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敖小玉带着锦儿上岸,来到了陈塘关郊外一处必经的山林之中。

未上岸时,在她与哥哥刚要走到龙宫大门处时。

一个小虾兵突然跑来大门处寻哥哥,说是父王有事传唤他。

无奈之下,出海之事暂被延后。

去人间游玩小愿望变成了泡影。

在哥哥去见父王后,原本心灰意冷的她。却无意在龙宫大门处,瞧见了龟丞相手下的侍官,正要外出去东海其他海族处办事。

于是她便灵机一动,将那侍官拉至礁石后,对其以加官加俸禄为由,并对天发誓作出保证之后,这才再假扮为侍女,与锦儿一同跟随侍官,混出龙宫。

虽然锦儿说,那侍从并不是被俸禄升官所诱惑才带她出宫,而是因着她公主的身份,不敢忤逆于她,害怕她这才协助她偷跑出宫。

但不管怎样,好歹她也算是出来了。

忽地莫名有小孩惊恐的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随之还有一阵匆忙慌张的脚步声。

还不待敖小玉多反应,便瞧见好几个孩童少年,跌跌撞撞的向她奔来。

她匆忙抓住了其中一人,使得其他人也一并停了下来。

“这前方是通往九湾河的路。你们几个孩子,这般受惊模样,去河边作甚?能告诉姐姐吗?”

几个小孩少年,互相对视,听了敖小玉的话后,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慌乱之中跑错了方向。

被小玉抓住胳膊的少年,咽了咽口水,总算结巴回道:“是妖...妖怪,我们太过害怕...就先跑了...”

敖小玉皱眉,随之身后的锦儿轻哼一声,似听出了话中心虚。

冷笑讽刺道:“先跑?那意思便是,还有人被你们抛弃在原地面临妖物,而你们则抛弃同伴,先跑脱身?”

似是为了应证锦儿的话一般,少年挣脱开了敖小玉的手。

几个人,低着头不敢多看她们哪怕一眼。便急冲冲的离开了。

见几个孩子转身离去。

敖小玉责备地看锦儿一眼,而后便无奈叹气道:“真拿你没办法。走吧,我们去前面瞧瞧。”

她说完,刚走出没两步,手腕处便忽地被锦儿拉住。她扭头怪异的看向锦儿,便见锦儿一脸担忧道:“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若真有妖,您莫非还要与他对峙一番不成?”

敖小玉的另一只手轻拍了拍锦儿的拉着她的手。

说道:“放心啦,你家公主还没那么弱。锦儿你怎么也学了哥哥那一套啊。”

锦儿无言,放开了小玉。

“你这个妖怪,离我...远点!”

此时的哪吒早已收回了混天绫。

面对眼前情形,他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打断了他慌张混乱的思路。

“什么妖怪,不就三个小孩吗?”

他猛地往声音传来处看去。只见一个头戴面纱的碧衣少女,带着一个随身婢女走了出来。

瞧着打扮,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可陈塘关内,除他家与商贾杜府以外。便再无何其他有钱富贵门户。

“这小奶团子真可爱。”

敖小玉走至哪吒面前,瞧哪吒小脸白净粉嫩,便半蹲下,忍不住伸手想要捏上一把。

但手刚一靠近,很快便被哪吒狠狠的拍了下来。

“你是谁?!”

哪吒脚下后退,眼眸警惕的盯着敖小玉的脸。

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

“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敖小玉收回啪下的手,站了起身,不禁感叹道。

敖小玉转身,将视线移向杜瑰,明显发觉了杜瑰的退伤问题。

杜瑰见敖小玉注意集中在他的腿伤上,便又抱着腿开始打滚哀嚎了起来。

“我的腿断了...以后我便只能是个没用的残废了!”

