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客栈。
白日里吃了瘪, 公子哥们心情不是很好,彼此都是竞争者,回到客栈, 自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
客栈被他们包了下来, 坐在宽敞的敬松堂,名为钟寂的少年一拳砸在茶桌,引得茶杯震颤:“这个苏玙!”
所有人的视线被他吸引, 同样也被他的话勾出怨恨。若非苏玙, 这一行哪会无功而返?
现下全天下的世家豪门都在找寻薛师之女,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好容易被他们找到,来到边城竟碰到苏玙这个拦路虎。
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想在将军府护祐下动苏玙,难度恐怕不是他们能想象的。提前找到薛师之女,占了先机, 但若不能抢在后来人的前面定下与薛家的婚事,薛师的遗泽他们根本沾不上边。
夜色渐浓, 来自盛京二流世家的公子哥们暂且握手言和,商讨对付苏玙的计策。
“看这样子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薛师之女被一个女子迷了心窍, 要想把她带回盛京, 难。更别说边城皆在将军府的掌控下,但凡闹出大动静就会打草惊蛇,到时候还是给他人做嫁衣。”
“苏玙有纨绔之名,的确不是好惹的。”付秋手里端着茶,容色稍冷,身边的小厮大气不敢喘地为他敷药。要说苏姑娘一巴掌怪厉害的, 再严重点,公子这张脸怕是要破相了。
“挨了一巴掌,付兄就想这么忍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付秋笑里藏刀:“且等我迎娶薛姑娘,做了薛家名正言顺的女婿,一个苏玙,不足为虑。”
“这倒是,咱们来此的哪个不想迎娶薛姑娘?之前要媒婆来相看,为的不就是名利双收还能抱得美人归?不然咱们急着跑来做甚?”
这话说得委实直白,世家少年嗤了一声:“别把我和你们说的一样,我是真心仰慕薛姑娘。
以薛师为人,他的女儿比起皇城真正的龙子凤孙,亦不遑多让。这样的人,若能娶为妻,便是一辈子的福分。”
别管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他们起初来这,哪个不是一为色,二为名,三为利?天下只有一位薛师,薛师只有一个女儿,这份量,即便少女目盲孤弱,也是极好的登青云路的踏板。
几人各怀怪胎,商量半晌也商量不出一致认同的对策。哪个都想在少女面前装君子,哪个都不愿多出力。
钟寂觉得没意思:“我就不奉陪了,来都来了且看各自本事,我去睡了。”
他一走,其他人也想走,眨眼的功夫正堂只剩下付秋和严家长子,两人对视一眼,付秋起身告别。
夜色深重,穿着店小二服侍的宁少公子戴好头顶瓜皮帽,在偶然倾泻而下的月色中冲苏玙挤眉弄眼:“怎么样?是不是很英俊?”
苏玙先前对他有气,打他一顿这气就散了,两人还是交情深的朋友。到了这时候他犹有闲心打趣,苏大小姐坐在屋顶,挥挥手,懒洋洋地催促:“快去快去。”
同在屋顶的四少没想到宁少公子不装正经时是这德行,距离感弱了不少。平素他们见了宁家姐弟都是敬而远之,真论起来,敬大于畏。
宁家姐弟和他们不同,是根红苗正的官宦子弟,姐弟二人和苏玙感情最好,即便如此长大以后玩得也少了。
这次宁昼主动请缨扮演做坏事的店小二,荆续茗余光看了眼身边眯着眼睛吹风的苏姑娘,猜想他此举很大可能是在向最好的朋友示好,试图重新融入她所在的圈子。
这样也好,这样哪怕他们都走了,还有人陪在她身边。
“想什么呢?”苏玙拍他肩膀,眼尾勾着笑:“快看,宁昼还是第一次做这事呢。”
出身将门的宁少公子,三言两语从走廊接过客栈小二端来的酒,快步来到一处花圃,猫着身子借着枝叶掩映将备好的蒙.汗药倒入其中。
做好这些,他抱着酒坛像模像样地朝护卫所在的客房走去。
“还不错嘛,就知道这小子贼着呢。”记得上次宁昼跟她出去教训人,应该是四年前了吧?苏玙低头笑了笑,嘟囔一声:“臭小子。”
四少坐在屋顶倒计时,从一百数到三,那个二字还没从嘴里飘出来,一声哨响响彻寂静黑夜。
苏玙打了个哈欠:“来吧,给他们长长教训。”
四少兴奋地在夜里呲着牙,如无意外,这大概是他们功成名就前最后一次集体的放肆胡闹了。想想既舍不得,又忍不住激动。
护卫们喝了搀着强效蒙.汗药的酒,睡得昏天暗地。宁昼足尖一转自房里拐出来和苏玙等人汇合。
五人默契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夜里横冲直撞地踹开贵公子的门。
首先遭殃的是付秋。
人在梦中被陡然的声响惊醒,来不及点灯,付秋看着破门而入的人白了脸:“你…你是谁?”
