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裴湛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发间的馨香丝丝缕缕的传到了他的鼻端,宁姝窈率先反应过来迅疾离开了他的怀抱。
她再迟钝和没心没肺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二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宁姝窈磕巴道:“我……我方才脚滑,不是故意的。”
裴湛神情略微僵硬,嘴上却不饶人:“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投怀送抱,毕竟你脸皮一惯很厚。”
“你说什么?分明是你虚晃一枪,方才可是你自己主动亲我的。”宁姝窈气不打一处来,特意撅起嘴演示了一下,就差跳起来指着鼻子骂人了。
裴湛看她这副模样,也冷淡道:“你未免太夸张,一看就有撒谎的成分在,行了,莫要解释了,越解释说明你越心虚。”
宁姝窈气鼓鼓地瞪着他,裴湛却莫名心情好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这么多次的交锋,他总算占据了上风。
“虽说我被你占了便宜,但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这小女郎计较……”
然而下一瞬,他笑意瞬间凝固,宁姝窈揪着他的衣领往前一拉,踮着脚狠狠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声音格外响亮,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啵”的一声。
裴湛:……
容青:……
黎叔:……
庭院中只余凌冽的风声,屋内的几人神情皆是张大了嘴巴,一瞬不瞬的看着二人。
宁姝窈似乎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哼了一声:“谁稀罕,还你。”裴湛既说他被自己占了便宜,那也得把这便宜还回去,宁姝窈自诩很有原则。
随即她没再管裴湛,进了屋吃饺子去了。
裴湛独自站在寒风中,神情中仍然是不可置信,俊脸的眉眼沾了些风雪,眸光闪烁,脖颈乃至耳垂都隐隐泛着薄红。
脸颊一侧有些发麻发烫,像是还没从方才的一吻中回过神儿来。
她……她方才亲了自己。
裴湛后知后觉迟钝的想,亲吻这么私密且亲密的事情,如果说方才额头是意外那脸颊便是货真价实,她为什么要亲自己。
立于院中吹了很久的风裴湛渐渐头脑清醒。
莫不是,她对自己还旧情难忘?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后裴湛神情一肃,随后想绝不可能,她分明是存了利用之心才是,宁姝窈向来不择手段。
其实二人也并非没有亲密接触过。
三年前,雨夜中,美人喝醉了酒,衣衫凌乱,攀附着他,神情潋滟,呵气如兰:“裴郎,春宵苦短。”她的手滑进他的胸膛,一路往下……
裴湛赶紧打住想法,都是假的罢了。
宁姝窈没心没肺的沾着醋吃饺子,这馅儿里有笋、葱花、猪肉、白菜,个个皮薄馅儿大,她吃的自然是裴湛包的,至于自己的,已经成了一锅片儿汤,被黎叔端去当猪食了。
黎叔小心翼去哄裴湛:“大人,去吃些饺子罢。”
裴湛转身看见屋内的宁姝窈埋头吃饺子,仿佛没什么心事,僵硬道:“不必。”
随即他拂袖离去,瞧着背影,竟还有一丝落荒而逃之感。
接下来几日,裴湛早出晚归,忙的跟螺旋似的,宁姝窈也乐的清闲。
不幸的是赵王一党还是逃走了,虽说一众老臣没什么姓名之忧,但宁不屈被赵王带走了。
幸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归顺圣上,提供了圣上想要的东西,朝堂并未直接把他认定为乱臣贼子。
大抵是赵王受不得背叛,把人掳走以解心头之恨,可惜了,人估计要折在那儿了。
圣上仁慈,免了宁少钦的流放之罪,贬为庶人,只是终身不得再为官,也不得进行科考。
宁家脑袋上的谋逆之罪,也算是摘了。
按理来说宁家的罪摘了,宁姝窈自然也没有在相府留的必要了,但裴湛是不可能这么轻松的放过她的,属于二人的拉锯战还没结束。
五日未见,二人难免生疏和尴尬,当然这只是裴湛自己认为。
宁姝窈早就把那事忘在了脑后,一见裴湛就跑上前拽着他的袖子:“你回来的正好,今日松烟阁新发售的话本子你找找关系帮我抢一册出来呗。”
裴湛:?
还没见这么理直气壮要求走后门的,他没好气把袖子抽了出来:“成日不务正业就知道看话本子,不去。”
宁姝窈不满的看着她,真烦。
“我来与你是有正事言说的。”裴湛肃正了神情,盯着她瞧,宁姝窈没反应过来:“啊?什么正事。"
“宁家的罪命已经摘了,你哥哥已不必流放,只是永不得进京,只是你的父亲……如今还下落不明,你也不必装了,我知道你留在相府是为了什么,我们互相都带着一副假面,这样的日子太过劳累,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离开相府,去寻你兄长,只是他如今身无分文怕是连自己都自身难保。”
他顿了顿:“二,留在相府,我可以暂且收留你一段时间,只是,你也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他一口气说完,这才抬起眼看向宁姝窈:“如何?”
