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X市,文育区。
半小时前。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这条街上拥堵的人们四散逃开。街道附近站台、餐馆、和小商店,都成了人群避雨的绝佳去处。
“这位,想必就是上级交代协助执行的赵组长吧?”
紧急完成引导并疏散人群的基本工作后。
区派出所接报前来的陈琳,和她搭档的老杨同事,在一处地下通道入口,见到了这次任务的对接目标。
领队是位穿着制服,身形高挑的严肃女子。
身后跟了数十几位高矮不一,便装出行的男女下属。
“我们是文育区派出所民警,接上级指令,前来协助你等执行。”
老同事率先敬了个礼。表明身份。
“特管局特别行动小组,赵云玥。”
那位赵组长同样回了个敬礼。
陈琳注意到,这位年轻有为女组长,她戴了眼镜,一头长发将近及腰,用宽发圈低低的束着。
不远处,研究员小张只身抱着件塞满各种仪器的收纳箱,从一辆黑色车上走下。肩扛着伞,顶着暴雨,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
“抱歉抱歉,临时出动,收拾东西有些耽搁。”
“第一次执行外出任务?”
赵组长笑了下,问。
“是的。”
张卫讪讪着说。“主任说我也还年轻,尽量还是多四处走走学习学习。所以特批让我协助这次魔种的搜寻。”
“魔种?”
陈琳直觉抓住了重点。难免诧异。之前出警,也未说明任务目标,如果是魔种的话……
“戒备程度呢?”
她问,“是否先函告国安那边…?”强行镇压就地降服之类的。
“主任已经向上请示,必要时会请求龙组的出动。”
赵组长明言:“放轻松,还没到那种程度。”这并不是一次可以调动大规模武装力量的行动。“而我们现在唯一任务,是找出魔种。”
“并且,在不刺激到它的情况下保持观察,等待下一步指令。”
“坐标位置不错。”
提起到工作,张卫明显变得亢奋。
手持一台精密的探测仪器。周边快速来回测了个遍,“报告赵组长,坐标不变,前方…体育馆内。”
随他目光所指,透过雨幕,相隔马路对面的体育馆前。临时支起的遮阳棚下,密密麻麻也挤满了人。
“最近本市号召,正进行着全民检测。”陈琳连忙说。
“体育场啊…偏偏是这种人多地方。”
赵组长不免皱眉。
张卫手中仪器,再度发出急切短促的‘滴滴’声。
一行人等,穿过通道,寻声前进,直走到体育馆大门前。
还被前门安保给拦了下。
“按预约号,不许插队!”
挺年轻俊秀的安保小伙子,做出一副凶神恶煞样。
“……”
虽然室外暴雨哗啦啦的下。场馆内反倒保持了安静,有条不紊。
这样一支安保开路,民警垫后的队伍,人群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检测点负责人满头大汗一路小跑来。
递上一块终端,“最近这段时间,但凡在本检测点内,所进行登记检测的人员名单,身份信息,以及亲和度报告,都在统计这边。”
“逐一排查呢?”
“系统并未检测异常…”
忽略周遭各路伸头探究的眼神。
A区12号检测隔间内,手持式探测仪的警报声,达到了最大峰值。
“坐标基本一致,不会错了。”
顾不得手心冒汗,张卫双手握紧仪器柄。激动到浑身颤抖,“就在??分钟前,魔种,就出现在这个位置。”
“性质呢?”
“不排除魔质因子外泄的可能性。”
“立刻停止检测,封锁场馆!”
