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疼归疼, 此番回京受到的羞辱更为致命!猪头五公子的名号在死对头恶意散播下越传越广,付秋一口银牙简直要咬碎,一巴掌拍在桌案, 换来的是嘴角撕裂般的痛。

好端端的世家公子,去了趟边城, 回来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扛不住那份疼,付秋眼眶噙着泪, 再恼火都不敢继续蛮力发泄。

他们从边城离开,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盛京,整三天时间了脸上的伤仍不见轻,可见苏玙等人下手之重。

秘密回京,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府,谁成想半路遇见晏术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狗东西,不由分说扯开他们用来遮羞的轿帘, 闹得所有人都晓得他们被人教训了。

可恶!!

这伤势,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看了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得是有多狠,下手又有多精准,才能弄出这样滑稽又棘手的伤痕, 还别说, 打老远看,是挺像……

老大夫道了声罪过,转身取了祖传的伤药,没敢把话说死了,只推说会好,至于什么时候好, 好了会不会留疤,谁知道呢。

他补救道:“老朽无能,若要尽快恢复,还需请宫中御医诊治为好。”

这句话说出来,付家人本就担忧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为这事请御医,付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付家想要脸,付公子就不能要脸,这事,嗯……是挺为难的。

付秋眼巴巴地看着自家爹爹,付家主还没责怪他办事不利,扭头看到他乞求的目光,气不打一处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气氛僵持,老大夫头也不抬,手脚麻利丝毫不受影响地替伤患包扎好,领着药童从容退去。

走出付家门,他感叹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富贵窝里出来的又怎样?

药童拎着药箱乖巧地跟着老者身侧:“师父,接下来去哪家?”

老大夫轻抚胡须:“去钟家。”

在诸位家主想通了肯为儿子丢脸丢到宫中前,处理伤口的活,还得他来。

晏府。晏家主老神在在地听着手下人汇报,半晌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缓声道:“薛师之女,不宜妄动,也只有那些按不住性子的人才会像山里的猴上窜下跳。婚姻大事,稍微处置不当,霍曲仪哪是那么好惹的?晏家,还不想和坐拥四海产业的霍家对上。”

话说得极其明白,报信之人郑重阖首:“谨遵家主吩咐。”

“爹?爹?!”少年抬腿迈进正堂,眉飞色舞,整个人洋溢着蓬勃朝气。

“见过小公子。”

“是十二叔啊,免礼免礼,无需客套。”少年三两步上前冲主位的男人俯身行礼:“孩儿拜见爹爹。”

刚要斥他一声莽撞的晏家主看着自家孩子凝在眉间的喜色,不忍扰了他好兴致,瞪了人一眼慢悠悠开口:“起来吧。何事大呼小叫,素日礼仪都学到哪去了?”

少年笑嘻嘻地凑过去:“爹,你是不知道,付严钟甄玉五大家族的公子被人揍了,揍得可狠了,我就说嘛,他们不声不响跑去边城,肯定没做什么好事!这不,被人教训了。要我说,教训的好,要知道是谁动的手,本公子定要好好感谢他!”

晏家主没好气地白眼他,末了,对一旁看热闹的中年男人吩咐道:“去,查查那个名为苏玙的女子,看看是何来历。”

“是,家主。”

“苏玙?”晏术摸着下巴一脸兴奋道:“是她把五公子揍成了猪头?爹,这人有趣,我要和她做朋友!”

“又在胡闹。”被他拉扯着衣袖,晏家主愁得眼角皱纹都多了两条。

下人们退了出去,他低声叹道:“阿术,你自幼扮作男儿,可剥去这身男装到底是女孩,别成天闹哄哄没个安生了,爹的耳朵都要被你吵聋了。”

“哎呀,爹,你嫌我吵!”

“这……”晏家主一个头两个大:“好了,好了,去和你那些朋友玩去吧。”

“朋友?”晏术冷呵,两手叉腰,头颅高抬:“我!晏术,晏学道!从今天起,没有朋友了!”

“……”

晏家主很多时候都在想不通,他明明是个心思深沉玩弄手腕的人,怎么就生养了个不甚机灵的女儿,他扶额,想了想还是决定关心一下,问道:“他们怎么你了?”

“他们?哼!闹掰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反正从今天起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了,我要和打了五公子的苏玙做朋友!”她眯着眼睛,嘿嘿笑了两声:“我想和她一起蹴鞠!”

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晏篆懒得再搭理她。

没有朋友孤孤单单的晏术一心琢磨着该怎么和苏玙交友,边城,秀水,苏玙站在柳下为南上的两位好友送别。

荆续茗要去盛京求学,以备科考,李寺要去当守城兵,先前在赛马场已经有过一场正式的分别,又在周念商的订婚宴饮酒高歌,似乎没旁的遗憾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苏玙拍拍两人肩膀:“到了那,你们就要互相照应了。别丢咱们秀水城的人,好好干,好好考,争取功成名就教所有人大吃一惊!”

