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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苍衣此刻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身体到处都疼得厉害,人像是在风暴中的小船一样,刚睁开眼睛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晃得他天晕地旋。
他刚醒来视线还有些朦胧,只是隐隐约约看着自己旁边似乎坐了一个人,正在探头探脑地跟做贼一样打量他的神色, 这谁?这哪儿?
意识慢慢回笼,视线也慢慢清晰……他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人是谁。
裴苍衣一僵, 昏迷前被吸血的记忆顿时涌现出来,他几乎下意识地一脚就踹过去, “滚!”他都已经跑出这么远来了,这孽徒居然又追上来了?!
怎么, 是想彻底把他吸死不成?
在那一瞬间裴苍衣有一种想要捅死百里簇景直接杀青的冲动。但是狗徒弟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自己现在又虚弱成这样, 根本无法做到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自从遇见这个徒弟,自己就没有好过的时候,这才第几天?他就已经在鬼门关反复横跳了三四遍了。各种新奇死法险些体验一个遍。
他想要坐起身来离狗徒弟远点, 却牵连身上的伤口, 疼得他面色一白。
“师父, 你受了很重的伤, 需要静养。你想要的什么,徒儿去帮你拿。”百里簇景道。
本君想要你的命, 你快些把自己的狗头奉上来。
裴苍衣很是冰冷地看他一眼, 不说话, 拖着沉重的身子又往后挪了一挪,勉强跟百里簇景拉开距离。
看着裴苍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百里簇景眸光动了动, 叹了口气,“师父,是我,别怕。”
裴苍衣这才发现狗徒弟的面容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看向他的目光坦然纯良,仿佛之前那个趴在他身上要吸死他的人是幻觉一般。
他这是恢复神智了?裴苍衣开口,“你……”
他这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的厉害,百里簇景也注意到了,因此递给他一个水囊,“师父,喝水。”
简直又乖又孝顺。
裴苍衣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情现在颇为复杂。这就像你气势汹汹找到死对头想要一决高下,结果发现死对头重生成一个没记忆的奶娃娃了,还眨眨眼睛萌萌哒地问你,大哥哥你找谁?
“你刚刚是怎么回事?”裴苍衣喝完了水,忍住心中暴躁的怒火,定了定心神问道。
百里簇景眸光闪了闪,“徒儿也不知,当时只是感觉全身一热,然后身体就不受控制了……冒犯了师父,还请师父责罚。”
裴苍衣瞥他一眼,没说话。
他现在全身又疼又麻,生像是被狗啃过一般,哪来的力气惩罚孽徒?
自己究竟受了多重的伤?裴苍衣往身上一看,俊脸一黑。
只见自己全身上下包的像个木乃伊一样,百里簇景也不知道从哪里整来这么多的纱布,一层层把他包得像个快递一样。
“师父,你身上的伤口太多了,所以徒儿干脆把您整个人包起来了。”百里簇景赶在他问之前解释道,心中还微微有些心虚。
还好他机智,趁裴苍衣意识朦胧期间把人包了起来,不然那一身明晃晃的罪证绝对能让裴苍衣暴走。
裴苍衣将信将疑,但是把自己拆出来又太麻烦,便只能作罢。虽然知道徒弟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裴苍衣心中的怒火还是不打一处来,看向百里簇景的目光极冷,如冰似雪一般。
百里簇景也知道裴苍衣现在的心情肯定好不了,因此也就不去戳狗牙,反而主动地拉开了些距离,坐在离裴苍衣稍远的地方。他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现在正好处理一下。
裴苍衣冷眼看着不远处的徒弟,只见他十分利落地把上衣脱了,没想到这小子脱了衣还很有料,上半身结实劲瘦,手臂上的肌肉清晰可见,一看就十分地有爆发力。
此刻他玉石一般的肌肤上有三道长长的抓痕,伤口处皮肉外翻,他正在拿着白纱为自己包扎,除这三道之外,他的身上还有些许未愈合的伤口,凭空为他增添了几分凶悍,像一个刚刚战斗完的小狼崽。
前面的伤他自己倒容易处理,但后背上有几处伤口位置有些偏,他自己就够不到,既无法抹药,也无法包扎。
察觉到了裴苍衣的目光,百里簇景动作微微一顿,眸光动了一动。忽然站了起来。
百里簇景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发育得却十分完美,小小年纪身高已经到了185以上,比裴苍衣还高了好几厘米。
以前裴苍衣就感觉和他站一起极有压力,因此每次都会不动声色地寻一个稍高处站位,维持自己高高在上仙风道骨的师父形象。但是此刻他想站起来都难,只能虚弱地半靠着石壁而坐。
这只小狼崽又想做什么?