赵组长说。
“既然有精确时间的话,调取场馆中监控,应该很容易可以将人找到…”陈琳接话一提。
雷厉风行赵组长这才注意到。面前瘦瘦小小的短发女警,唯独在眼神上,却是与他们这些来自特殊机构的人员也毫不相差。
于是伸出手去:“赵云玥。”
“陈琳。”
两只不甚柔软,但同样温暖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监控室。屏幕画面显示——
今日早间,10:31分。
场馆东北角编号A12的检测间。一位上身半袖雪纺衫,搭配简单阔腿裤的年轻女孩,神情紧绷,缓缓躺过了拱形门框的检测仪。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
与西南大山深处,研究所内「六叠龟甲」发出啼鸣的时间,完全一致。
时间一致,坐标一致。
“这姑娘…”
紧盯屏幕不敢懈怠的陈琳,不觉寒颤:“宋桑桑!”
“你认识?”
赵组长意外偏头。
监控画面随即给出了答案。
圆脸审核员暗示下,左右来的巡警二位,很快就将女孩压制,默声带出了场馆外。
大概是要扭送去往附近区派出所的。
而当前区派出所赶来协助的警员两位……
“……”
这不正巧了嘛!
“为什么将她放走?”赵组长问。
“那是因为…”
老杨同事代陈琳做了回答:“本地妖盟的几只大妖,几乎随后一步就赶到区所。据他们所言,这名宋桑桑,属实是为它们妖族幼崽。”
“妖盟…”
为什么妖盟的大妖,会在这个时间段,特地借口将魔种带走?
在场人等不免陷入沉思。
还是难道说——
妖盟,和魔族…目前只存在于预言书和古老传说中的魔族,早已经苏醒,并勾结在一起?!
赵组长眼中一闪而过的危机。
杵在一旁无处自容的场馆负责人,下意识擦了把额头上冷汗。
乖乖嘞,不愧是上面部队的人,年纪轻轻姑娘家,杀气这么大。
“场馆监控以及人员名单全部刻录备份,立刻向上汇报,同时联络妖盟管理办。”
出体育馆外。
赵组长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当即令下负责报告的报告,联络的联络。有车技绝佳的老手一个转弯灵魂漂移,顶着风雨,开来辆军用大卡运输车。
“另留两人下来,往区派出所,继续调取道路监控。”
“其余人,全员都有,上车!”
出租车嘎吱一声停下。
傍晚夕阳的余晖,完美洒落在青石板的街道。地面大片大片的积水,犹如一湾湾金灿晃动着的湖泊。
“美女,到地方咯。”
司机师傅声音缓缓传来:“二百六十五块,只收现金,谢谢。”
二百、六!
宋桑桑有被吓到。“我怎么记得之前不是这价?”
“那你坐无人驾驶的啊。”
司机大师老神叨叨了。“这年头,但凡你站路边随手一招,再能找出个像我这样纯人力、耗时间、还开手动挡车的,绝对我算你正统欧皇。买彩票都中三百块那种!”
宋桑桑当然知道!
可那无人驾驶的,不还得要身份?!
她既然决定先去古镇,总不可能一上车就被车内系统自动识别,顺便转道再喝杯茶吧?彻底说不清了。
裴姓老头所给名片上的地址,是在X市西南,50多公里外的一处古镇。好山好水,旅游胜地。
虽然未曾来过。
但宋桑桑似乎有些印象。
古镇上建筑,据传最早是在四百多年前,日月朝时建造出的。
四百多年的风来雨去,战乱匪祸,大概与市区还隔了一座厚厚的山,这才保留至今。周边区划早前是县,前几年才被市里被合并为‘区’。
古镇区。
约莫是才下过一场暴雨。一进镇上。
街道两旁挺热闹,卖花的,编头绳的,各种鲜果飘香铺满了路。
五月,正是旅游旺季。
先前躲过暴雨的游客们,这时复冒出来,挤在桥头,欣赏起来‘江面斜阳’。四周店铺,大都挂有通红喜人的古式灯笼。
小巷间,当空悬着一串串纸伞。
古镇街路138号。
宋桑桑收起名片,忍着一脸肉疼下了出租。
“小妹,住宿不?”
“从外地来的?吃饭没?今晚看演出咯?”
当即就被几位卖花老太围得个团团圆。
“炒饭炒菜土家鱼。编根头绳不?”
“香花来一束?”
