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帝师府,主院。
内室,娇艳明媚的薛姑娘身披薄纱伏坐在心上人身上, 眉目婉转深情, 是苏玙见惯了的妩媚羞涩。
她好整以暇地枕着小臂看过去,眼底柔情缱绻, 带着点混不吝的调笑, 长腿微屈,眉梢倜傥风流,惹得灵渺红了脸颊, “不要闹,阿玙~”
欲说还休, 欲迎还拒。苏玙爱死了她这副样子。
肤如凝脂,白璧生辉。一头青丝宛若情丝, 温温柔柔又牢牢实实地缠住她的心。
灯火飘摇,苏玙的心也止不住飘摇。
她喉咙微微吞咽, 笑意如波澜静静淌开,“你这副模样,要我怎么忍住不闹?”
她手轻轻一揽,柳腰便轻易弯折, 如春天最青嫩的柳条, 无辜地伏在水面, 苏玙便是那水。她是承载薛灵渺一腔情意的湖泊。
气息缠绕,灵渺害羞地与她对视, 扬唇灿笑,“要不要再给我讲一讲‘小姑娘捕鱼’的故事?”
听她说起当年事,苏玙心尖燃起的情意更甚, 张嘴便道:“小姑娘背着竹篓来到了海边,手里提着夜里编织好的细网,她生得好看,有一双比星辰还夺目的眼睛,凡人被她看一眼,好似坠入无边美梦。
她笑起来更好看,譬如现在,她望着水波粼粼的海面,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一笑,翱翔在海平面的海鸥都差点失神跌进海。”
薛灵渺被她抱着,又被她笑吟吟地夸赞调侃,视线根本移不开她的双眸。
阿玙夸她的眼睛漂亮,可从不晓得她自己的眼睛是会撩.拨人的,被她深情注视着,灵渺的心如同跌进温柔乡,心甘情愿沉醉不醒。
“小姑娘放下背篓,搓搓手指,准备撒网。她喜欢捕鱼,寻常渔夫捕鱼是为了生计,她却无需担忧一日三餐,她家境极好,独独喜欢灵活漂亮的鱼儿。
她捕鱼,是为了养在鱼缸,日日看着。
她从没想过伤害鱼,但无意钻进细网的小鱼儿意识到被捕,想到被捉后的凄惨命运,气得用力挣扎,水珠顺着鱼尾溅到小姑娘脸上,经日光照射,水珠晶莹,那张脸更显美好生动。鱼儿看呆了。”
苏玙痴痴凝望她的脸,灵渺经不住她反复调.戏,羞得将脸埋进她颈窝。声音细弱轻颤,“然后呢?”
“然后啊……”苏玙心跳如鼓,尽量平复下来,声音染了笑,笑声流进灵渺的耳,连带着她的心脏,跳动得乱了节拍。
“然后鱼儿看着小姑娘,痴然地吐出人语:你真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你要跟我回家吗?”
灵渺被她逗笑,笑得花枝乱颤,“鱼儿好大的胆子。”
“是呀,小姑娘也觉得鱼儿胆子大得很。但这条鱼生得太合她心意,还能吐人语,要知道,家境极好的小姑娘凡事无需愁,唯独一点,她太孤独了。
她想:这条鱼就不错。我要养着她。睡前,醒来,都能看到她。一念之间,小姑娘对鱼儿生出,嗯……渴求?”
薛灵渺耳尖红红,“哪里是渴求了?初见面,顶多是喜欢罢了。”
苏玙抚她柔软的长发,固执道:“就是渴求。”她忽而莞尔,继续讲故事。
“然而小姑娘口是心非,不肯承认她对说话好听的鱼儿起了渴求之意……”
话没说完,苏玙侧颈被轻轻柔柔地咬了口。
“你好坏。”
苏玙挑眉,“还要不要听故事了?”
一语拿捏住薛姑娘的软肋,灵渺哼了声,“你说。”
“欸?你总扰乱我的心绪,我想想。”她想了片时,待留意到娇妻起伏不停的心跳时,勾唇慢语:“哦,想到了。小姑娘口是心非,不肯承认一面之缘便对鱼儿生出念想,面对鱼儿大胆放肆的邀约,她轻轻柔柔道:如何会是我跟你回家呢?我捕到了你,应是你跟我回家。”
“鱼儿不服气,心想,若我不是傻乎乎地钻进你的渔网,你这辈子都捕不到我。”
“哈哈哈……”灵渺欢喜地亲.她下颌,“鱼儿笨笨的~”
“那你可说错了。”苏玙压下浮起的念头,音色克制,“鱼儿聪明着呢,她跳到小姑娘掌心,用鱼嘴轻啄她掌心,理直气壮道:看!你现在还分不清你是谁的人了吗?”
薛灵渺被她逗得眼尾笑出残泪,搂着她后颈道:“阿玙阿玙,你怎么这么有趣呢?”
故事告一段落,苏玙轻哼,“我还可以更有趣。”
更有趣就罢了,她受不起。灵渺乖巧地止了笑,故意板了脸:“这你最初“小姑娘捕鱼”的版本不一样!”
“哼,我这不是灵活变通嘛。还是说你不喜欢?”苏玙“无情”拆穿她,“不喜欢你还笑成这样?若喜欢,你还不得……”
“什么?”
