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微微躬着身进了暖阁,手中端着一碗参汤,小心翼翼呈到了康熙面前,“皇贵妃娘娘听闻万岁爷近来忙于朝政,特意着人送来的参汤。”
康熙放下手中的折子,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参汤,若无其事地看向梁九功,“承乾宫的给了你多少好处,在朕面前替她们说好话。”
“什么都瞒不过万岁爷。”梁九功作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从怀里拿出个荷包来,“皇贵妃身边的姑姑塞给了奴才一个荷包,奴才想着皇贵妃娘娘是关心万岁爷的身体,便收了下来。”
康熙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个老货没少收东西吧?”
梁九功点头哈腰:“奴才也只敢收些小东西,替她们送些东西说些好话罢了。”
梁九功虽是乾清宫的总管大太监,手底下管着不少人,但后宫妃嫔送的东西他向来只敢收些小东西,怕被冠上宦官祸乱朝政的罪名,前朝大臣他更是避之不及。
康熙自是知道梁九功的忠心,否则也不会重用他,“这参汤就赏你了,大阿哥那边可去了上书房?”
康熙眸光落在那盅参汤上,想起大儿子不喜参汤的味道,便赏给了梁九功,又问起第一日上课的儿子。
梁九功道:“大阿哥已经送去了上书房,听小太监说正跟着师傅学三字经。”
康熙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三字经他教了快一个月,如今总算有人接过胤祈,也不知王师傅能不能教好他。
此时外间有小太监出声通传,“万岁爷,六阿哥求见!”
康熙摆了摆手,让梁九功带着胤祚进来,不一会儿,梁九功就领着个白嫩的小团子进了暖阁,小团子手里还抱着几个鲜嫩的玉米。
胤祚躬身对着康熙行礼,却差点忘了怀里抱着的玉米,险些一头栽了下去,幸好被梁九功扶了一把。
安全落地的胤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问康熙,“汗阿玛,大哥呢?”
康熙解释道:“你大哥去了上书房,等他下课后你再来找他玩。”
胤祚失望的垂下脑袋,眸光落在怀里的玉米上,又举起来给康熙看,“汗阿玛,我来给大哥送玉米,我自己种的。”
康熙被奶声奶气的胤祚逗笑了,“你能分清草和苗吗?”
胤祚挺着小肚子,一脸自信道:“我当然能分清,玉米苗的小叶子像箭头,会越长越长,我还想种水稻苗,可惜我额娘不同意我在宫里种。”
康熙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加深,从椅子上起身,弯腰摸了摸胤祚的头,“这宫里可没有水田,朕赏你个小庄子,你想种什么都可以,这会汗阿玛带你去瞧瞧你大哥他们。”
年纪尚小的胤祚压根不关心康熙赏的庄子,一面高兴自己有地方种水稻,一面兴冲冲跟着康熙去找胤祈。
康熙带着胤祚到了上书房门口,胤祚就挣扎着从乳母怀中下来,迈着小短腿兴高采烈往里走,一面走一面观察上书房。
几个哥哥来了上书房之后,胤祚就没了玩伴,虽然永和宫还有位七阿哥,但七阿哥有腿疾,不能跑不能跳,着实无趣极了。
“汗阿玛,我能不能跟哥哥们一起读书?”
胤祚眨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康熙,康熙心中好笑,胤祈又哭又闹不肯来上书房,这个小家伙却想提前来,明明都是亲兄弟却相差这么大。
到了门口,康熙满心期待地想看见儿子们认真读书的模样,再抬眸望进去,康熙瞬间愣在原地,火气蹭蹭往上冒。
胤祈用书挡住了半张脸,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坐在他身侧的胤禔脑袋止不住地往下掉,似是察觉到了一股让人害怕的怒火,慌忙拿起书看了起来。
王师傅见到康熙到来,匆忙起身走近,刚想行礼时,康熙微微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康熙拦住了王师傅,却忘了身边还跟着个小家伙,胤祚迈着小短腿跑到胤祈身边,摇着胤祈的胳膊。
“大哥,你快醒醒,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熟睡的胤祈不为所动,连拿书的姿势都没换一个,一旁的王师傅满脸尴尬,第一天给大阿哥上课就遇到这事。
胤礽无奈的起身,弯腰凑到胤祈耳边喊了一声,“下课了!”
胤祈迷迷糊糊抬起头,嘴里嘟囔了几句,就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打着哈欠从椅子上起身来,摇摇晃晃往门外走,没走两步,就一头撞上了康熙。
康熙伸手抵住胤祈的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胤祈!”
