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林心里琢磨着,眼珠也随之转动个不停,久久没有说话。
东哲深深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如果广兄还要托病不去西京,我也没办法,我先告辞了。”
“等等、等等,老弟,急什么嘛!”广林回过神来,急忙把东哲的袖子抓住,干笑两声,而后直视着东哲,意味深长地说道:“并非我故意托病不想去西京,更不是我要故意抗命,而是……而是我听到了西京那边的传言。”
“什么传言?”东哲不解地皱起眉头。
广林一字一顿地说道:“大人要杀我的传言!”说话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东哲的眼睛,看他是何反应。
东哲闻言,差点被气笑了,说道:“广兄,你这是从哪听到的这个狗屁传言?我在西京,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传言。”
“老弟,你也别骗我了,难道大人就从来没说过要杀我的话?”问话时,广林的眼睛都射出两道精光,仿佛要看到东哲的内心深处。
东哲伸出手指,指着天空,正色说道:“广兄,我可以指天发誓,如果大人说过此类的话,哪怕是稍微提到过只言片语,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很多人都建议上官秀杀掉广林,永绝后患,但上官秀从来没点头应允过,他自己更是从来未说过要杀广林。
看着东哲坚定如铁的目光,没有丝毫闪烁的眼神,以广林阅人无数的经验,可以判断出他说的是实话。他凌厉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下来,含笑拍拍东哲的肩膀,说道:“哎呀,老弟,你发什么毒誓嘛,你我相识多年,又以兄弟相称,难道你还会骗我吗?你看,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大人知道你我私交深厚,所以大人是故意避着你,没在你面前提过要杀我的事。”
东哲连连摇头,说道:“不可能!首先大人对我很信任,而且,这么大的事,根本不可能做到一点风声也不透漏,反正我在西京是从未听过此方面的传闻。”
广林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对东哲问道:“这么说来,是我误信了传言?”
“没错,你也误会了大人。”“当真?”“绝无虚假!”
“哈哈!”广林仰面大笑,说道:“听老弟你这么说来,我就放心了,老弟,明日我便率军起程,去往西京。别人来请我,我或许还会托病不去,但你来请我,我实在是不能不给老弟你这个面子啊!”
东哲白了他一眼,说道:“广兄,你早就该怎么做了。”“哈哈!”广林再次大笑。
当日,广林在县守府设宴热情款待东哲,两人推杯换盏,兴高采烈地喝到大半夜,最后,东哲已然喝得是酩酊大醉。广林又旁敲侧击地探他的口风,可是不管他怎么问,东哲的回复都是一致的,上官秀从未想过杀他,也没有这样的计划和安排。东哲的口径一致让广林彻底放下心来,酒席过后,他又安排东哲在县守府入住。
等下人把东哲搀扶走后,广林环视麾下的谋士和将官们,说道:“明日一早,我便率军起程去往西京,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贺云顾虑重重地欠身说道:“将军,这……这太危险了吧?”
广林耸耸肩,慢悠悠地分析道:“上官秀不削蒋廉、狄青二贼的一兵一卒,还肯放他二人率部去屯田,其实这已然说明上官秀没有意识到我们要造反。如果我这次不去西京,可就成了抗命不遵,上官秀不会放过我们,蒋廉、狄青那二贼素来与我们不和,他们更会趁机鼓动上官秀率军攻打我们,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贞西军一较高下,真打起来,吃亏的也是我们,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养精蓄锐、积攒实力的时间,这次的西京之行,我们必须得走一趟,也是缓兵之计!”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再说话。广林所言固然有道理,但他们还是觉得只听东哲的一面之词,太轻率了,此行的风险也太大了。
张淮眼珠转了转,拱手说道:“将军要去西京,倒也不是不行,属下以为,将军当带上獠将军同去西京,更为稳妥。”以广獠的灵武,就算上官秀要对己方不利,也得忌惮三分。
广林问道:“獠儿现在可从天门山回来了?”
诸将摇头,说道:“獠将军还未回台州。”
“獠儿何日能归?”“这……我等不知,也许三五日,也许十日半个月。”
广林闻言,缓缓摇头,说道:“我等不了那么久,上官秀的命令是月底之前必须抵达西京,我们如果不能如期抵达,岂不被人抓了话柄?不等獠儿了,明日一早,我军就动身!”