她主动发问,苏玙笑着与她附耳低语,须臾,换来一声娇嗔。
她或嗔或喜,苏玙都爱得不得了。她轻声道:“渺渺是小姑娘,我是鱼,鱼是爱戏弄姑娘的鱼,故事的最后,你猜是什么?”
“故事没有最后。”灵渺缓缓抬起头,眼眸如水,“她们会相爱到永远,鱼儿因爱化作另外一名姑娘。小姑娘丢了她的鱼,日思夜寐渐渐消瘦,忽然有一天,穿着一身长裙的鱼姑娘来到小姑娘家门,说:我有法子治好你家姑娘的心病。”
苏玙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话,“然后,鱼姑娘见到了她的小姑娘。她走到病榻前,屏退众人,苦恼又欠揍地开了口:知道你喜欢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好罢,我上岸找你来了,你不是要养我吗?可要说话算数呀。”
“小姑娘蓦然睁开眼:你是……?”
“鱼姑娘无奈坐在榻沿,一言不发捞起小姑娘细瘦手腕,在她掌心轻轻一吻。她道:我是你的鱼啊。你不认识了吗?”
“你也是我的鱼。”灵渺搂着她脖颈在她怀里撒娇,“故事没有最后,因为故事永远不会结束。爱也不会结束。”
苏玙轻笑:“渺渺,来。”
……
月亮躲进云层,夜色深沉,苍穹之上,星星一呼一吸恍若颤抖。
守在飞凰院的嬷嬷脚步匆匆地来到主院,被负责守门的婢女拦下,低声交接两句,婢女退开,由着陛下身边的嬷嬷极其规矩地站在门前。
“帝师,陛下做噩梦了,哭着喊您。”
门内传不出半点声响,寂静无声。守门的婢女早就习惯了这般,越是无声,越不能搅扰。主子不喜人搅扰,否则也不会施法设下屏障。
嬷嬷禀告后双臂低垂,眼观鼻鼻观心地候立在侧。
半晌,年轻的帝师拉开门,门扉很快合上,却也无法阻挡有极好闻的花香飘出来。
苏玙衣领微敞,话不多说,抬腿去了飞凰院。
房内,薛灵渺失神地望着头顶的素纱帐,良久,默默捂了脸。
她真的,真的好爱阿玙啊。
……
飞凰院。李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玙一脚迈进门,叠声哄劝幼帝的婢女们闻声下意识抬头,须臾,纷纷红了脸。
帝师……帝师真是个魅力十足的女子呢。
跑去主院请人的嬷嬷赶忙道:“陛下,陛下,苏帝师来了。”
李玥哭成了小花猫,小小的身子哭得一颤一颤的,刚要开口,没忍住打了哭嗝:“朕……不、不想见她……”
“都下去吧。”
宫婢鱼贯而出。
看到她来,李玥赌气地别开脸,背对着她。突如其来的小脾气看得苏玙好气又好笑,她这是哪得罪这孩子了?
她坐在龙榻,慢条斯理,“怎么了?大晚上不睡,哭什么?”
哪里是不睡?是做梦吓醒了好嘛!
李小团子到底是孩子,哪怕有着大景国最尊贵陛下的身份,她也才五岁大,父母双亡,唯一疼爱她的皇祖父也驾鹤西去,仅有的师父最近有了其他小团子,分给她的宠爱越来越少……
她眼睛转了转,“哇”地一声哭出来。
刚从温柔乡里爬出来的苏玙:“……”
招你惹你了?
终归是养在膝下的孩子,她软了心肠,伸手将人抱入怀,难得不再扮演“严师”,“好了,好了,阿枂受委屈了,不哭了。”
“呜呜呜……师父昨天抱晏团团,不抱阿枂……呜呜呜……师父不要我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
苏玙头疼,不由得开始自我反省。帝师之责,肩上扛得是家国社稷,阿枂是皇帝,她不愿辜负先帝托孤的信任,是以未敢将她完全的当个孩子。
或许,是方式用错了罢。阿枂才五岁,从前没什么,一旦有了其他孩子作为比较,患得患失……苏玙轻抚她发顶,人心都是肉长的,孩子哭成这样她哪能不心疼?
“玥儿乖~”
李玥满脸泪痕,“我、我梦见师父不要我了……师父说我没出息……”
她眼眶包着泪珠子,苏玙笑道:“师父怎么会不要你?师父只有玥儿一个徒弟,自然是喜欢玥儿的。趁你还没长大,以后师父多抱抱你,赶明就抱你去公主府。”
“还要去宁府!我要气死宁酒酒那小东西!”
“行。”
“我要让全盛京的人都知道,我才是师父最宠爱的孩子!”
苏玙憋笑,“行。”
全部的诉求都吐了出来,还得到了师父难得一见的温柔迁就,李玥心满意足,在她怀里蹭了蹭,奶声奶气的,仗着小孩子撒娇不丢人,问道:“师父,你身上好香,比我以前闻到的还香,这是花香吗?好好闻……”
苏玙脸色一红,“哪来的那么多问题,快睡!”
李玥终是窝在她怀里睡下。
两刻钟后,苏玙为她盖好锦被,不放心地看了两眼,低笑一声“小花猫”,转身离开。
……
“回来了?阿枂怎样?”
苏玙除去外袍,笑着上榻,“梦魇了,以为我不疼她。醋着了。”
她扬手搂过身边的娇妻,竟无睡意,眉眼弯弯,“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