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仲瑄房间出来,徐知梦把脸拉得老长,也不理余锦,闷头就往前走。
余锦将她拉住,“你这什么态度,给我脸色看?”
“我哪敢啊,你是我爹,你说的话,我敢不从吗?”
余锦怕人听到,将她拉回自己房间,把门一关,转手就拧着徐知梦的耳朵,“你如今脾气大了,敢冲着我阴阳怪气了。”
“痛,我没有,我就是觉得你这决定不好嘛。”徐知梦捂着耳朵,“爹,耳朵要烂了。”
“烂了好,平日我跟你说的话,你全当了耳旁风,我看你这耳朵也不过是个摆设,我现在帮你去了得了。”
徐知梦跺着脚,用力掰开老父亲的手,“您到底要干嘛?自从遇到这文仲瑄,您倒是跟我和溪风杠上了。到底他是你家人,还是我是你女儿?”
“我……”余锦往凳子上一坐,直言道:“我就是看不惯常溪风!”
得了,翁婿文上演。
“有什么看不惯的?你还在想着之前那些事?他不是已经改了嘛,而且我们感情这么好,他也依附于我,您还有什么不满的?难不成……是因为上次没与我圆房?这有什么急的,早晚的事儿。”
余锦道:“改了又怎么样?终究上不得台面,我一见到文仲瑄,就觉得你应该娶这样的人。”
“这文仲瑄是不是给您灌迷药了?再说了,你和他才相处多久?你们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个手指头,您就认定他好了?爹,看人不能看表面。”
余锦讥道:“这话我也原封不动还给你,你当初不就是看上常溪风的脸才硬要纳他吗?”
“爹,我现在就跟你挑明了,对于文仲瑄,您就别抱有幻想了。我和他倒不是谁配谁的问题,是我们根本就不合适。”
“不合适?到底是哪里不合适?我跟你娘当初就见了一面,亲事就定下了,怎么到了你这里,成个亲就那么难?”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你跟我娘是天注定,一眼定终身,是天意。我呢?那也是看天意。总之,这天注定的,我就是想逃也跳不掉,您说是不?”
余锦长叹,喝了两口热茶,“烦!”
“别烦呐,我回房了。”临出去前,徐知梦又道:“您不喜溪风,以后我和他不在你面前腻歪就是了,但别让他睡马车,人折腾倒了,不还是我在他身边照顾,累我嘛。”
余锦需要好好思量,挥挥手,“让我静会儿。”
“好勒。”
回了房,常溪风正在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了?是刚才伤着了吗?”
“没事,蹭破了点皮。”
“我看看。”徐知梦抓起他的手仔细瞧了瞧,“还真是,幸好没伤到真皮层,否则就要流血了。”
“你还懂真皮层?”
徐知梦放开他的手,“我以前生物可是满分哦,本来我是想学医的,但是后来没成功。”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我爸,他说女孩子学医不好,要接触死人,以后不好嫁人,触霉头。”
常溪风听得直皱眉,“他这什么思想?”
“他这人就是这样的,为此我妈跟他吵了好多次架,后来我都听烦了,就顺了他的意,报考了现在的专业。”
“你没想过搏一搏?毕竟未来做什么,那是你自己的梦想。”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徐知梦走了过去,将窗户打开一点,清新的空中夹着冷意灌了进来。
徐知梦看着楼下来往的行人,对常溪风说道:“老板啊,进入社会后我才知道,梦想和现实是两个世界。有次陪我妈去医院看病,看到了医生与患者家属们之间的纠纷,我在想,也许我没学医是对的。我这个人没什么担当,怕麻烦,就想躺平。”
常溪风站到她身边,“现在你可以彻底躺平了。”
“嘿嘿,是呢,我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啦。”
雪又下了。
小小的雪花飘了进来,轻轻落在二人的头上、肩上。
徐知梦眼睛跟着雪花转动,顿时起了玩心用手接住。
雪化成了水,带着点点凉意贴着她的掌心。
常溪风朝外看去,喃喃道:“好久没打雪仗了。”
“雪仗!”徐知梦看着楼下不知道谁家的孩童,竟抓着雪球互相扔投,咯咯咯地大笑着。
“老板,我们也去吧?”
“不好吧,你爹要是看见了,会让我睡马车的。”
“怕他做什么,我可是你‘妻主’诶,你听我的就成,走走走。”
看着孩童们脸上欢快的笑容,常溪风的思绪又飘回了冬季的某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书,身后的那扇玻璃窗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沉寂已久的心在这一刻动了起来,“好。”
二人下了楼加入那群孩童中,笑声瞬间传到了余锦耳朵里。
他站在客栈门口,看着女儿与常溪风和一群不大不小的孩子打闹在一起,这脾气又上来了。
泊安劝道,“余主,难得小姐开心,您就随她吧。”
“你看看她,尤其是常溪风,还敢用雪球扔我女儿!”
