箱,集装箱,乱七八糟的箱子。除非我能找到一箱枪,或者几个手榴弹,否则我的境况非常糟糕。
我的手颤抖起来。我握紧拳头,咬紧牙关。谢天谢地,米斯特在开始审讯前,没有脱掉我的夹克。否则的话,她肯定会发现我在夹克衬里藏着一些防备手段。我一辈子都在刀尖上求生存,这让我学会了什么时候都必须留上几手。多少次,我被人抓住,关进监狱,或者是独自在敌后奋战,我早就学会了要依靠自己,而且什么时候都要留有后手。刚才就是这些经验起了作用,我用藏在袖口的剃须刀片把塑料手铐割开,从而得以逃出来。我手腕上的刀伤很浅,很快就能愈合,但是现在仍然痛得让人难以忍受。
一个鬼影般的巨大生物从我头顶飞过,落在附近一堆货箱上面。我吓得不敢动弹。米斯特的龙形和人形一样,苗条、优雅。她的鳞片闪着蓝白相间的光,象牙白的龙角在头顶向后弯曲着。她蹲坐下来,收起翅膀,呈钻石形状的长尾巴缠绕在身边,长长的蓝色眼睛望向黑暗深处。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看着她在仓库里四处扫视。情况很不妙。这条白色的幼龙很优雅、高贵,可能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条龙,但是我还处于人形,她一爪子就能把我撕成碎片。
突然,米斯特抬起头,鼻孔张大,似乎在使劲嗅着空气。我颤抖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能闻到血的气味,白痴,赶紧走!
我箭一般迅速离开那个角落。就在此时,米斯特突然转头,蓝色的眼睛盯向我这边。她发出嘶嘶的声音,优雅地跃到另外一排货箱上面,然后又跃到另一排,紧紧跟着我。我在货箱组成的迷宫里四处逃窜,听见她爪子抓在金属和木头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是根本不敢回头。我使劲奔跑,寻找着能救命的任何东西。
我沿着黑暗、狭窄的走廊往前跑去,两边都是胶合板做成的货架。突然,我前方隐约有了动静。我赶忙刹住脚步,准备转头朝之前来的方向跑回去,那条白色的龙已经怒吼着落在我前方。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下巴下面的火腺迅速膨胀起来,我的心立刻疯狂地加速跳动。我往旁边猛地跳去,跳进了木头堆中间的狭窄空间,奋力往里面爬过去。一个巨大的火团在我身后呼啸而过,把所有东西都点燃了。我使劲往前爬去,然后跌跌撞撞站了起来,感觉到背后无法抵挡的热量透过我的衣服传来。我喘息着准备再次奔跑,却突然瞥见一排货架角落里有一点黄色的光半掩在黑暗中闪动,我的心立刻猛跳起来。
噢,这回一定要行得通才好啊。
一声怒吼在我身后响起。我头也不回地朝角落奔去,飞身跃上一辆铲车的座位,伸手去抓车钥匙,心里祈祷着钥匙还留在原地。钥匙还在,我扭动钥匙,引擎轰鸣着醒了过来,铲车动了。
一条白龙怒吼着落在货架那边,地狱火一般的龙火在她鳞片上浮动。她抬起头,发出嘶嘶的惊吓声……铲车一下子撞到她身上,金属铲斗从两边卡住了她。她尖叫着,被铲车在水泥地板上推动。她的爪子在铲车上不停地撕扯。我开着铲车直接撞向对面的墙。冲击力把我甩向前面,差点摔到铲车外面。几个大货箱倒了下来,砸到我们旁边,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米斯特瘫倒在铲斗上,卡在铲车和墙中间。她的腿无力地颤动着。她抬起头,茫然不知身处何方。我跳下椅子,慢慢挪到她身边。她睁开水晶般的蓝色眼睛,想努力看清眼前的情况。我在夹克口袋里摸索着,然后掏出了注射器。
“等等。”她嘟囔着,挣扎着想逃脱出来。她的翅膀扑棱着,但是被顶在墙上动弹不得,爪子也在金属的铲斗上虚弱地挠着。“蓝柯龙,停下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抱歉,孩子。”我低声说道,将针头对准她脖子,在鳞片中间寻找着合适的角度。她猛地朝我咬过来,我往后一闪,看着她的挣扎越来越虚弱。最后,她的眼睛一翻,重重地倒在铲车上。我叹了一口气,退后一步。那条白色幼龙最后抽搐了一下,终于陷入昏睡。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对那条昏迷的龙说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希望你也能看清楚这一切。希望你能看清楚塔龙所做的事情,尤其是对我们做的事情。”我摇摇头,又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慢慢退开,“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原本可以让你把一切都看明白的。”
我把手插进头发里,转身往货架堆外面走去。我准备回到办公室去找我的电话。我得和别人取得联系,让他们知道我没事,让他们知道自己很可能会遭到埋伏。
一条毒蛇设下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