敖小玉在杜瑰身侧蹲下,强行拨开了杜瑰抱着的右腿。

最后只听一声骨头的脆响。

以及那惊动了大片鸟儿一并齐飞的惨叫后。

便听少女似安抚般道:“脱臼而已,不至于残废。”

处理完杜瑰退伤后,她又站起身,向哪吒靠近。

杜瑰感到右腿恢复知觉后,缓缓站了起身,在确认右腿恢复正常后,正想感谢之际。

却亲眼瞧见,敖小玉又蹲在了哪吒面前。

像是在用什么妖法,手不过轻轻抚过脸颊,哪吒脸上的伤便彻底消散。

如同根本不存在一般。

“小小年纪就留巴可不好。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就不计较你方才凶我之事了。”

哪吒脸的伤恢复如初。

他一愣,本想开口再询问。对方是何人,为何如此时。

便忽地听少女似反应到了什么一般,惊呼道:“你们都是凡人,我居然还在你们面前用法术...”

敖小玉反应到自己犯了大错后,不待哪吒开口,便随手默念口诀,手指哪吒眉心。对其使了一道失忆咒。

使其忘记见过她的记忆。

对哪吒下完失忆咒后,还不忘回头也对杜瑰下一个。

哪吒与杜瑰双双昏迷。

视线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哪吒甚至还在想。

她到底是谁?

“剩下那一个大的就交给锦儿你了。他们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会醒来,我在前面等你。”

敖小玉说完,起身放心离去。

杜景明旁观了一切,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瞧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人。他不禁紧张抬头,看向被敖小玉称为锦儿的女人。

二人对视。

锦儿也逐步向他逼近。

杜景明脚下开始往后退,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仙...仙女姐姐!我什么都没看到!”

慌张之下,他余光向后轻瞥瞧路。随之竟是无意瞥见,杜瑰倒地的树旁生长的数朵蒲公英,脑中灵光一闪。

又连忙跑到杜瑰身旁蹲下,表面意为关心弟弟,但实际上手却在暗中摘取蒲公英,以及橘黄的蒲公英花朵。

待到锦儿径直走到他跟前的刹那,他便立即掏出了摘好的一把蒲公英以及蒲公英花朵,身体不禁哆嗦,并结巴道:“蒲...蒲公英,意为自由、坚定、自信。您是在下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不...是仙女!在杜某眼中,您本就应为这蒲公英一般。您若愿意收下这把蒲公英,我杜某此生,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定不负仙子期望!”

粗糙大胆,且又突如其来的表白,在锦儿即将施法之际,便呈现在锦儿面前。

她粗略瞟了一眼杜景明,随即看向他手中的蒲公英。

缓缓放下了施法的手,盯着杜景明手中的那把花,不禁入了神,嘴中喃喃念道:“自...由?我也配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不为他人只为自己而活?”

杜景明听此,察觉到锦儿的动容。

立即换上一副讨好,匆忙附和:“配!怎会不配!”

杜景明拿着花,站起了身,内心虽不愿被删除记忆,但也强迫自身忍耐恐惧,靠近锦儿:“即使是妖,也能拥有自由,何须为他人作配?”

“......”

锦儿沉默未语,只是盯着那束蒲公英,默默接下了花。

“你走吧,如你所愿。我放你一马。”

锦儿话音落下。

杜景明听后,脸上展露喜色,随即冲锦儿拱手鞠了一躬:“谢仙子恩德,在下日后定牢记于心。”

之后,杜景明带着杜瑰迅速离去,赶回陈塘关。杜景明走后,锦儿轻瞥了被昏迷的哪吒一眼,抬眼望向杜景明离去方向。

临走前,便顺势为哪吒施法加重了昏迷术的力度,随即追赶敖小玉去了。

独留哪吒一人,昏倒于安静的丛林之内,直至黄昏。

哪吒再醒来的时候,碧蓝的天空也早已被染上一片黄晕。

太阳即将落山。

杜家兄弟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捂着胀痛的后脑勺,站了起身,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抬头望天,见天色较晚,便想着赶紧出去,回到去家中。

待到哪吒赶回陈塘关的时候,原本热闹的街区。

却安静到诡异。

但更为奇特的是,街头无人,但李府大门前,却围满了成群结队的百姓。

“这是发生了什么...?”