原本打算托病不去西京的广林,在东哲到来之后,被东哲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最终决定率军去往西京。
翌日一早,广林率领着全部的手下将士,带上东哲,浩浩荡荡的由台州启程,北上去往西京。
一路无话,五日后,以广林为首的大军抵达西京,广林一部在西京的南城外驻扎下来。
现在的西京城外全部都是驻军,北城和西城外驻扎的是上官秀的直系军队,东城外驻扎的是投靠过来的各路贞东叛军,南城外驻扎的是广林一部。拥有数十万百姓的西京城就已经够大的了,可现在城外驻军的营地几乎把西京围了一圈,站在城头上,放眼望出去,外面的军营扯地连天,无边无沿,一眼望不到尽头。场面壮观,又威武雄壮,慑人魂魄。
听说广林率军抵达的消息,上官秀兴高采烈的亲自出城迎接,两人于西京城外相见。
看到上官秀,广林急忙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去,单膝跪地,插手施礼,振声说道:“末将广林,参见大人!”
随着广林施礼,他身后的那些谋士、将官也都纷纷下马,和广林一样,跪地行礼,齐声说道:“属下参见大人!”
“广将军快快请起!”上官秀含笑走上前去,把广林从地上搀扶起来,他又举目看向广林的部下们,摆手说道:“诸位也都快起来吧,自家兄弟,无需多礼。”
“谢大人!”众人纷纷站起身形,齐声道谢。
上官秀拉着广林的胳膊,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他,笑道:“广将军,你我已有数月未见了吧?”
广林躬了躬身形,战战兢兢地说道:“末将于南岭县屯田,疏于进谏,还望大人恕罪。”
进谏通常是指臣子对君主,广林用进谏一词,等于是把上官秀定位在君主的层面上了。上官秀眨眨眼睛,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广林是叛军出身,用词不准,倒也很正常,在这方面没什么好责怪他的。上官秀乐呵呵地说道:“广将军于南岭屯田,对我贞西军是有大功的,又何过之有?这里非讲话之所,我们进城再说!”
“大人请!”“请!”
上官秀亲自把广林请入西京,可谓是给足了广林面子,也等于让广林及其部下吃了一颗定心丸。上官秀的确没有要杀他们,他们这次来西京,没有急于和贞西军翻脸,这一步还真就走对了。
广林抵达西京的当天,上官秀在郡守府内大摆筵席,贞西军的将官和谋士都有应邀前来。
现在的贞西军早已不是昔日阿蒙,上官秀的直系兵力就接近二十万众,广林一部有八万多,蒋廉、狄青二部有十万,另外几路投靠过来的贞东叛军合到一起也有十万,林林总总加到一块,足有四十余万。各军的将官、谋士们凑到一起,也有数百号人之多,郡守府的大厅空间已然不小了,但也坐不下这许多人,酒席一直摆到大厅外面的前庭,放眼往去,前庭主道的两旁也都摆满了一张张的小桌子,桌后全都坐满了人。
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现场好不热闹。就在众人闲谈甚欢的时候,上官秀端起酒杯,站起身形,见状,人们立刻停止了交谈,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上官秀一人身上。后者环视在场的众人,微微一笑,说道:“自史凯文在贞郡作乱之日起,我贞郡便四分五裂,各自为政,战乱从未停歇,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今日,我贞西军一统贞郡,终于止住了贞郡的兵戈,以后大家也终于不用再打仗了,这实在是件值得庆贺的喜事,诸位将军、先生,我们一同干一杯!”
“干!”在场的将官、谋士们一同起身,齐齐向上官秀举杯。
蒋廉乐得合不拢嘴,补充道:“贞郡能有今日,皆是大人之功劳,我们当敬大人才是!”他话音刚落,狄青紧跟着说道:“对对对,没有大人,也就没有我贞郡的今天,敬大人!”
看着蒋廉和狄青笑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广林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阴阳怪气地说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追随史凯文,率军攻打我贞西四县,现在史凯文倒了,立刻见风使舵,又转投大人,脸皮之厚,都赛过了西京的城墙了!”
他这一句话,让广林麾下的将官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蒋廉和狄青则是面红耳赤,瞪着广林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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