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队的队长是名有经验的老兵,仔细观察地上的足记,很快便被他发现了端倪,地上有刻意清扫过的痕迹。他向手下的兵卒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向玉米地里指了指。
在场的兵卒会意地点点头。人们高抬腿、轻落足,如履薄冰地向玉米地深处走去。
走出大概有三四十米,人们发现地上有玉米叶子堆在一起,走上前去,慢慢把玉米叶子扒拉开,下面的哨兵尸体显露出来。
看罢,巡逻队的兵卒无不脸色大变,六个人,竟然全都被杀了,而且致命伤都在喉咙处,被人一刀毙命。队长咬了咬牙关,向四周的兵卒甩下头,示意他们继续往里面走。
又走出几十米远,只见前方的玉米地里,正有许多人在忙碌地掰着苞米,苞米被罗在空地处,业已堆起好高。
细看那些掰苞米的人,清一色的穿着风军军装,头顶着风军的锅盖式头盔。
见此情景,一名兵卒忍不住张大嘴巴,刚要大叫,猛然间,一只大手把他的嘴巴死死捂住,巡逻队队长的手。
队长脸色煞白的向他缓缓摇头,示意他千万别出声,而后,他又向后勾了勾手指头。
众人明白,按照原路,一步步地向后退。等他们退出玉米地后,都感觉像是在鬼门关门口走了一圈似的,包括队长在内,身上的军装都被冷汗浸透了。
风军!在捷亚,怎么会突然出现风军呢?巡逻队一行十人,此时此刻,已没有一人还能说出话来的,互相看了一眼,发了疯似的往回跑,直奔南要塞而去。
镇守南要塞的主将,是一名兵团长,宁南西部异族人,名叫兀立克,在宁南军中,异族人通常都不太会受到重用,否则兀立克也不会被留在后方,看守要塞。
听闻巡逻队的回报,在要塞南面的屯田里发现了风军,他也被吓了一跳。他把巡逻队的十人统统找来,面沉似水地问道:“风军?从哪冒出来的风军?你们不会是看错了吧?”
“大人,小的绝对没有看错,在玉米地里的的确是风军!”队长颤声说道。
其余的兵卒也都跟着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没有看错。队长心有余悸地说道:“乙属二十三号哨卡里的六名兄弟,已经……已经都被风军杀害了!”
兀立克倒吸口凉气,他问道:“风军有多少人?”
“小的没看清楚,不过,不过估计得有几千人!”玉米地那么大,他哪能数的过来有多少风军,不过看风军掰下的苞米,那可是几千人的量。
“有这么多人。”捷亚附近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风军,这事可非同小可,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他挥手叫来自己的副将,令他立刻赶往捷亚,求见将军,把事情向将军禀明。
副将未敢耽搁,领命而去,骑快马直奔捷亚。
上官秀猜对了,目前坐镇捷亚的宁南军主将,正是君启明。
听闻南要塞附近出现风军的消息,君启明也是大吃一惊。
捷亚,宁南军中军帐。
君启明脸色凝重地问道:“消息无误?”
副将连忙回道:“回禀将军,是巡逻队亲眼所见!”
“风军的兵力有多少?”
“大概有几千人!”
“你说,他们在玉米地里偷粮?”
“是的,将军!”
君启明看向周围众将,满脸疑惑地问道:“风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捷亚?诸位是怎么看的?”
一名将官眼珠转了转,问道:“将军可还记得,数日前,前线说有一拨风军突破了我军阵线,流窜到我军的后方,后来追查的将士们一直没有搜到这批风军的下落,便宣称这批风军已被打散,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君启明愣了愣,眼睛突的一亮,问道:“石英,你怀疑,出现在南要塞附近的这拨风军,就是那批漏网之鱼?”
说话的这名将官名叫石英,是君启明的心腹部将。他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十之八九啊,将军!”
稍顿,他又说道:“根据巡逻队的描述,这批风军都是破衣烂衫,身上又有血迹,又有泥垢,显然经历过一场大战,又是长途跋涉而来。还有,他们到了捷亚,不来偷袭我军的重地,却偏偏跑到屯田里偷玉米,显然他们是恰巧流窜到这里,而且又都饿极了。”
听着石英的分析,君启明不断地点头,表示他说得有道理。
石英说道:“这支‘蓄谋’流窜到我军后方的风军,辛将军统帅数十万大军都未能找到,最后却被将军一举全歼,这事若是传到朝廷,陛下和大臣们会怎么想?”
“嗯?”君启明眼睛顿是一亮,目不转睛地看着石英。
石英笑呵呵地说道:“陛下和大臣们都会认为,辛将军是因为妒贤嫉能,才把将军支到后方,只要大将军在朝堂上肯为将军美言几句,陛下和大臣们必然会对辛将军施压,到那时,将军重回前线,建功立业,也就指日可待了。”
听完这话,君启明忍不住抚掌而笑,这么一支如同丧家之犬,恰巧流窜到捷亚的风军败部,将其全歼,简直是易如反掌,不过此事他却可以拿来大做文章,正如石英所说,借着这件事,他重返前线,继续担任监军一职,不是没有可能。
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消失,轻叹口气,说道:“你可不要忘了,陛下,是站在辛家人那一边的!”
