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梦一进侧院就听见余锦在斥责常溪风。
“常溪风你真是胆大,竟敢愚弄我!”
“我没有……”
啪,戒尺打在桌上发出震耳的声音。
徐知梦忙跑了进去,挡在常溪风面前,“别打、别打,这大早上的您发什么火呀?”
转身想将常溪风扶起来,被余锦厉声喝道:“不准扶!”
“爹诶,大冬天的,他身体本来就不好,等会儿又生病了,还不是耽搁我和他行房。”
“你还提!”余锦拿着戒尺,在徐知梦和常溪风之间来回指,“我倒想问问了,到底是你不行?还是他不行?一个晚上过去了,他还是完璧之身!”
徐知梦有点懵,余锦是怎么看出常溪风是不是处的?
脚下的裙摆被人拉了下,徐知梦低头看去,常溪风朝他露出左手臂,在他的肘腕处有一颗小拇指盖大小的红痣。
徐知梦吸了口气,她想起来了,这是男人从出生就有的守宫砂,在行房之后便回消失,变成一抹淡色的胭红印。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余锦那么想让他们圆房,肯定会验身的呀。
“爹您别闹了,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经不得折腾。”
余锦看出女儿又护他,气得将戒尺往地上一掷,转身气呼呼地坐到椅子上,骂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
徐知梦先是扶起常溪风,然后对余锦说道:“爹,昨夜他头痛,我担心他受不住就没碰他。这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要是折腾坏了,我心痛。”
余锦翻了个白眼,“滚滚滚。”
徐知梦让常溪风先回房等自己,她则留了下来。
余锦见她冲自己傻笑,没好气道:“跟你娘一样,都是没心没肺的。”
“爹,您别这样说嘛,我可是您生的小棉袄。”
余锦嗤了声,“我看你是个没塞棉的空心袄。”
徐知梦又嘿嘿两声,捡起地上的戒尺放到小桌上,然后站到余锦身后为他轻捏双肩,“爹,你怎么突然这么急着让我和他圆房呢?”
“我能不急吗?你不愿娶正夫,我这不得让你和常溪风赶紧要个孩子,免得老夫人总拿我是问。”
“呃,老夫人就是啰嗦一下而已,您不用放在心上。眼下我倒是有个非常重要的事同您说。”
“不是关于生孩子或者娶正夫的事,就不是正事。”
“唉……事情是……”徐知梦凑近余锦耳朵边,悄声讲出昨天的见闻。
余锦先是听得眼睛直打转,随后震怒拍桌,“混蛋!”
徐知梦拉住他的袖子,轻拍他的背:“您别激动,我这不就是想和你好好商量该怎么办嘛。”
“能怎么办?光你我去说,你觉得老夫人会听进去吗?最多把徐知岁提过来打一顿,让她扔了那妓子。”
这话就跟徐知梦当时想的一样。
“我们等娘回来,看她怎么说?”
余锦想了想,“恩,毕竟她才是家主,若是你娘开口,老夫人是会听的。”
“我娘开口,老夫人会听吗?如果提出断供的话,老夫人会答应吗?”徐知梦试探道。
“怎么不?你娘虽然平时看上去好说话,但她若动了真格,就算是老夫人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众人都说徐溪脾气软、好说话,但亲眼见过她杀人的余锦知道,这女人狠起来简直变了个人。
徐知梦见余锦有些走神,轻唤了声:“爹?”
余锦收回思绪,问道:“徐知岁那事,你确定吗?”
“就算我眼花耳聋,闲王不会也眼花耳聋吧?”
余锦思索片刻,“行,你娘回来跟她说。”
“好勒。”
送走了余锦,徐知梦去找了常溪风,还没开口就听他道:“你爹说让等你娘回来是吧?”
徐知梦竖起大拇指,“恩恩。”
常溪风刚才被罚了跪,此刻膝盖上正盖着软垫,徐知梦盯着上面的花纹道:“你还好吧?”
“罚跪而已,以前也不是没跪过。”
恩?以前?
老板是在说他穿越前吗?
终于等到徐溪回来。
徐知梦和余锦左右夹击,将她拉回了主屋。
“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怎么还关门呢?”
余锦将账本扔到她怀里,“你自己看。”
徐溪一看账本就眼花,翻了一两页就合上了,“不就是二妹要钱要钱多了吗?你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嗐,都是亲姐妹,没必要较真。”
徐知梦是没想到她娘竟会这样说,直接把徐知岁养妓子的事同她讲了。
徐溪听后难得的沉默了。
徐知梦道:“娘,如果说二姑姑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那也没什么,可他们家不该以养妓子的名义欺骗,那是对您作为家主的不敬。”
徐溪眉头往中间一凝,“所以你们想做什么?”
