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升什么破级

哨兵禁闭刚结束,卿鸢就收到了提醒她按时到岗的通知,两份,一份措辞严肃谨慎,带着距离感恰到好处的绅士礼节,一份隔着光脑都能感觉到通知她的人的傲慢轻挑。

她踩着点赶往通知中提到的哨兵基地,她把两份通知都回复了,不过,只在给礼貌狼王的回复中提到她会走基地的哪个入口通道。

最终考核前,她也有做过“和低等哨兵进行精神链接”的作业,但哨兵都会自行前往向导的基地,不会让向导到哨兵基地找他们。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哨兵基地。

比全息地图震撼得多,向导基地和它比起来迷你得好像儿童城堡,哨兵基地仿佛一片广袤的钢铁森林,高度科技化的建筑连绵到地平线以外,飞行器飞了那么久,卿鸢也没看到哨兵基地的尽头。

正统哨兵和异化哨兵共同生活在这里,一开始是有分明的界限,尽可能地让双方在非训练时间,不发生摩擦。

可随着时间流逝,异化哨兵不甘寂寞先开始侵略挑衅,正统哨兵只能忍无可忍地回击,他们互相渗入对方的领地,占领标记。只要他们不波及到基地核心位置,上层对他们的明争暗斗也是放任的态度。

双方哨兵心中的边界在通过一次次的殊死搏斗变得清晰,队员都清楚属于己方的领地有哪些,只有肉眼可见的界限变得模糊,这对外人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很容易就会踩到立场不同的地界上,会得到什么下场只能自求多福。

狼王倒是随着通知给她发来了一份标注清楚的“内部地图”,但地图太庞大复杂,卿鸢看不过来。

还好……卿鸢从飞行器窗口看到了入口处的高大身影。

诀君get到了她的暗示,派人来接她了。

卿鸢一点也不耽误,飞行器门刚打开,她就快步走出去,可有人比她快得多,如同鬼魅悄然飘落在她的身后,地上显出他打开巨翼的影子,连同膜翼的实体一起将她上下包围。

怕吓到她,站在飞行工具落地警戒线后等她的狼吃了太懂礼貌的亏,慢了一步。

膜翼稍微低下,骨刺弹出,发出刮耳的声音,卿鸢看着把她和狼族哨兵分隔开的锋利。

巨翼显出激进的攻击性,可文森斯的声音却是慢悠悠的:“亲爱的向导,你以为不告诉我你要走哪个入口,我就发现不了,你被那些狗东西拐得想要背着我跟着他们偷偷跑了的事情吗?”

这句话槽点太多,卿鸢只能挑重点回复:“没人拐我…是我……”

被狼王委派的狼族哨兵明显比他的身形清瘦一些,绿色的眼眸也更通透冷澈,看着文森斯,压抑着的敌意泄出缕缕寒气:“滚开。”只要驱逐过他后,他还低下眼,安抚地看了看卿鸢,还是冷冽的声音,语气却缓和许多,“卿鸢向导,不必和他废话。”

文森斯挑起眉:“狼王就是这么教你们和军衔高于你们的长官说话的吗?”军靴抬起,往前迈了一步,把卿鸢更好地收进用巨翼划分出的领地,语速放缓,同样也是在暗示,不,明示卿鸢什么,“最喜欢给自己戴上漂亮项圈的小狗崽子难道不应该抢着给上级舔干净军靴,等着我赏你们骨头吃吗?”

年轻但冷静的群狼并未被文森斯的话语激怒,却在他晃动膜翼,让骨刺尖锐危险的影子从他们向导白皙细腻的脸上滑过时,眼眸一沉,肌肉绷紧,与他们同高的银狼精神体,从他们身侧的间隙缓步走出来。

每一步都踏着浓浓的战意。

卿鸢被这么多,这么大的狼震住了,虽然她知道狼族哨兵不会随便攻击她,但对猛兽的恐惧是她的本能。

文森斯勾起细长的嘴角,兴致盎然地将黑翼向后斜展,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在银狼将要踏过中界线的时候,狼王从他们身后走出来,群狼立刻站好,银狼精神体也挺直后背,蹲坐在他们腿边,狼族哨兵们自觉回到族群森然的秩序中,只有深邃的眉眼间还残留着对文森斯的厌恶。

