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获!
我放下望远镜,扔到副驾驶座上,倒出吉普车,离开围栏,开上回家的路。这是我今晚爬过的第三座悬崖了,用夜视镜头观察扫视天空,只看到飞机和掠过水面的一只鹈鹕。根本没有飞龙的影子。
吉普车开上主干道时,电话响了,我急忙抓起电话,特里斯坦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有情况吗?”
“没有。我查了三个地方,什么都没发现。如果真有潜伏者,它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出来乱飞的。”
“好吧,”特里斯坦叹了口气,听起来很失落,“我也没看到任何东西,回来吧。”
我挂掉电话,心情也很沮丧。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一个月,仍然没有发现确凿的线索。夏天很快就会过去,如果到那时还没有任何斩获,潜伏者就会转移,我们的目标就会消失不见。我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我的任务从来都没有失败过,这次也不会例外。
我拐上另一条街道,车子前灯一闪,我立刻警觉起来,前方有一个人影,正沿着人行道右侧,推着一辆自行车慢跑。在车灯的照射下,她红色的头发熠熠发光,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安珀?
我摇了摇头,对自己的想法烦恼不已。差不多整整一天我都在想着这个女孩。事实上,我今晚决定出来巡查龙的踪迹,主要也是想转移注意力,转移到那些跟她不相关的事情上。这种突然而来的激动让我心烦,随便看到一个人,就希望是那个我昨天下午见到的红发女孩。
但是为了确认,我还是将车靠近那个女孩,放慢速度,我惊讶地眨了眨眼。就是安珀!她推着一辆山地自行车在人行道上大步向前,好像很匆忙的样子。车子的前胎扁平,安珀看起来不太高兴。
怀疑顿时取代了所有的情绪,为什么她这么晚还出来?为什么她一个人?我的心底涌出一个可能的答案:她就是潜伏者,刚刚从一夜飞行中回来。没错,她有一个哥哥,但是……也许那是塔龙使用的新招数,为了摆脱我们的注意。或者就像特里斯坦所说的,龙有兄妹是一个反常的特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要对安珀·希尔多加注意了。
我沿着路边滑行,速度比原来更慢。
一辆雪弗兰科尔维特汽车叫嚣着从我身边开过去,我没有理会,对着车窗外喊了一声:“安珀,这里!”
她抬起头,绿色的眼睛瞪大了,“加勒特?哇,世界真小!”她没有停下脚步,我踩下油门加速跟上。她问我:“你起这么早干吗?”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她。“睡不着,”我没有细说,“开车兜兜风,你呢?”
“我吗?哦,冲浪之前我想起早点去骑车,让脑子清醒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加快步伐,直接迅速地给出了答案,没有丝毫犹豫,“一面十二英尺高的水墙朝你扑过来的时候,如果不能集中精力,就太可怕了。早起是件好事,能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是件好事,但是我从来没有在清晨见过她外出、骑车或者跟朋友到沙滩上。她一般会到早上九点或是十点才出来。
“可惜,”安珀继续说,没有注意到我的怀疑,“我的轮胎爆了,所以我要快点赶回去,不然要是丹特知道我未经允许拿了他的自行车,肯定会朝我大喊大叫的。”
完美的开场。“上车,”我对她说,把头扭向后座,“把自行车放到后面,应该放得下。我送你回家。”
“真的吗?”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确定?”
我点点头,把车停到了路边。安珀笑了笑,将自行车抬到车后,然后蹭地一下跳上副驾驶座。在她进来之前我迅速把望远镜藏在置物箱里,随后开车上路。
告诉我她家的住址之后,安珀说:“谢谢你啊。”她不会想到,我早就知道她家地址了。“天啊,你已经救我两次了。你是受过训练的骑士吗,还是其他什么人?”
我不自在地稍稍侧过身体,没有回答,她说的很接近事实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安珀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笑了笑,“你堂兄呢?”她歪着头问,“他不想一起去看看风景吗?”
“他在家,”我回答说,“睡觉。”
“知道了,不是个早起的人,”她望向窗外的海岸线,我趁机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她接着说:“嗯,是他的损失。我希望能经常出来到海边去,日出前那里特别安静,只有你和海浪,”她回头看着我,又笑了一下,她的眼神让我的内心难以平静,“不过,睡觉也很好啊。今天早上看到就你一个,我还挺开心的。”
我盯着前方的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的一生都在受训与战斗,我了解枪支武器,知道如何用二十种不同的方法杀人,也知道怎么通过射中龙的火腺去制服它,我甚至接受过特殊的渗入训练,知道怎样遁形与隐身。但是眼下这一切,是完全不同的经历。如何跟一个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孩交谈,我从来没学过。
特里斯坦之前说过,我要学会适应,这和其他任务没有什么不同。与她们交流,加入她们的谈话,让她们信任你。
我思考着,想办法让她继续说话,突然想起昨天她放在吉普车后面的冲浪板,便问她,“你……喜欢冲浪吗?”