纨绔生涯的结束意味着要正式扛起肩上的责任,背负责任的人如同负重前行,苏玙没想过要过那样的日子,也没必要过那样的日子。

她父母双亡,除了那个远在盛京做大官的叔父,家中只剩她一人。吃喝不需愁,她和阿喵开开心心便好。

命运给每个人铺就的道路都不同,如今无论荆续茗还是李寺,都要义无反顾沿着那条路大步前行,为自己,也为了家人。

“苏玙。”荆续茗没再玩他的扇子,眉间洋溢着不同以往的神采:“苏玙,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盛京见到你。”

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叔父,哪怕她偏居边城,该她承担的,逃不了。

苏玙笑意微僵:“世事如浮云,回首一场空,当然怎么开心怎么来,不是么?”

荆续茗笑着点头:“你说得对。”

李寺背着行囊和家人挥挥手,扭头看向他多年的伙伴们:“好了,别逼她了,我们大家都知道被逼着做事很难受,为什么要强人所难?”

他唇角咧开:“苏玙,下次再见,我希望你还是你,是更开心的你!”

“当然。”苏玙不服输地挑眉。

“到时候记得喊我们喝你的喜酒呀!”四少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苏玙瞥了眼身边文弱秀气的小姑娘,看她很快红了脸,不禁弯眉:“会的。”

灵渺抱着未婚妻的胳膊,害羞地在心底悄悄算起了日子,如果阿玙想和她成婚的话,哪天才好呢?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今天或明天好。

然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以当下的感情基础,阿玙不会这么快娶她。哄得未婚妻心甘情愿履行婚约,她要做的,还有好多。

送走了荆续茗和李寺,为了得到心上人赏识悦纳,王傲尘头也不回地踏上妻家为他拟订好的改造之路,想在半年后如愿娶回媳妇,不管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他都得全力以赴。

同样全力以赴的,还有继承家业的周念商。四少就此各奔东西有了自己拼命奋斗的前程,没了他们走街串巷,边城似乎一夜之间清静不少。

过了没两天,苏玙敏锐地发现,她找不到能和她一起玩的人了。

昔日能玩到一处的竟然都在避着她。就连金璨这个一心跟在她身后求着喊着拜师的人,某一天也安静下来。远远的,看着她的眼神,无奈又怅然。

“阿喵,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院,少女手拿胡萝卜投喂关在笼子的兔子,听到问话她抬起头:“应该是怕了你吧。”

“怕我?我有什么好怕的?”苏玙一头雾水,语气有点委屈。

“我虽然纨绔,但也讲究公平竞争,到了赛马场遇到危险偶尔还会救人,总不能因为我打了那几个世家公子就畏我如虎吧?况且,那都前阵子的事了。”

她坐在高高的圆凳,两条长腿闲来无事晃荡着,说话的功夫夺过少女手上那根由长变短的胡萝卜:“别喂了,再喂兔子就该咬你了。”

“好吧。再给我拿根长的。”

瞧她兴味盎然,苏玙歪头看了看笼子里嘴巴一直在动的长耳兔,非常怀疑再这样喂下去傻兔子会直接被撑死。

从竹筐选了根不长不短的递过去,灵渺摸着胡萝卜哼了一声:“阿玙,你好讨厌,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我怎么就讨厌了,兔子撑死了到头来伤心的还不是你?”

苏玙不想和她谈论兔子如何,敷衍地摸了摸她发顶:“阿喵,那些人怎么就不肯和我玩呢?要我一个人玩,多没意思。”

“不是还有我吗?”灵渺不开心她把自己忘了,更不开心她的敷衍,侧过身子一心一意喂兔子。

“我没有忘了你。”苏玙往袖袋摸出一颗糖喂到她嘴边:“你不是有了兔子嘛,还想和我玩吗?”

糖甜滋滋的,鼓着一边的腮帮子,灵渺小姑娘大方地原谅了她:“怎么不想?你想玩,我都可以陪你呀,就是我陪不了你,也能找人来陪你嘛。”

苏玙眼睛一亮:“你有主意了?”

“哼。”

“还有脾气了?”苏玙喜欢她这副娇气的模样,单手撑着兔笼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乖,告诉我。”

她的气息怪好闻的,少女的耳朵尖又在发烫,别开脸小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找不到人,那就干脆花钱招人好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不信满街撒告示会没人敢来。介时莫说陪你玩,就是陪你打蹴鞠赛都使得。反正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