诀君也亲自来了吗?卿鸢看着唯一没有精神体随行,却比群狼加起来更具有威慑力的狼族首领。

他看都没看文森斯,只看着她:“卿鸢向导,你想选择谁?”他没有向她伸出手,甚至都没有过分靠近她,停在不会给她带来压力的一步之外,敛着威压,专注真挚地看着她,“我和我的队员会以生命尊重,并守护你的选择。”

啊,好正式的说法,在狼王自带严厉教导主任buff的注视里,卿鸢悄悄拔直自己的小身板,尽可能别和训练有素的群狼相差太多。

现在不就是决定她要先去哪边报到吗?

怎么搞得像要入党一样?

但是不管诀君多像她的教导主任,她都一定会选他们的。

卿鸢没给文森斯将阴冷狂癫的目光落到她脸上的机会,开口:“我先收到的是诀君长官的通知,也是先回复他的,所以,我想和他……”她还是对上了文森斯的眼睛,怂了一下,“先和他去报到。”

她眼看着文森斯的瞳色变深了,让她一下想到考核那天他掉在她脸上的口水,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脸刷地就白了。

文森斯低眼看了下说虚弱就虚弱得要被风吹倒了的年轻向导,皱起眉,都要低下来逼近她的身体停下来,不动声色地舒展回平时漫不经心的样子,没让人看出他散漫的姿态下紧绷起来的肌肉。

他的手插在做站酷兜里,冷白的手腕和黑色厚重布料对比鲜明,收起身后的膜翼。

抬眼看诀君,被她选择的狼王并未显露出不稳重的喜色,仍然严肃地看着他,文森斯舌尖缓缓舔过细薄的唇,他的动作很慢,让卿鸢把他的舌头看得很清楚。

他的舌头比她认知里正常的舌头要更细更长,颜色也更嫩,同时又很有力量,控制度超绝,灵活得让人觉得有这样的舌头不去做那种工作实在可惜。

舌过去,在唇上留下水光,再挑起细长的唇角,有种又看不起你,又能轻易诱得你血脉偾张的矛盾感觉。

他向诀君挑眉:“先和你们试试也好,试过就知道了……一群不知道轻重的臭狗,就算有要伺候她的心,你们有那个技术吗?”

伺候?这只大蝙蝠语文课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这种语境下,应该用这个词吗?卿鸢不理解。

更不理解的是,狼王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面不改色地平静回复:“这一点就不劳外人操心了。狼。”他顿了一下,“是最擅长学习的种族。”

文森斯不以为然地冷嗤,看向卿鸢又勾起唇:“真的不怕他们会把你弄坏?”

卿鸢假装没听到,走向诀君,狼王在她有了向他靠近的工作后,侧身,把她挡在身后,覆在她身上的影子是狼王最核心的领地,进到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受到他紧密的庇佑,相应的,也要被他标记。

文森斯没有拦着卿鸢,但幽幽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用森然讥讽的语调坚持不懈地恐吓她:“有一点不妙就立刻叫救命,不管他们把你藏到哪里,我都会立刻出现的。”

——

卿鸢是被群狼围着走到狼族哨兵的领地上的,他们和她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却步调一致,将她时刻遮挡得衣角都露不出去。

以至于她也没怎么看清路,稀里糊涂地走进了狼族为她准备的办公室里,和外面的冷色调不同,这里选用了令人放松的浅色系,也没刻意布置得过于柔软,但很多细节都表明了,他们逼着自己把单调冷硬的偏好放到一边,努力以她角度布置这里——窗台摆放着小盆栽,沙发上毛茸茸的靠垫,桌上的小玩偶,套间里甚至还有一张床垫极厚的豌豆公主床……

狼王稍微局促,但整体还是冷肃地向她介绍,这是狼群共同讨论的结果,如果哪里不喜欢,就随时告诉他再修改。

想到这些大块头狼坐在一起研究她会喜欢什么的画面,进到房间后就在悄悄和狼王拉开距离的卿鸢放松了一些。

但还是没放松到,可以毫无戒备地给狼王做精神治疗的程度。

卿鸢看了看站在离她最远的墙边的狼族哨兵们,近大远小对他们这个体型,似乎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她小心地接过狼王给她倒的温水,水杯从狼王的大手换到她手里,好像瞬间大了好几圈。