“……”
到底是卖花卖鱼卖门票还是今日有房??
手捧一束清香四溢的栀子花。
花间叶上还沾着水珠。
成功交易的卖花老太喜笑颜开。告诉她说,往后街方向走,临近景区后山,那一片的老巷子里。具体到附近找人打听。
宋桑桑拖着行李箱。沿凹凸不平的砖瓦石路步行,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兜圈绕了回来。中途还问过几位本地卖纪念物小饰品的商家。
直到天光落尽,夕阳和晚霞仅存最后的光辉,都被大山吞没。
最终,经过一位卖切糕的大叔指点。
面前这条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古旧小巷进去。直走,直走,看到棵老桂树后,左转弯……
找到了。
是古镇中的一家客栈。
“古…镇客栈。”
宋桑桑轻念出声。
客栈是标准的仿古式建筑,有着两扇不新不老落满尘灰的雕花木门,和明显一眼就是仿冒来的老旧牌匾。‘古镇客栈’四个店名大字,居然从左往右写的。
午后未泄的雨水从瓦檐间滑落,敲进长有厚厚青苔的砖缝间。藏于市井,很少人来,反而有点阴潮。
紧闭的门中,隐隐传出有人活动的窸窣声。
明明只有一巷之隔。
巷外不远是游人往来,鼓点悠扬,巷子内却一片昏黑。
宋桑桑踏上台阶,犹豫着伸出手,还没碰到门边。
嘎吱一声残响。
门开了。
“抱歉,我们今天打烊。”
一位胡茬耷拉的中年男人,从两扇门缝探出了头,“住宿请找别家。”
客栈内大堂光是昏黄的,似乎只有一支蜡烛做灯。
“请问,这里是张岁城,张先生…在吗?”
宋桑桑不免打了个寒战。
事实上,这话才出口,她立马就后悔了。2035了,居然连灯都不开,该不会是家黑店吧?!
可又一想来都来了。现在回头,那今晚……
“对不起,打扰了。”她今晚还是去睡派出所比较好!
宋桑桑一把扛起行李箱,掉头就跑。
“啊,那啥…”
胡茬男人脸上愣了下,接着说:“我就是。”
“诶?”还真有??
宋桑桑回头。
“你,是裴老介绍来的?进来吧。”
男人拉开大门。一脸疲倦,毫无诚意地邀请她进店:“今天没电,具体事项,我们明天再谈。”
真的,很、可、疑、啊!!
宋桑桑心中警铃,一瞬间拉响到核战级别。
……
“新人?”
第三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宋桑桑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是个两头通连的横巷。她从这头进来,而对方,则是另一边。
对面是个年轻女孩子。头戴花环,穿着长裙,同样拖着个行李箱。文静又优雅。
见她一脸呆愣样,微点了下头。“晚好。”
淡淡的栀子花香,微微泛凉的夜风,在小巷间弥漫。
宋桑桑下意识偏头,往扛起行李箱的右肩上看。这才意识到,女孩她头戴的花环,和她手中同行李箱拉杆胡乱握在一起的花束,所用鲜花,都是栀子。
是古镇中随处可见的卖花老婆婆。
气氛登时变得微妙起来。
余光扫到对面女孩伸出只手,或许是想和她握个手先??
宋桑桑脚底不受控制,条件反射,拔腿就跑。
却在转过巷角。无人注意的地方,身体仿佛一瞬间被抽空所有力气,背靠后,重重撞在墙上。
“啊,跑掉了。”
听到那女孩,黑长直发小姐姐,和胡茬大叔的对话。
“这次的任务?”胡茬大叔问。
“还行。”
“其他人呢?”小姐姐反问。
“据说今晚河边酒吧王公子买单。都凑热闹去了。”
“哦,那我先上楼去。”
“好梦。”
还有其他人啊。
宋桑桑调整呼吸,缓慢喘息着。说不上放松,还是该庆幸的心情。
原来,不是黑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