百姓之中,似乎是有人发觉了他的存在。

在他刚赶到府门时,便忽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喊道:“快看,哪吒来了!小怪物来了!”

围在李府门前的百姓,在听见这一声刺耳的声音后,纷纷转身回头,将一众目光投向了哪吒。

哪吒被一道道打量审视的视线盯着。

心中更是不明所以。

他两只小手紧张的交握,不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不知这家门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此时的他,仿佛一只任人戏谑厌恶的老鼠。

直到耳边传入一众打量他的嫌恶声。

这才令他总算是清楚了缘由。

“总兵府三个少爷,怎么偏偏出了他这么个怪物。这次是打断了杜家小公子的腿。下次指不定就是要杀人呢!”

“这般品行恶劣,心术不正的妖物。他日若是长大了,可还得了!”

“就是就是!今日一定要求总兵大人处罚着妖物!”

“处罚哪够,今日断是杜家小公子的腿,明日断的就是你我的性命!想想这半月来,杜府两兄弟,待他何其好。结果他却用妖器打断了人家的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道道恶毒的言语不断传入他的耳中,他愣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都给我滚开!我要见我爹!”

他垂下的双手紧紧捏成拳。

此刻他心中有股强烈的不安感,这股不安之感,迫使他想到了李靖。

但他的一声怒喝,非但没有让眼前这群人让开,还使他们的议论声愈发地大了。

见眼前挡在他面前的人群,听不懂人话。

哪吒愤怒之下,也顾不得其他,只好唤出混天绫与乾坤圈,想要吓退他们,好赶紧赶去见李靖。

细长的红绫附在金刚圈之上,两者悬浮于半空,最终落在哪吒手中。

他手下捏紧乾坤圈,冷漠的扫视了依旧议论纷纷的众人。

“我说,让开!”

再一声怒喝,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挡在李府门前的人群,也自觉让开了道。

但当他刚想要回府进门之时。

一道令他无比熟悉的嗓音,又再度使他僵在原地。

“混天绫与乾坤圈,是给你这样用的吗?!”

李靖不知何时,赶到了府门口。

跟随在其后的,不光还有家仆,还有令哪吒无比嫌恶的人。

那便是杜府的杜老爷与杜景明。

只见杜老爷冷哼一声,随之又拱手似哭诉一般对李靖道:“总兵大人,小儿可不仅断了右腿。浑身甚至还有多处淤青伤痕。郎中所开证明,我已皆数递给您瞧了。此番哪吒公子所为,先不说有违礼教,而是他...险些要了我小儿杜瑰的命啊!”

李靖的脸色越发铁青,望着周围围观的群众。

他摆手示意仆人道:“来人,把哪吒的混天绫乾坤圈收了。将他押回大堂,家法伺候。”

“什么...?”

哪吒看着走下来,想要夺取他法宝的仆人,不可置信的望向李靖,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瞬间失去了神采,失望道:“爹,你就如此相信杜老头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杜老爷一早便带着大子来到李府告状,起初我还不信,但当我被带去了杜府后,却亲眼瞧见杜瑰重伤卧床,还岂能有假!哪吒,你对杜瑰做了什么,难道你忘了吗!”

杜老爷一旁的杜景明,突然开口说道。

哪吒见台阶之上的李靖,面容不变,态度依旧,放弃了想要向李靖辩驳的心。

“...你们姓杜的一家子,都令我作呕。”哪吒冷笑,又再缓缓抬头与李靖对视。

在父子二人对视的瞬间,天空忽然刮起了大风。

电闪雷鸣之间,随之也下起了细雨。

周围忽地变得一片死寂。

“我真蠢,居然祈求在你那,获得哪怕一丁点的目光。李靖,既然你从不把我当儿子,那我也不想认你...这个爹!”

“来人!将哪吒押回府内!”

哪吒的话,显然触怒了李靖。

他冲下人命令着。

哪吒也冷笑着,甘愿交出了法器。

最终被押回了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