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李玥可怜兮兮地睁着微红的眼睛, 胖乎乎的小手捏着没写完的课业本,不敢看回府的某人。苏玙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眉眼绽放开,“臣此次前去极北, 陛下在家玩够了罢?”

她口称“臣”, 李玥团子似的身躯晃了晃,似是不堪重负, 师父询问, 她不敢不答,她委屈地眼眶包着泪,“玩够了, 呜……求师父责罚……”

四岁大的孩子,小小的身量扛着一国之君的重担, 可说到底,还是个爱玩的小孩。她这么贪玩地吓唬孩子, 灵渺嗔笑:“别听她胡言,阿枂, 过来。师娘抱抱。”

幼帝像是一下子找到靠山,窝进师娘怀里,鼻尖满了氤氲浅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苏玙看着卖乖的团子,再看看有心护着团子的爱妻, 不轻不重地“呵”了声, 李玥小身板一颤, 无辜无助地轻喊“师娘。”

薛灵渺知晓自身命格有异,便是有生子丸那样的秘药, 想要生一个与阿玙共同的血脉,难如登天。

小团子和自己撒娇求救,她笑了笑, 心想,没有孩子也无妨,左右她有小徒花一,膝下又有小陛下为伴,只是不知阿玙若晓得,会不会失望……

一念间心思转了不知多远,她伸手抚摸李玥头上的两个小揪揪,“好啦,刚回来,莫要吓她了。”

她发话,苏玙不可能不听。只是养孩子不能惯着,她沉声道:“三日之内,补齐课业,为师可是要检查的。”

谁能想到少时贪玩胡闹的苏玙,做起帝师来,还是位严师?薛灵渺觉得挺稀奇的,眉眼笑得越发生动。这副婉转多情的情态落在苏玙眼里,看得她心头一跳。

压下被勾起的绵绵情意,她敛了眼底那分情.热,神色正经。

她肯收回视线,灵渺指尖的热才渐渐消下去。真是的,她害羞地想。叔父和阿枂还在这,这人就敢……就敢……

都是过来人,苏篱抚须一笑,暗叹侄女和侄媳妇感情好。想到极北莫名其妙地示好,他正襟危坐。

苏玙恰是在此时开口,将去往极北发生的那些事事无巨细讲明。当着叔父和当朝幼帝的面,为他们推开一道门,借此打开了全新天地。

李玥再是早慧,也听得似懂非懂,但这并不影响她仰慕崇拜地看着师娘。

苏篱听得心神恍惚:修道啊。这、这是真的?

他看着灵渺。

灵渺温柔低笑,冲他阖首。

凡俗入道,这诚然是改变景国未来天地格局的大事啊。不仅是景国,此事若成,世人皆有裨益。侄女的话苏篱没有质疑的道理,又有侄媳妇打了包票,他当下就悟了。

极北帝王迫不及待地与景国交好,还能为什么?是为了修道资源啊。为了景国与极北修士友好交换学习互助互利的约定!

此刻他再看侄媳妇,浑如看着一座冒着仙气的仙山。苏玙被自家叔父热切的眼神看得咋舌,抢先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朝天观建在鸢山上,叔父,您看着办就好,我和渺渺先回房了。”

她说完拉着灵渺手腕扭头就走,许久之后苏篱才缓过神来,笑骂一声:“老夫能吃了她不成?”他慢悠悠抚须,发自肺腑感叹:“好侄女,眼光和运道,也是当世无人能及了。”

回房,灵渺被堵在茶桌哭笑不得地看过去,“怎么了?”

苏玙笑得无赖,“没怎么,发现我家渺渺太好了,忍不住想疼你。”

薛灵渺别开微红的脸,“你正经点。”

“知道,知道,我正经点,我可是再正经不过了。”

阳光正好,惠风和畅。

容颜娇媚容色焕发的女子柔若无骨地趴靠在打磨平滑的檀木桌,神情如痴如醉,梦幻神游。

机缘临身,灵渺成长的很快,估计再过几百年,都不见得有如她一般顺利走上仙途的存在。

挥袖间妖魔斥退,举手投足仙风道骨,可就是这样得天独厚的人物,彼时眼尾竟泄.出一抹脆弱的红,我可犹怜。

她嗓子微哑,“阿、阿玙……你说,我们以后要不要回……嗯~回边城啊?我想念那里了……”

那是她遇见苏玙的地方。闭上眼,似乎能幻想到那棵大柳树,幻想到一条条长街,她还想看看她和阿玙的家。在边城的家,还有深山里搭建的那座药庐。

所有沾染了她们相爱气息的地方,她都想看看。

苏玙微微俯身亲吻她红玉般的耳垂,笑道:“忙着呢,忙完了再和你说。”