她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等到诀君退到她觉得勉强可以接受的距离外,这才开口:“上次我的精神体它不小心打到你,对不起。”

“没关系。”诀君让她坐在办公椅上,自己站在桌前,本来目光落在她脸上,发觉这样也会让她紧张地握紧杯子后,便低下眼睫,“很轻,我几乎没感觉到。”

“我才应该为我的失控,向你道歉。”

卿鸢摇摇头:“我没事。你没感觉到就好,真好,真好……”端起杯子继续喝水,聊不下去了。

狼王也不是很会聊闲话,静了片刻,提起工作:“按照进度安排,你今天应该完成一次精神链接。”

卿鸢一下就紧张起来,脑袋里冒出茧室里被劈开的部队内办公桌,那条缠住她脚踝的大尾巴,还有在那个庞大冰冷的精神巢里,突然扑上来的巨狼。

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决君微微皱眉。

“卿鸢向导,我知道。”诀君抬起眼,灰绿色的眼眸注视她,“信任是需要争取的。”

“既然我暂时无法获得向导的信任,那就请借助外界手段控制我。”

卿鸢有点意外,也有点动心:“你愿意这样吗?”向导的地位两极化很严重,高级向导地位崇高,很有话语权,可像她这样的F级向导,在S级哨兵面前,价值几乎可以归零,对哨兵的支配权限当然也是。

诀君以为说服她需要一点时间,见她没有那么多顾忌,狼王颔首,郑重地许诺:“我愿意。”

卿鸢以为的外界手段是隔离措施类的,比如用什么特殊材料制作的保护罩把她保护起来之类的。

她没想到,诀君心里的外界手段和她想的出入那么大。

她看着狼王把他的手下叫进来,从他们手里接过监测项圈,冷静地扣在脖颈上。项圈正后方垂着一个带铐圈的金属链,卿鸢的视线随着狼王蹲下的高大身躯向下。

他用很军人的姿势单膝蹲好,后背挺直,他手下的年轻副官,顺着他的脊柱将项圈后的金属链拉直,直到它的极限,把铐圈锁在狼王蹲下后撤的那边脚踝上,这样他就无法擅自起立,只能保持现在下蹲,仰头等待指令的姿势。

自愿被限制行动,被剥夺攻击能力的狼王纪律性十足地把双手放在腿上,抬起眼看她。

庄严肃穆的气场把因为姿势产生的卑微感抹去,让人知道,狼王还是狼王,王者气息不会有分毫削减。

只是他甘愿归顺你。

献于你的是他全部的,纯粹的忠诚,但绝不是独属于狼族的,内敛的骄傲和比他们生命更重要的尊严。

不吝啬做出妥协但又坚守底线,包容但又强势,服从性高但又不轻易屈服,这种矛盾的臣服更让人兴奋。

更关键的是,这位狼王浑然不知自己的姿势有多么刺激别人的视觉神经——因为下蹲,他的全身肌肉都被牵动,发力紧绷,让躯体的每一寸都充斥暴力而危险的美感,好像随时都会撑裂保守制服的布料,可脊柱又被拉抻到极致,卡住动弹不得,只能一切都只能停在要爆不能爆的临界上。

就这样,他还在有条不紊地执行自己的计划,示意副官把止咬器递给卿鸢,副官深深看了一眼狼王,转身走向卿鸢。

卿鸢从他戴上项圈开始就没跟上他的思路,狼王耐心跟她解释:“我会把狼王的权力交给你,如果这样,我还是做了让你无法接受的事情,你也可以随时命令他们制裁我。”

“除此以外。”诀君语气没什么起伏,似乎把他说的话都视为理所应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他们也可以在我不能行动的时候,代替我,满足你。”

“走过来,给我戴上止咬器,这代表从现在开始,是你掌控我,掌控整个狼群。”狼王轻缓地指引她,“狼王让渡的权力会即刻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