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小姑娘心心念念的苏玙,眼下身在将军府,有宁大小姐作陪。
春和日丽,后花园鲜花盛开,蜜蜂蝴蝶盘旋其间,宁晞信手折了支最娇嫩的花,笑意盎然:“阿玙,送你。”
“不要。”苏玙嫌弃避开,看了眼天色:“晚饭还早,就不吃了,我该回了。”
“回去做什么?以前不也偶尔在府里用饭吗?”宁晞的手软软搭在她肩膀:“阿玙,留下来。”
彼时,苏宅,小丫头阿芝看着从墙头翻过来的俊俏男人,惊得倒退两步,她猛地反应过来护在主子身前,眼睛死死盯着不速之客。
对于小丫头流露出的深深防备,宁昼看也没看,他的视线最快落在身着素色裙裳的少女身上、脸上,心里着实为阿姐捏了一把汗。美人他见得多了,这么能激起人保护欲的……
“阿芝,怎么了?是阿玙回来了吗?”
少女的嗓音婉转动听,宁昼定在原地没敢动弹,要说来之前他对少女的态度是轻蔑,是好奇,那么这一刻,是惊艳,是忌惮,是巴不得她不存在世间的厌恶。
为了阿姐顺利抱得美人归和心上人白头偕老,他想弄死这比花还娇的姑娘。
和苏玙做了十几年朋友,他和阿姐都太清楚她的喜好了。哪怕当下未动心,天长日久,她迟早会因为眼前的娇花无视所有的明妍。
和小姑娘相比,哪怕阿姐伪装的再好,终归太强势了。不是出于本性,就会存在天然的破绽。
那么坏事他一人做便好。这未尝不是阿姐吩咐他来‘看看’的本意。
他不作声,阿芝忍着惊惶:“小姐,奴…奴先扶您回房。”
一句话,薛灵渺睫毛垂下来,唇色微白,她握着竹杖的手慢慢收紧,拒了阿芝搀扶的好意。
风从小院穿过,她深呼一口气,压下因未知狂躁涌动的慌张。
慌到喉咙发不出声,她逼迫自己去想出门未归的未婚妻,脑海闪过那道模糊的影,她清清浅浅地笑了笑:“不是阿玙,那就让我猜猜来人是谁。”
宁昼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分明看得出来小姑娘快被吓晕过去,因为他隐忍不发的杀意,因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目盲强加给人的恐惧,有时候比刀刃锋利多了。
“你很讨厌我。”少女轻言慢语。
发簪挽着一头秀发,不得不说,很衬她的气质。不愧是从南方过来的,有着江南女子不说话也能折服人的娇美。
宁昼再次叹了声可惜,盯着少女纤细修长的脖颈:只要他想,一只手就能送她上断魂桥。
而以他的武功来说,神不知鬼不觉除去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累赘,再轻省不过。
“或许你可以收敛一下你的敌意。”死亡的阴影压下来,灵渺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笃定道:“你是宁晞?还是别人?”
“是…是个男人。”阿芝腿脚发颤强撑着说下去:“一个看起来很俊俏很厉害的男人。”
被柔弱可欺的盲女道破来历,宁昼悠然自得地上前一步,他问:“宁晞怎么得罪你了?”
这话问得好没道理,小姑娘顿时憋不住委屈,然而阿玙不在身边,她只能慢慢红了眼,说着在场的人都懂的一句话:“我没得罪过别人。”
除了宁晞,她想不到会有谁趁阿玙不在,明目张胆地跑来‘看’她。
那人应是习武之人,身上不止一条人命,他身上的杀意浓到要将她笼罩封锁,纵使不是宁晞,也是和宁晞关系亲密之人。
她难过地抿了唇,为何这人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她只是眼瞎,心还不瞎,拜上天所赐,她的感识相当敏锐。
“小姑娘好聪明。”宁少公子眼神发冷:“我是阿玙的朋友,不管我做了什么,只要我否认,她不会妄加怀疑。”
少女五指因用力攥得发白:“你们可真讨厌!”
“是挺讨厌。可谁让阿姐喜欢。阿玙那样的人,世间唯有阿姐才能与之匹配,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你坏了我们的安排,你也很讨厌。”
两个力量悬殊的人如同孩童互相指责,下一刻,宁昼心里一咯噔,根本料不到阿姐没留住人。他足尖轻点飞上屋顶,眨眼不见踪影。
马蹄声出现在门口,苏纨绔拎着酒壶从马背一跃而下,欢欢喜喜踏进门。
小院,阿芝面无血色地瘫软倒地,坐在竹椅的盲眼小姑娘身子僵直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什么。苏玙笑问:“怎么了?怎么一副受惊过度的惨样?”