薛灵渺闹了个大红脸,羞得咬.唇不语。

相处久了,次数多了,她越来越喜欢“一心两用”地和这人交流,身与身,心与心,她喜欢阿玙在最离不开她时和她说几句,或者,在自己最想念她时,与她说几句。这算不算独特的小癖好她说不清,但这会她的的确确被苏玙逗得不敢再出声。

回想婚后她与阿玙坦诚“燃香夜会”之事,薛灵渺唇边压着笑,一想起阿玙当时的表情她就忍不住笑。同样忍不住的,还有对她的爱与回应。

她喜欢以自己来温养她的阿玙,她的一切都是她的。感受到她洋溢的热情,苏玙不觉疲惫,反而精神百倍地继续下去。她终是肯开口,声音绕着灵渺耳畔,是一种极其欠揍的口吻:“哎呀呀,了不得了,渺渺怎么这么爱我?”

被她戏谑打趣,薛灵渺又气又笑,“是……是呀,我也不晓得……”

缘分这事,简直比命理还难解。

怎么就那么喜欢她呢?

有的人,一旦入心,便如同入命。生生死死,不外乎就藏着那一人。

苏玙低声同她表白:“我也爱渺渺呀。”

声线撩人,拉扯着灵渺进入更深的桃花幻境。

……

踏入主院,主院静悄悄。阿芝脸上的雀跃猛地一滞,脚步也跟着停下来。

温纤侧头,“芝芝?怎么了?不是要请观主她们进膳吗?”

阿芝姑娘丢给她一个亲昵又害羞的眼神,拉着她衣袖,“我看少主她们应是不饿,道长,我们回去罢?”

“回去?”温纤望着那扇门,耳边唯有风声飘过。她似有觉悟,十世累积的福报一朝降下,她醒悟前尘,半月真正入道,以她的感官去感知,周遭竟奇异地飘着桃花香,芬芳醉人,如美梦一场。

想想,也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

从前纯情只知修道的温纤或许不够了解,可结合前世经历,哪能不晓得这香气从何而来?

情入仙骨,生异象,以她如今的修为,距离看到异象还有很漫长的时光,可她已能嗅到桃花香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她匆匆移开视线,脸颊泛红,再看身边的芝芝,陡然生出几分不好意思,“好好,听你的,我们、我们快走罢。”

转身之际她蓦地暗想,照这劲头,帝师应也快入道了罢?

……

金秋十月,朝天观起于鸢山,初建成。

花一作为观主座下首席大弟子,每日课业繁重,倒和四岁的幼帝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尤其观主十年之内不打算再开门收徒,所以作为朝天观唯一的二代弟子,花一肩负重任。

最起码,要捍卫道观尊严,过不了多久,来景国交换学习的极北第一批修士就要到了。她不能给师父丢脸!

“啧啧啧。”苏玙堂堂帝师,一身尊贵紫金长袍,不知何时跑到了桃花树上坐着,她挑着眉,轻笑:“渺渺,看把小花一累得,十年之内,你真不打算再收徒了吗?”

薛灵渺不像她,多大的人还上树,她眉目慵懒地坐在莲池边观赏锦鲤,慢条斯理:“总要讲究缘法,十年之内,无一人有缘拜我为师。”

她模样生得精致,踏入仙途后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气韵萦绕,一举一动都格外耐看。苏玙坐久了,干脆躺在树枝,后脑枕着小臂,“渺渺,笑一个?”

闻言,坐在莲池边的女子回眸展颜,笑意仿若勾连了整个春天,苏玙捧心低呼:“好了好了,快转过头去!”

小孩似的。说风就是雨。

灵渺不和她计较,继续看池中锦鲤。

苏玙坏心眼地无声扬起笑,“渺渺渺渺!”

“嗯?”这次,她没有回头。声音从身后树上传来,“渺渺,笑一个嘛!”

薛灵渺坐在那不动,却是自然而然地掀唇浅笑,“你无不无聊?幼不幼稚?”

“哦!”苏玙不服气地抬起下巴,“这就不是昨晚你向我求饶撒娇的时候了?”

“你……你胡说什么?”她转身,下一刻人已经飞到桃花树,别别扭扭窝进某人怀抱,眼波横流,柔情似水,细听倒有股子化不开的娇嗔,她细声细气:“罚你!”

苏玙搂着她哈哈大笑,“好呀好呀。你既不是爱欺负人的性子,我主动予你欺负,可好?”

“你说的,不准反悔?”

“君子一言,绝不反悔!”

桃花树上,薛灵渺眸光温软,一指点在树梢,霎时千朵万朵桃花盛开。

景象缭乱美不胜收,未曾看那桃花一眼,她身子贴近,瞳孔藏着某人的影,笑而启唇:“就罚你,永永远远做我的道侣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