宁姝窈显然有些混乱,神情呆呆,这也是在裴湛的意料之中。
“可是不是二郎把我从狱中带回来的吗?”她有些茫然的问,但裴湛听明白了,宁姝窈的意思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过选择。
他有些神情不自然:“你自然明白我为何带你回来。”
宁姝窈迟钝的仍然没反应过来,她不明白裴湛在说什么,什么流放、装、还有假面:“明白的。”
老相好呗,还害羞上了,宁姝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你明白就好。”裴湛冷哼了一声,看她的目光意味不明了起来。
绕这么大的弯子,不就是想让她主动说留下么,宁姝窈自觉已经看透了他,男人,就是口是心非罢了,幸而遇上她这般聪慧的娘子。
不然谁会配合他,维护他的面子。
宁姝窈忍不住叹气。
裴湛看着她神情散发着喜意的模样,有些微微恼,他只是给了她选择罢了,她到底在沾沾自喜什么。
“对了我哥哥如今在做什么活计啊?”
裴湛顿了顿没什么好气:“酿酒。”
眼看着话题歪了,裴湛蹙眉:“好了,莫要扯远了,你究竟要离开还是留下,我给你选择。”
宁姝窈被打断了思绪,想了想:“我不知道,我可以见见我哥哥吗?”
裴湛颔首:“可以。”
实则宁少钦被放出狱便是裴湛派人接的他,径直便带出了京城,安置在郊外较为偏远的庄子上,安排了伙计,让他不至于游手好闲。
他自诩这是为朝廷和百姓好,毕竟宁少钦这样半个街溜子放出去,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事。
当日,宁姝窈就乘着一辆马车出了城,雪茶随行在侧,裴湛同她说,可以在庄子上多住些时日,兄妹二人叙叙旧,不必急着回来,好好考虑便好。
宁姝窈见他都没有出来送自己不免有些失落,马车一路朝着庄子外面疾驰而去,她的心情很平静,大约是因为要见到亲人的缘故。
也许会对她的记忆恢复有一些帮助。
马车停在一处庄子前,宁姝窈怀着期待的心情下了马车,兴冲冲的进了院子,提着四处环视,直到脚下被一个东西绊了一跤,身子没稳住,径直五体投地。
“哎哟。”她懵了片刻,被雪茶急吼吼扶了起来,随即转头看向绊她的“东西”
是一个郎君,喝的烂醉,躺在台阶下,侧着身子昏睡,宁姝窈矮下身扒拉他的身子,随即和一张俊脸对上了视线。
宁少钦惊喜:“妹,你怎么在这儿。”
宁姝窈一愣:“哥哥。”
原来这就是她的哥哥。
郎君胡子拉碴,看不清样貌,依稀可见俊气的容貌,就是身上的衣服许久都没换了,一股嗖味儿飘了出来。
宁姝窈默不作声的站远了些。
但宁少钦却很高兴,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抓着她的胳膊笑,笑着笑着却哭了:“裳裳,你……你还好吗?”
宁姝窈点点头:“我很好。”
“看到你在相府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裴湛若是欺负你,你得告诉哥,我、我跟他拼了。”看来宁少钦已经知道她的事了。
宁姝窈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哥哥不必担心。”而后她说明了来意。
听闻她要在这儿住,宁少钦很高兴,忙带着她去了房间,庄子上有下人,但宁少钦来是来看庄子的,不是来当主子的。
他虽然不靠谱,但对宁姝窈还是很上心。
“哥哥,我们就吃这个吗?”晚饭时,宁姝窈犹豫的看满桌子的清水煮菜,没多少油腥,甚至都难以下咽,米饭也是凉的,但宁姝窈那碗是白米饭,宁少钦是杂粮饭。
宁少钦已经收拾妥当,胡子也刮了,俨然一个俊秀郎君,他挠挠头:“实不相瞒,哥哥我近日都没有好生做活,没什么银两,对不起啊,裳裳,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没关系,只要哥哥愿意努力,日后会越来越好的。”宁姝窈真挚道,虽然她失忆了,但是面对宁少钦,是格外熟悉,这种熟悉由内而外。
这是她的亲人。
裴湛摸鱼已经超过半个时辰,他神色淡淡的盯着桌子上的文书,第三次把署名写成了“笨蛋”二字。
随即又揉掉重写。
为什么自己的脑子里都是那道沾沾自喜的面庞,裴湛是个极为好胜之人,事事争第一,读书是,做官是,就连在做人方面也是,故而造就了他毒舌不饶人的性子。
偏生宁姝窈就像来克他的一般。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分明她三年前也不是这样,温柔、文静还会撩拨人,这是裴湛对她的印象。
难不成,被夺舍了一般。
旁边的容青看不下去了,提醒他:“大人,您又写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