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们现在有怀疑的目标了吧?”
电脑屏幕上,盖布里尔·马丁中尉坐在桌前,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沉思着。特里斯坦和我站在公寓的小厨房里,面对着台子上打开的电脑。这是每周一次的例行汇报,向总部汇报任务进展情况,但今晚不同,今晚,我们掌握了具体姓名。
“安珀·希尔,”马丁沉思着,皱起眉头,“我让情报部再查一遍她和她的家世背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漏洞。你说她有个哥哥?”
“是的,长官,”特里斯坦回答,“不过他们有可能只是一起被抚养长大,然后一起被送到这里来,好摆脱我们的注意,他们知道我们在寻找单独的目标。”
“很有可能,”马丁表示赞同,“不排除塔龙会想一些新方法来掩护它们安插的龙。你们有没有和她的监护人说过话,或者进过他们的房子?”
“还没有,长官,”特里斯坦回答,“但加勒特已经和那姑娘建立了联系,他已经安排好明天去见她。”
“很好,”马丁点点头看我一眼。“你呢,战士?”他问我,“你对这个女孩有什么看法?”
我声音保持平静,不带任何感情,“我还没有看出什么问题,长官。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一些偶然的迹象。所以,我无法给您明确的答复。”
“那就不要证据,”马丁眯着眼睛,“有时候你得跟着感觉走,不要管其他东西。你的直觉告诉你什么?”
“我……”我顿住了,想起安珀的笑容,想起她生气或是兴奋的时候那双闪闪发亮的眸子。那种热切、叛逆的笑容昭示着她不会向任何事物屈服。每当我们目光相遇,我的内心深处就会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悸动。表面上,她的表现与其他人无异,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她不是一个普通女孩。
但是我的直觉,在战斗中一直护我周全的直觉,有不同的结论。安珀并不普通。也许是她那种强烈无比的决心与执着,在那些与我战斗的敌人身上,我见得太多了。那种绝不向死亡屈服的执着,让它们成为我们致命的敌人。或者是有时候,她看着我时,在那炽烈的目光中我发现一些不太像人类的东西。我无法解释,我知道圣乔治绝对不会以此作为理由除掉嫌疑人。但马丁现在不要求证据,他知道战士有时候要靠纯粹的直觉来作出选择,而我的直觉一直都相当准确。
“她很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目标,长官。”我回答他。
可是,我第一次希望自己是错的。马丁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们要再调查清楚,”他低声说,“塞巴斯蒂安,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接近这个女孩。看看能不能进到她家里。塔龙基地有时会有地下密室,在那儿接受组织发来的情报。如果你找到密室,‘秩序’会全权授命你处理掉整栋房子,但是要小心谨慎。”
“我们要不要监视这栋房子,长官?”特里斯坦问,马丁摇了摇头。
“不。塔龙特工训练有素,任何异常它们都会注意到,比如马路上停着一辆陌生的车。绝不能让它们知道我们就在附近。装上电子监视器只能监视外部情况,还是没法完成主要任务。只有进入住宅内部——才能找到所有确切的信息。”
“明白了,长官。”
“两个人都做得不错,”马丁说完,一丝笑容从他脸上一闪而过,“我们会根据你们提供的线索继续调查。就到这里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辛苦了。”
视频连接断开,屏幕上的图像消失了。特里斯坦吁了一口气,合上笔记本电脑。“好了,完成了,”他自言自语地说,伸展着他修长的四肢,“真高兴终于能向他们报出一个名字。一直没什么进展,他们可能也会有点着急。现在我们把精力都放在这个女孩身上,或者她哥哥身上,一定要找出真相。”我没有回答。我本该觉得放松,现在任务又重回正轨,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行动。我不喜欢未知,我想要的是确切的计划,能遵从的指令,能达到的目标。现在我收到命令了:直接面对目标,查清她到底是不是潜伏者,如果是就把她杀了。简单熟悉的命令。我本应该专注于这个任务,想着怎么去完成它。
但是现在,我的脑子里只有安珀。想着再去见她,接近她,发现她的秘密。发布指令的视屏已经关掉几个小时了,我却一直处在莫名的挣扎与纠结之中。老实说,我想见她,期待着见到她的那一刻……但与此同时,我又犹豫不决,我不想对她撒谎。
我不希望安珀是潜伏者。
我颤抖起来,从台子上抓起双筒望远镜,走向大门。我不能这么想。个人情感与实现目标毫不相干。我有任务在身,而且从来没有失败过,现在绝不能犹豫不决。
“啊,加勒特?”听到特里斯坦的声音,我在门口停了下来。转身发现他正抱着双臂看着我,一脸困惑,“你干什么?”
我举起手里的双筒望远镜,“每天晚上不都要出去看看吗,怎么了?”他翻翻眼睛,“你没听见中尉的话吗?让我们休息一个晚上。放下这该死的望远镜,不然我拿它砸你了,我说真的。加勒特,我们是在加利福尼亚,周围都是沙滩、排球、比基尼和夜店。你不能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想着任务和训练。”他一边说,一边用同情又恼怒的眼神看着我,“就算是‘完美战士’,也需要偶尔放松一下吧。今天可是得到总部允许了啊! 就一个晚上,忘了你的任务吧。”
忘掉任务。忘掉命令、战争和我的目标。活到今天,我从没考虑过这些。我的生命就只有命令,一直以来,我必须出类拔萃、坚强不屈。“完美战士”,那是所有人对我的期待。
但是今天下午,在跟一个漂亮的红发女孩一起冲浪,冲浪板破浪前行时,什么命令、战争,那些事全都被我抛到了脑后,那是我一生最开心的时刻。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从来没有……,自由时间一般都用来训练,不断练习那些保命的技能。其他士兵会去酒吧、夜店,连特里斯坦都会去,但我基本上都是在健身房或是射击场度过的,我很少有闲暇时光,即使有,也是看书或者看动作片,还有玩飞靶游戏,我的命中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总而言之,我的生活中基本上只有训练和战斗。
现在我开始好奇——我错过了什么?特里斯坦总逼着我跟他一块去酒吧、俱乐部和派对,而我总是拒绝,觉得没有意义。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意义,也许就是体验一下新事物罢了。
“好吧,”特里斯坦一边说,一边拿起台子上的钥匙,“你愿意的话,就待在这里做你的‘完美战士’吧。我要出去了,可能会到天亮才回来。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我会大醉一场,所以别等我了——”
“等一下。”
特里斯坦停了下来,我把双筒望远镜扔到扶手椅上,转身面向他,他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我稍稍迟疑片刻,还是开口说了出来,“你打算去哪儿?”我问,“我要不要弄个假的身份证件?”
他夸张地张大嘴巴:“哦,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是我那位战友吗?”
“闭嘴。我们还走不走了?”
他咧嘴笑了,对着大门方向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您先请,我的好搭档。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管它呢,不管你受了什么刺激,愿意出去就行!”
不是“什么”,我一边关上门一边想,是“谁”。你就自己猜去吧,因为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