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们多想杀你,对不对?”
我抬起头。莱利站在前门靠着墙等着我。他的表情很冷淡,这一刻,我突然有些紧张,他是不是要开始攻击了,就地结束上次在酒店的不愉快。这段时间,他一直保持着理性和务实的态度,保持着我们之间的和平关系,但是我可以感受到他压抑的愤怒。
我停下来,一手扶着扶手,“我知道,”我说道,“但是,这件事必须完成。”
“我不明白,圣乔治小伙。”莱利看着我,满眼的困惑和不解,“你征讨我们多年。现在你突然愿意牺牲自己,到元首面前公然挑战,就是因为她?”
“不,不仅仅因为她,远不止如此。”我移开自己的目光,回忆涌上心头。圣乔治的教导,屠杀任务,不可僭越的严格的指令。“‘秩序’战队不能这样,”我说着,回身看向独兽,“必须要有所改变。几百年来,我们一直都在战争,不加思考地猎杀,我们应该懂得质疑。”
“是的,嗯……”莱利摇摇头,他的表情透着厌恶,但这次不是针对我,“塔龙也不是一个正直正义的组织。圣乔治‘秩序’战队也不是唯一一个陷入传统的组织。如果你想去改变,你面对的是可怕的斗争。我了解塔龙,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同样,你了解你的战队,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都是巨人,圣乔治小伙,而我们是小虫子,只是想活下去。我们有什么本事让他们甚至只是正眼瞧我们一回呢?”
“总要从哪里开始。”我回答,我知道我在重复自己的话,我不在乎。总要有一步落在正确的方向上。“安珀在宽恕了那个战士的那天晚上起就开始了那重要的一步,”我继续说,“我必须继续下去。即使我死了,我也要让战队反思,可能会有更多人开始思考、质疑,从其他角度看待战争。这些东西没法一次性做到,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我们得试试,否则这些战争和杀戮永远都不会停止。”
莱利叹气了。“你知道,杀你很简单。”他说着站起身,我紧张起来。“但是在你说了这些高贵的废话后,我又突然希望你不要被一枪打死。”他停顿了一下,矛盾地盯着我看。她的名字在我们之间环绕着,但是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还是觉得你太疯狂了,”莱利最后说,他退了回去,“但是……祝你好运,圣乔治小伙。你会需要很多运气的。你对那个人的信任是我永远做不到的。”他蔑笑着点点头,“作为一个战士和一个杀龙者,你还没那么坏。如果你不想被你的战友背叛的话,你知道在哪儿找我们。”
我点点头,看着莱利转身进门。“谢谢。”我在门关上的一瞬间脱口而出。我在想他为什么现在伸出了橄榄枝,可能他真的觉得我不会再回来了吧。
我走下楼梯,发现威斯给我叫的车就在路边等着。已经是夜晚了,空气凉爽起来,太阳也早已经落到了远山外。我坐进车子,把地址给了司机,看着窗外的风景,我的思绪开始无止境的循环:“秩序”战队,塔龙,特里斯坦,元首,安珀。
奇怪的是,虽然接下来迎接我的将会是一场暴风雨,但我很平静。可能因为我知道我在走向死亡。我把手交给我的老搭档,然后出现在那些我们一起征战塔龙十多年的同伴中……我不知道怎么活着离开,更不用说重获自由了。即使特里斯坦不把我押送给战队,即使他们不能忽视这些证据,我还是他们的头号通缉犯,一个投靠敌人的叛徒。
出租车在一个黑暗的角落停下了,我沿着特里斯坦指的方向一直走到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来到一个废弃的停车场。一辆黑色的车孤零零地停在一盏路灯下,窗户是深色的玻璃,车灯在我走进停车场的时候闪烁了一下。我继续走向它。
前门打开了,特里斯坦穿着军服走了下来,黑夹克,铜纽扣,右肩上贴着战队的标志。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将一把9毫米手枪抵在我的胸口。
我停下,举起双手,想着他是不是现在就要击毙我,然后把我的尸体扔在大街上,自己带走证据,不让任何战队的人看到。但是迟迟没有动静,特里斯坦在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的目光在我身后找寻着龙。
“我自己来的,特里斯坦。”他在几尺外停下来,枪始终对着我。他怀疑地看着我的腰间,我一直举着手臂。
“你带了武器吗?”
“没有。”
他把我按住,查看我是否携带了通信设施和武器,确保没有龙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当他确定以后,他退后一步,示意我上车。我跟着他,心中萌生出感激之情。
“你带证据了吗?”他问。
“带了。”我摸着夹克里的信封,回答道。里面有初始文件、银行账单,以及所有元首和塔龙特工的照片。
“好。”特里斯坦顿了一下,好像是在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坚定决心,“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要像真的一样。你自首,我把你带到元首面前让他决定怎么处置你。这就是我们要下的棋,否则我们会在大门前就被击毙。你明白吗?一旦我们到了那里,我们就是敌人了,你是我带回来的犯人,我必须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你。”
“我明白。”
“好吧。”他继续用枪顶着我,“转身。”
我照他说的做了,我感觉到手腕被塑料绳捆得紧紧的。“我会去跟守卫说话,”特里斯坦说道,抓着我被捆起来的手腕,“等我们到了元首面前,我就给你松绑,你就可以对每个人展示你的证据。”
即使你要真的把我交给元首,我也毫无办法,我想着。我悄悄地动了动手腕,想看看到万不得已时是否能松开束缚,但正如特里斯坦所说,一切都跟真的一样,我根本无法挣脱。
他后退了一步,拉开副驾驶的门,让我进去。我坐了进去,身体向前倾着尽量不让我的手腕受力。我注意到车窗玻璃非常黑,几乎不透明,没有人可以从外面看到里面。
特里斯坦坐进车里,系上了安全带。我看到有个黑布袋子在我们之间,我的心一沉。我的老搭档注意到我的表情,他笑了。
“对不起,搭档,”他叹着气,把那个袋子拿了起来,“就是以防万一,防止有蜥蜴在战士中间出现,你最好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这对我们来说都更安全。”
我眯起了眼睛。“你要塞住我的嘴吗?确保我到了以后不能开口指控?”
“嗯,这个想法对我有点启发,我会记着的。”
黑布罩住了我的头,我完全陷入黑暗中。几秒钟后,汽车引擎声响起,车缓缓开动了。我小心地向后靠,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把注意力集中在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事情上。如果这是一个陷阱,我已经被逮捕了。我只有自己,这次不会再有安珀来把我从圣乔治的手上救走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相信我的老搭档,希望他言而有信。
但是,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如果我将要面对死亡,我知道小红龙还会继续战斗,不计代价地战斗。我是为了她而如此的,我提醒自己。是的,也是为莱利,为独兽和所有那些我杀死的龙,但最主要是为了安珀。我想给她一个希望,我们想要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没有圣乔治威胁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人类和龙都能更好地理解彼此。我会尽力给她,至少我在向正确的道路上迈出第一步。
即使我根本没法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