苏玙扬声笑道:“揍你的人!”
六人一哄而上,场面混乱,李寺在里面年纪最轻,眼看要被挤出来了,连忙道:“别急别急,再让我踹两脚!”
“不急不急,大家都有份……”
被揍的付公子来边城一趟,感受到了不同别处的风土人情。而同来的竞争者们,机会难得,做了回患难兄弟。
五个纨绔外加一个根红苗正的将军嫡子,趁夜将四方客栈闹翻天。
第二天,来自盛京自命不凡的公子哥们,天一亮,城门刚开便急哄哄地带着没睡醒的护卫驾车逃走,恍如身后有饿狼在追。
四少笑弯了腰:“欢迎再来啊!”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世家公子:“……”可恶!!
不用想,大家都知道这是苏玙带人动的手。
当日,苏纨绔派人给四方客栈送去了一张面值千两的银票。打了人,砸了东西,十倍补偿回去,就连店家接过银票后都只是无奈一笑。
纨绔作风,让人又恼又爱。
太阳高照,苏玙绘声绘色描述她是怎样痛打落水狗,少女在一旁听得眉眼弯弯:“知道你厉害。”
“那是,本姑娘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
自家小院,苏玙躺在小竹床枕着胳膊看过去,光芒照射下少女俏丽可人,她动了心思:“阿喵,凑近过来。”
“怎么?”灵渺不疑有他,倾身靠近。
看着她白皙粉嫩的脸蛋儿,苏玙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知道吗?被我亲了,就是我的人了。”
少女含羞阖首,思忖稍顷,笑道:“阿玙也是我的人。”
“嗯,怎样说都对。”
经此一事,整座秀水城都知道苏纨绔多了个口头承认的未婚妻。
渐渐地,不知从谁口里传出一句风靡大街小巷的话:能令苏玙认真的,除了玩,便是眼蒙白纱我见犹怜的少女。
是以宁大小姐公开在解怨碑前放弃对苏玙的追逐后,为了吸引苏玙的注意,越来越多的女孩子争先模仿少女身上的娇弱气质。
甚至有人眼前刻意缠了白纱,做那两眼一摸黑的可怜姿态。某日不小心被苏玙撞见,可谓踩了猫尾巴。苏大小姐当街不客气地讥讽一顿,这场东施效颦的潮流才被止住。
人们恍然,原来纨绔,也有专情人。
同为纨绔,月底,四少之一的王傲尘与暗恋的姑娘订婚,订婚宴,苏玙带着灵渺前去,两人并肩而立,出双入对,走到哪都是焦点。
赴过这场酒宴,诸人就要分道扬镳。王傲尘携手他的未婚妻与众人举杯:“敬明天,以及明天的我们。”
苏玙将装满果汁的小酒杯塞在未婚妻掌心,自己潇潇洒洒端起酒杯。宾主尽欢。
与此同时,盛京。半日之内,所有人都晓得付、严、钟、甄、玉,五大家族的公子被人联手打了。
打得凄惨,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瞧那昔日金玉环佩的儿郎——嘶!怎一个猪头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