“是、是宁少公子来了,他要对主子不利!”寡言的小丫头第一次抢着回话。
听闻宁昼来过,苏玙举目环顾,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竹椅前:“他做了什么?”
灵渺恍然惊醒,丢了竹杖扑到她怀抱。
从头到尾目睹所有的阿芝绝望地想,坏就坏在他什么都没做,连碰她们一下都没有。贸然告诉家主她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瞒着她动了杀心,家主可会信?
“手怎么这么凉?”苏玙没想到出门一趟回来会是这么一副画面,拍了拍小姑娘颤抖的肩膀,她沉了眉:“阿芝,沏杯热茶来。”
“是。”
小丫头软着腿走开,少女埋在未婚妻胸口呜咽一声,身子瑟缩,当真像极了委屈地说不出话的小猫。
心口被熨帖着,苏玙暗道小姑娘又在占她便宜,笑着把人横抱起来朝屋里走:“小麻烦。可是阿昼说了难听的话?”
“他…他很讨厌,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没给你丢脸。”
“放心,放心,我替你教训他。”
“可是…可是你也好讨厌……”灵渺红着眼圈从她怀里冒出头。
苏玙面上生恼:“我怎么讨厌了?我可是为了你下了宁晞好大面子!”
她看起来凶巴巴的,胆子芝麻粒大的小姑娘脑袋再次缩回去,不忘朝未婚妻胸口拱了拱:“你的朋友很讨厌,所以,你也好讨厌。我没说错呀。”
“别乱动!”她咬牙切齿,耳根升起一点子不同寻常的热。
小姑娘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她气得不知如何是好,羞窘之余却把那句话听进了心——所以宁昼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吓得小奶猫一心要在她怀里求安慰?
心口被软绵绵地撞了一下,还从来没人敢对她做这事。她径直呆愣,那句‘大胆’窜到嘴边,还没喊出来,苏玙变了脸色:“欸?怎、怎么了?”
稚嫩单纯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嗓音弱弱的:“宁晞派人欺负我,阿玙为何也要欺负我?我不能在你这里哭一哭么?你…你凶什么凶?”
她唇瓣嘟着,看起来格外水润,脸颊布着泪痕,用最怂最软最弱的语气凶了边城最不讲理的女纨绔,要命的是,苏玙没觉得恼怒,竟是噗嗤一声笑了:“说你胆子小,原是冤枉你了。”
没被凶回来,聪明敏感的小姑娘脸继续埋在未婚妻胸口,害羞地忘记了宁昼为她带来的恐惧:“我全部的胆量,都是阿玙给的。”
都是阿玙给的……
心尖被狠狠戳了下,苏玙凝在眼尾的调笑敛去三分,双臂不知为何将小姑娘抱紧了些。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眼里腾起一丝恼羞成怒:“你这只奶猫,刚才是不是又在哄我!?”
薛灵渺被未婚妻的肢体语言安慰地妥妥贴贴,心里冒出些微的小得意,只敢躲在她怀里小声哼回去:“你才是奶猫。”
了不得了。踢开门苏玙想把她重重摔在床上,最后实在狠不下心,抱着人稳稳当当放平,手还没从她后背完全撤出来,就被小姑娘用不小的力道扯了衣带。
苏玙脚下失衡栽倒在她身上,意识到两人动作暧.昧,她抬起头没好气地斥了声:“胡闹!”
“不要走,阿玙……”
“我有说要走吗?”她头疼地撑着手臂站起身,坐在床沿一个人平静半晌,回味着方才一触即分的柔软,眼睛微眯:“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她终于问了,少女眼睛弯弯神情骄傲地扬了唇:“知道!我在撩.拨阿玙。”
呵!苏玙快要气炸了,想骂她轻浮,又觉轻浮一词委实与天真的小姑娘相去甚远,她烦躁地瞪圆了眼:“胡乱撩拨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发脾气的样子应该很可爱,看透女纨绔本质的小姑娘此刻胆子相当肥:“你我还用谈代价二字吗?”她张开手臂,腼腆期待:“嗯,被吓到了,要阿玙亲亲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