余锦嗓音一提,“断供!从此以后,不再向她家支钱。”
“这……”徐溪略显为难道:“会不会太严重了点?”
“徐溪!”余锦生气了,叉着腰,横眉冷目,“我嫁你这么多年,给你生女儿,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为了让你们徐家有个体面,我把自己的嫁妆都填进去了,我有说过什么吗?可你们家怎么对我的?说白了,就是骗我!”
徐溪赶紧抱着他安抚:“你别气嘛,我知道你这些年的辛苦,不就是断供嘛,断断断,听你的。”
“什么叫听我的?别人还以为是我在撺掇。”
“是我说错了,都是徐檀他们家的错!是他们家太过分了,明日我就去同老夫人说。”
徐溪既已表态,徐知梦默默地退了出去。
事情算是成功了一半,徐知梦走路都轻松了点,回院子里去找常溪风,见若安的小厮正站在屋外。
“若侧主来了?”
小厮恭敬道:“侧主来为常郎侍送药。”
“又送药?”
徐知梦走了进去,见若安正在为常溪风把脉。
她就站在一旁不打扰,等结束后,问:“他身体又怎么了?”
若安道:“无大碍,只是近日是否睡不安稳?”
徐知梦看向常溪风,她昨天跟他躺了一晚上,好像是挺不安稳的,迷迷糊糊中她看见他翻来覆去,时不时还叹气,仿佛心事重重,然后她就睡沉了。
常溪风点头回应,“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不想梦到那些,就不愿深睡。”
徐知梦心说,老板这是焦虑了。
他焦虑什么?
不用像现代那样早起加班至深夜就能享受到园林府邸、山珍海味、还有奴仆伺候,到底什么事让他不愿深睡?
若侧主先是看了眼徐知梦。
徐知梦?地看着他,你这是啥眼神,难不成是认为我闹的?
若侧主道:“常郎侍这是忧思过虑,小姐可麻烦你来帮一下?”
“我?”徐知梦走了过去,“需要我做什么?”
若安起身给她让出位置,“我教小姐一些推拿按摩的手法,可助于常郎侍夜里安然入睡。”
“行,你教我吧。”
在若安的指导下,徐知梦为常溪风揉着头,然后是全身,没多久就传来轻鼾声。
他睡着了呢。
若侧主示意她跟自己出去,似乎还有话说。
“小姐请恕我直言,常郎侍性子闷,有些事不愿讲出来,还需小姐多多体谅。”
被这么一说,徐知梦好似从来起都不曾见老板发自内心的笑过,他好像一直把自己绷得紧紧的。
再加上上次把他关了柴房,好像他就变得更沉闷了。
心病无药可医,老板也是需要她这个下属关怀的。
“恩,我知道了。”
常溪风这一觉睡得沉,醒来就见徐知梦坐蹲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笑得一脸憨气。
“你醒啦。”
饱睡一觉,常溪风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恩,什么时间了?”
“申时,我估计四点左右。”
“哦,你……一直守着我?”
徐知梦撑着床沿坐下,“刚来一会儿,老板你这一觉睡得如何?”
“可以,无梦。”
徐知梦乐得拍了下手,“那行,以后我就用若侧主教的给你按按。”
“不用……”
“老板你不用客气的,这里就我们两个,咱们得互帮互助,你说是不?”
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腮帮子微鼓,头发还翘了几根荡呀荡的,竟莫名有点可爱。
常溪风莞尔,“好。”
“哇哦,老板你笑了诶,是因为我的美貌吗?”
“是,你美得令人心旷神怡。”
果然,这人睡饱了觉都会开起玩笑了。
“老板,你以后有心事可以同我说的。我可能帮不上忙,你就把我当倾诉对象,别总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这个世界也没有先进的医疗条件,真憋出病了,我也难受。毕竟,老板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人了。”
常溪风怔怔地看着她。
徐知梦想着他是没听懂,便又道,“唉,其实我不怎么会说话,我意思是,不管你遇到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分享,遇到困难了,咱们就一起想办法解决,没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人嘛,脸皮厚点,要做的事情就容易多了,人也就开心了。你,明白了吗?”
外头,知夏和冬雪两丫头乐呼呼的声音从窗户透了进来。
“小姐,常郎侍,下雪啦。”
几片雪花飘了进来,落在某处,化成了印,点亮了常溪风心底某个角落。
他抬手轻抚徐知梦的头顶,声如暖阳,“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