“哎哟,余主,这是打雪仗呢。”
“我知道,我就是不爽!”
泊安拉着余锦往回走,“余主别看了,小心气坏了自己,明日还要赶路呢。”
“泊安,回头你代我说道说道常溪风。”
“是是是……”
楼上的另一间房内,文仲瑄靠在椅子上,透过两指宽的窗户缝隙看着楼下玩得不亦乐乎的二人。
可安走了过来,“公子您脚受了伤就别坐这儿了,回床躺着吧。”
文仲瑄盯着楼下二人道:“可安明天我们就要回到父亲身边了。”
可安顺着他话道:“是的。”
“父亲定又会问我择妻之事。”
可安偏头见自家公子的目光一直追着徐知梦,怕他是真陷了进去,便道:“公子您这般优秀,定会找到与您相配之人。这……徐小姐实在是没什么大志,整日只知与郎侍腻歪,奴觉着她配不上您。”
“配不配得上,轮不到你来说。”
可安跪在地上,“奴多嘴,请公子惩罚。”
文仲瑄扬手,“起来吧。明天见了父亲,你莫要多嘴。”
“是。”
窗户被用力关上,断了那外头的杂闹。
余锦终究听了徐知梦的话,与文仲瑄同行至岔路口就与他分道扬镳了。
临分别前,余锦满眼不舍,还说让文仲瑄随时上府拜访。
“这位余主当真是喜爱咱们公子。”可安将厚棉毯盖在他膝盖上。
“他喜欢我有什么用……”
车内安静,文仲瑄说得再小声,可安也听得清楚。
“公子,您值得更好的。”见文仲瑄还是低着头,可安又道:“说起来今年表小姐也要来呢,公子与她许久不见了。”
“她?”文仲瑄轻哼了下,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似乎从她正夫去世后,她来看我爹的次数增多了。”
这次轮到可安不敢接话了。
车轮子碾压出一道道印子,最后停在了徐宅大门前。
徐知梦跳下车,先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终于啊,历经千辛万苦我们到了。”
“嗯哼!”余锦瞥了她一眼,“等会儿见着你三姑奶奶,可不许这般傻愣呆气,讲话没分寸。”
“知道、知道。”
余锦瞥了眼后面的常溪风,“你就别去了,一个郎侍像什么样子。”
徐知梦道:“溪风,你同冬雪她们先去休息,我和爹去看了三姑奶奶就来找你。”
常溪风:“好。”
跟着管家嬷嬷去了后院主屋,浓重的中药味飘得满院都是。
进屋前,管家嬷嬷对余锦道:“老夫人病重,整日里昏昏沉沉,思绪混乱,若是冒犯了余主,还望见谅。”
“这是自然。”
进了屋,管家嬷嬷站在屏风前道:“老夫人,余主和徐小姐来看望您了。”
苍老无力地声音从里传来,“余主、徐小姐……谁啊?”
管家嬷嬷又向前迈了几步,声音提高了两分,“老夫人您忘啦,他们是您大姐姐的女婿余锦与孙女徐知梦徐小姐。”
“哦……是他们呀,我大姐姐人呢?”
余锦上前道:“三姑奶奶,我是余锦,母亲现如今身体不便,徐溪公务缠身也无法走开,特让我带着知梦来看望您老人家。”
里头没了声儿,管家嬷嬷越过屏风,不一会儿又出来了,对余锦道:“老夫人睡着了。”
余锦道:“那我们便不打扰了,知梦我们先离开。”
跟随丫鬟回了客房,余锦拉着徐知梦先去自己屋说话。
“有件事我先特意跟你交代下。”
“您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在回京前别让常溪风出屋子。”
“哦,行吧。我知道爹的意思,他一个郎侍在别人家瞎溜达是不好,我会同他讲的。”
余锦满意点头,“另外,我再同你讲讲三姑奶奶的女儿们……”
从余锦屋出来,徐知梦回了对面的屋子,那是管家给她和常溪风安排的住处。
“见着人了吗?”
“见到了,情况不太好,还没说几句话,老人家就睡着了。”
常溪风指着旁边的矮凳,“降温了,过来坐这儿吧。”
“好。”徐知梦伸手朝向火盆,对冬雪知夏道:“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大家都累着了,你们快回房休息吧。”
冬雪知夏:“是,奴婢们告退。”
徐知梦走到床边,用手摸了下被褥又迅速收回手,转头笑着对常溪风说:“老板,晚上咱们一起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