裴苍衣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百里簇景光着上半身向他走过来,结实劲瘦强悍,肌肉随着动作微微暴起,看上去十分的有侵略性。
裴苍衣忍住后退的念头,面上虽然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身体却微微有些紧绷,不动声色地开始翻储物空间里有没有什么能防身的东西……
百里簇景走到裴苍衣前方站定,山洞外的光线被他尽数挡住,裴苍衣一下子就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
“有什么事么?”裴苍衣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师父,帮徒儿包扎一下可以么?”百里簇景背转身子。
裴苍衣瞥了一眼他后背上几道撕裂伤,道道狰狞,看得裴苍衣心中极为解恨舒爽。
这混蛋险些没把他吸死,害得他差点被凶兽撕碎,现在看他没死,就跑回来给他包扎了一下,就以为是天大的恩情了,想继续扮演师徒情深?滚犊子吧!
裴苍衣如不是知道现在的自己打不过他,只怕早就一剑捅过去,再给他后背上添加几道十字打花了。
百里簇景等了片刻,没等到裴苍衣的动静,又转过身子,瞧了他片刻,眸中忽然浮起点点笑意,蹲下来,视线与裴苍衣齐平,“师父是害怕徒儿了么?”
裴苍衣挑眉看着他:“怕你什么?”
百里簇景垂眸,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笑一笑,说出石破天惊一句话:“师父,你喜欢男人是吧?”
裴苍衣眉毛挑得更高,像看一个神经病:“你胡说什么?”
“徒儿没胡说,师父,你我同为男人,现在又在患难与共,互相包扎一下不是很寻常么?但师父却扭捏不肯,把徒儿身体看做洪水猛兽一样,女孩儿似的,也不敢正视徒儿,十分像怀春少女见到情郎……”
裴苍衣无语,他也笑了,只不过笑容里是满满的嘲讽,眸光中的凉意如同天街水色,“小簇景,你这身体是不是洪水猛兽本君不知道,但你这脑袋里可是水浪滔天了,着实该好好向外倒一倒,免得进水太多淹坏你神经线,让它们直接短路错乱成这样。徒弟,为师良言劝你一句,这身体的伤好治,脑子里有泡可不好治……”
百里簇景:“……”他能听出裴苍衣是在讽刺他骂他,但对他所说的这些话有一大半听不懂……他这师父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怎么这么多新鲜词语?
看来师父是不会给自己包扎伤口了。
不过他身上的伤看着虽然凶险,但基本都是皮肉伤,没伤到根本,包扎不包扎的,其实也不怎么要紧。
他之所以想让裴苍衣为他包扎,不过是想看看裴苍衣的态度,想缓和一下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
现在被裴苍衣怼回来,他摸了摸鼻子,也就不再提这要求了,叹气,“师父说的都是对的,是徒儿逾距了。”
后退了两步,预备自己再去角落里包扎一下。
“还算你懂事,你过来,为师替你处理一下。”裴苍衣忽然淡淡开口,主动递过橄榄枝。
百里簇景心中一动,果然走过去,将伤药递过去。
裴苍衣不接,懒洋洋地道:“为师有更好的药,你转过身去。”
百里簇景略有些忐忑,刚才他激对方时倒没怕什么,现在对方忽然主动,他又隐隐觉得这是个大坑——
裴苍衣挑眉,有些似笑非笑地意味,“怎么?又不敢了?怕为师趁机捅你一刀?”
百里簇景心一横,笑了:“哪能呢?师父多想了。”
果断转过身去,将光裸的后背对着裴苍衣。
裴苍衣慢条斯理从404那里兑换了一小袋细盐出来,说了一句:“有些疼,你忍一忍。”
一边说,一边将盐撒在百里簇景后背的伤口里。
百里簇景的感觉像是被人用数柄小刀同时在数个伤口里搅了一搅,疼得他整个后背都僵了一僵,猛然转过身子:“你……”眼睛盯在他手里的盐袋上:“这是……什么药?”
“碘盐,杀菌的好药。”
百里簇景虽然不太懂碘盐,杀菌是什么鬼,但他明白碘盐也是盐,盐弄进伤口,那自然是极疼的。
裴苍衣轻笑一声:“你应当明白,良药苦口,良药也是会让人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