胤禔倏地惊醒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书,余光却不停地瞄向门口,康熙正满脸怒气地看着胤祈。
“你当着你那么弟弟的面,也好意思睡着?”
刚醒来的胤祈茫然地看着康熙,一听这话,一双圆杏眼里蓄满了泪珠,显得十分可怜。
“阿玛~”
胤礽没忍住站起身来,拍着胤祈的背安抚他,“小宝别哭,汗阿玛不是有意凶你的,趴着睡觉容易生病,我带你回毓庆宫好不好?”
胤祈抽了抽鼻子,垂下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趁着康熙不注意,跟着胤礽离开了上书房。
康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不舍得骂两个最疼爱的儿子,目光一转,落在了看好戏的胤禔身上。
“胤禔!”
胤禔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慌地看着康熙,“汗…汗阿玛?”
康熙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虽然他做不到对每个儿子一碗水端平,但表面上却不能太偏心了。
想到这,康熙放缓了语气,“下次若再让朕抓到你上课睡觉,就抄上一百遍文章。”
胤禔委屈,胤禔不服。
“是,儿子遵旨。”
另一边的胤祈成功从上书房的魔爪逃了出来,往毓庆宫的路上胤祈的瞌睡全没了,拿着个胤祚种出的玉米大呼,“你种出来的玉米好大啊,肯定很好吃!”
胤祚因一路追着两个哥哥,小脸蛋通红的,他把手里的几个玉米都塞进胤祈怀里,“这是我送给大哥的。”
胤祈也馋玉米的香甜,拉着胤祚一起,“走了,回去煮了我们一起吃。”
胤礽听完李仲的话不由得看向胤祚,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原本是忽悠这个小家伙种地,没想到误打误撞真让他种了出来,还得了汗阿玛赏的庄子。
胤礽自然不是在意一个庄子,他想起了索额图的话,祚有皇祚、帝祚的意思,极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位置,胤礽从未把一个小孩放在眼里,一个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
得了哥哥夸奖的胤祚有些飘飘然,他额娘因为这事没少数落他,玉米熟了后,又险些抢走仅有的几个玉米,送去乾清宫,还好胤祚机灵,抱着所有的玉米就跑了出来。
康熙从上书房转了一圈,就回了乾清宫,刚到养心殿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喧闹声,眉头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梁九功上前质问门口的小太监,“里面是谁在闹?”
小太监恭敬回道:“里面是太子殿下大阿哥还有六阿哥。”
康熙一听是自己几个儿子,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进去看看他们在弄些什么,竟连书都不读了。”
刚进暖阁,康熙便看见榻上的小桌上摆了几盘菜肴,他抬眸看了眼窗外,并未到用膳的时辰。
康熙清咳了一声,“这是什么?”
胤祈拉着康熙坐下,解释道:“小六自己种出来的玉米,我们让御膳房做了几道菜出来,给阿玛尝尝鲜。”
胤礽盛了碗玉米粥放在康熙面前,“这玉米能做粥,还能做饼,炒菜味道也十分不错,现在看来小宝是替汗阿玛寻了个好东西。”
康熙拿了块玉米饼,饼子两面煎的金黄焦脆,轻轻咬一口,酥脆无比,满口都是玉米的香甜。
清炒玉米虾仁甜香开胃,玉米粑粑软糯香甜,就连一碗十分简单的玉米粥都十分鲜甜。
康熙不知不觉用了两碗粥,罕见的吃撑了,梁九功在一旁递上消食丸,又劝着康熙起身走一走消食。
“走,去看看后面暖房里的玉米。”康熙叫上几个儿子一起。
出了养心殿走了没多远就到了玻璃暖房,暖房里的植物种类繁多,刚移栽过来的竹子已经快有一人高了,旁边的玉米地也是硕果累累。
看着硕果累累的玉米,康熙愈发眼热,招来侍弄暖阁的小太监问了几句,得知如今正是丰收的时候,立即挽起袖子进了暖阁。
梁九功带着侍卫太监跟在康熙身后掰玉米,四月里暖和了许多,又在暖房里做农活,一个个热的满头大汗。
两刻钟后,梁九功亲自领着几个太监称重,暖房里只种了两分地的玉米,但侍弄的人上心,这一茬的玉米长得十分好。
梁九功倒吸一口凉气,“万岁爷,一共是三百五十斤。”
康熙一听这话,眸子微微一颤,将近四百斤意味着什么,水稻一亩地下来也不到四百斤,这玉米一亩就近千斤。
“好好好,所有人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