“嗯,是的,”她的回答急切而真挚,“我爱冲浪。风,海浪,还有,巨浪将你扑倒之前迅速冲下来,那种刺激的感觉,没得比,真的。”
“听起来很棒啊,”我实话实说,“我一直都想试试呢。”
随后,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了不起的主意,要是特里斯坦在这里也会为我感到自豪的。
“你能教我吗?”我问她。
安珀眨了眨眼睛问我,“冲浪吗?”我点点头。
“应该可以……我是说,”她带着赞赏的表情朝我扬起了头,“你真的想让我教你吗?”
“为什么不呢?”
“哦,只是……” 她耸了耸肩,“我不是专业的,只是自学学会的,才学了一个月而已,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一名好老师,你应该去问一下加尔文,他是专职冲浪老师呢。”
“我想让你来教我。”我说。加尔文和莱克茜是新月湾本地人,出生在此,不在我们的嫌疑名单上。安珀却是个未知的谜。如果能让她信任我,让我进到她的房间,那么我们就离找到潜伏者更近一步了。
这就是我用来说服自己的原因。
“好……”她想了一会儿,然后露齿一笑,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好吧,我教你,但是别说我没警告你哦,如果莱克茜在的话,她肯定会告诉你各种有关我冲浪的恐怖故事。”
“多少钱?”
她皱了皱眉,说:“什么?”
“我公寓旁边的冲浪商店可以提供相关课程,”她一脸疑惑,我解释说,“不是免费的,一次私人授课,要收取每小时一百五十美元的费用。”
“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急切而算计的表情,似乎正想象着能从这则信息中挣到大把的钱。龙是绝对的利益主义者,贪婪,渴望权力。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财富。但是安珀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由渴望转变为厌恶,“别傻了,”她说,一边摆摆手否定,“加尔文和莱克茜是无条件教我的,这是我热爱的运动,我可不想拿来挣钱。”
我很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好吧,说得在理,”我点头说,“你什么时候能开始教我?”
“嗯,”她眉毛上挑,皱起额头考虑了一下,问我,“今天下午怎么样?”车驶入一条主沙滩附近的小路,她继续说,“我们两点钟在冰沙小屋见,哦……要不三点吧,我来做你的私人教练,如果你不怕被大浪多拍几次的话,”她狡黠地笑着,“你水性很好,对吧?”
我瞥了她一眼:“是的,但是一般不都是从小浪花开始,然后逐步过渡到大浪吗?”她嘴角露出坏坏的笑,我眉毛一挑,“难道这个免费课就是为了看我出丑吗?”
“不是的,是为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想学,”她突然严肃起来,回答我,“冲浪可不是心脏脆弱的人能承受的。你肯定会被海浪掀翻,被摔打几次的。不过不用担心啦!”她笑了,抬头看着我,那双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我会很温柔的。”
“我很期待。”
她笑了笑,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阴郁的表情,指着人行道说:“让我在拐角处下车吧,”她手往前指,紧张地看着路面,“不用送我到家,我可以从这里走回去。”
我感到疑惑不已,但是没有吭声。我把车停在拐角处,跳下车,一把抓起后座的自行车,放在她面前。“谢谢啦!”她伸手去扶车把,我还没来得及放开,她的一只手正好搭在我手上,我的手臂一颤。“我又欠你一次,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真的。”
我的心咚咚直跳,迅速抽回手,所有的感官都在嗡嗡作响,像要发疯一般。安珀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推起自行车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今天下午三点见,”她回过头朝我说,“如果你不来,就说明你害怕巨浪,临阵脱逃了。”
“我会来的。”我回答她,海浪是不会让我害怕的,虽然它们巨大而猛烈,你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被它们吞噬。在这一点上,海浪跟龙很像。我不害怕龙,我尊重它们,我知道有一天,这个凶残的物种可能会要了我的命,但是我不惧怕它们。古老的爬行动物,战斗,杀戮和死亡,对别人来说陌生又可怕,对我却是再熟悉不过,反倒让我感到轻松。而令我不熟悉的,是安珀朝我微笑之后,皮肤隐隐酥麻刺痛的感觉。当我看着她,与她目光相遇,我会莫名地感到紧张,这些都让我感到陌生。她走开的时候,我的喉咙突然干涩起来。她沿着人行道轻快地大步向前,轻盈的身体随之摆动。我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她转弯消失不见,我还是无法移开视线,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我跳上车扭动引擎上的钥匙,试着收回我的思绪,该死,我到底怎么了?那个女孩已经两次让我分神了,我应该就此打住了。这是任务,安珀只是目标的一部分而已。我不能放松警惕,我到这儿来不是为了冲浪和参加派对,也不是为了跟那个毫不犹豫地踢上小流氓的裤裆,还会对抗巨浪的神秘红发女孩交谈。我来这儿是为了找到一条龙,把它驱赶到空旷之处然后杀了它。如果安珀是潜伏者的话……
战士,牢记自己的任务,不要再迷失了。
我发动吉普车,朝家里开去。
※※※
“怎么半天才回来?”我一走进公寓特里斯坦就问道,一边还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厨房台面上的钥匙,“你回来的时候迷路了?还是绕道去了冰沙小屋?”
“没有,”我支支吾吾,一提到冰沙小屋,我的神经就立刻绷紧……甚至还满怀期待,“不过我找到了一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