石英仰面而笑,说道:“当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陛下的确会站在辛家的那一边,因为陛下需要得到辛家的支持,可现在陛下已经是陛下了,不再需要站在任何人的一边,只会站在国家社稷的这一边。”
君启明嘴角勾动,脸上又重新浮现出喜色。沉吟片刻,他正色说道:“石英!”
“末将在!”
“我给你一万兵马,立刻前往南要塞,务必要把这支潜入进来的风军围歼,一兵一卒也不能放跑!”
“是!将军!”
君启明又令人分别给南北要塞传信,命令南北两座要塞的主将,抽调出全部的兵马,联手石英一部,必须把这支流窜到捷亚的风军彻底歼灭。
按照君启明的军令,是要石英统帅的一万将士,与南北要塞的一万将士,联合到一起,组成两万的大军,把风军潜入的那片屯田地包围起来,然后再围而歼之。
但镇守南要塞的兀立克却先一步对风军发起了进攻。得知这批风军是从前线那边逃亡过来的漏网之鱼,兀立克哪里还会再把这支风军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自己麾下的五千将士,足够把这支风军彻底围歼的,这么大的一个功劳,这么好的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自己现在不抢还等待何时?
未等石英和北要塞的两路援军赶到,兀立克率领南要塞的五千宁南军,对风军潜入那片屯田区,展开了围攻。
等双方交上火,兀立克更加放心了,风军的兵力根本不多,充其量也就一千来人,以五千打一千,此战没有不胜的道理。
可是,这次他错了。这只有八百人的风军,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宪兵队,别看他们没有火炮,但带有轻便的臼炮,他们使用的不是火铳,而是最先进的火枪,就连他们携带的石雷,也是从宁南军中缴获的毒雷。
随着一批批的宁南军从四面八方攻杀上来,双方在玉米地里展开了激战。
风军先前掰下的大量玉米,现在刚好做掩体之用,人们躲在玉米堆的后面,对攻上来的宁南军展开凶狠的还击。
上官秀也没闲着,留下肖绝和吴雨霏指挥八百宪兵队作战,他自己则在玉米地里与宁南军游斗。
许多宁南军都没看到上官秀在哪,只感觉一股劲风从自己身旁刮过,接下来,人便已身首异处。
最先攻上来的整整一个营的宁南军,交战还没到半个时辰,伤亡就已达大半,只剩下两三百的残兵。
兀立克脸色难看,又先后派出去三个营,玉米地里就如同炸了锅似的,双方的激战声连成一片。
他已经投入了四个营,可还是未能把这一千人左右的风军歼灭,只看到己方受伤的将士不断被抬出玉米地,这时候,兀立克总算是觉察到这支风军残部的战力,已远远超过他的估算。
此时他方意识到,这支他没有放在眼里的小股风军,恐怕不是自己所能对付的。他急声问左右道:“石将军的援军,还有北要塞的援军,要什么时候能赶到这里?”
他话音刚落,突然间,有一骑快速奔跑过来,到了近前,马上的那名骑兵连滚带爬的下了战马,对兀立克尖声叫道:“将军,北要塞的援军于半路遇袭,现伤亡惨重,请求我部,立刻分兵增援!”
“啊?”兀立克瞪大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北要塞的援军遇袭?他们是遭到何人的袭击?风军不是都在这里和自己的部下们交战吗?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一骑飞奔过来。
“将军,石将军所率援军,于半路遭遇风军大队人马的伏击,一万将士,现已被风军击溃!”
“啊——”兀立克脑袋嗡了一声,两路援军,全部在半路遇袭,流窜到捷亚这里的风军,哪里是什么残兵败部,而是主力风军啊!
遭了!上当了!己方上了风军的恶当!风军根本不是来偷粮的,而是来攻陷整个捷亚的!
现在兀立克意识到不好,为时已晚。他尖声叫道:“赶快知会君将军,请君将军派兵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不远处的玉米地里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声,紧接着,一颗颗圆滚滚的人头从玉米地里弹飞到半空中,随后便是一股股的血箭喷射出来。
噗通——
在场众人没有反应过来,又有十数名宁南军从玉米地上倒飞出来,摔在地上,胸前的军装破碎,里面的皮肉也被削掉,仿佛刚刚受过凌迟酷刑似的,胸腹完全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是……是敌人,是敌人要杀出来了——”兀立克四周的宁南军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火铳,铳口一致对准了玉米地。
唰、唰、唰!
猛然间,从玉米地里蹿出来十多条的人影,神经早已紧绷到极点的众人,下意识地齐齐开火射击。
十多条人影瞬间被打成了十多个血筛子,人们定睛细看,那哪里是什么敌军,而是宁南军自己人。
这时,又有十多条的人影从玉米地蹿出来,宁南军依旧是本能反应的开火射击。和刚才一样,倒在血泊中的仍是宁南军的自己人。
当第三波的宁南军再从玉米地里蹿出来的时候,人们已不敢再轻易开火了。而这一次,蹿出来的不仅仅是宁南军,其中还有一人是上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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