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尾巴抚慰

天色将将暗下去,气氛刚好。

迟宁心中的羞赧超过一切情绪,眼睫微垂着,藏着光芒,偶一眨动,搅起满池波光潋滟。

顾凌霄在床边坐下,下意识摸了摸迟宁发丝。

后者尾巴尖稍一抖,发丝顺从地变成白色。

迟宁在尝试抚平他的情绪。

像分享悄悄话似的,迟宁抱膝坐在床上,前额抵上顾凌霄的肩膀,慢慢把往事说了出来。

末了,迟宁道: “只会收你为徒弟的,你是最特别的那个。”

迟宁略皱起眉心:“不会是别人。”

他不知道顾凌霄遇到了什么事情,只能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迟宁没料想,“不会是别人”几字在顾凌霄内心的分量有多重。

顾凌霄的情绪不甚分明:“异瞳是因为我半人半魔……

“凡尘中的阴差阳错那样多,许是天意,许是人为。”迟宁打断顾凌霄的丧气话,“我喜欢你的眼睛,我本该见到你,虽然我的本意是想要一个有尾巴的小徒弟。”

“那宗岱师兄呢?师尊当时的意图是什么?”

“宗岱啊,”迟宁略微思忖了一下,决定透露给顾凌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秘密,“他是条……不太聪明的小灵犬。”

这一刻顾凌霄的表情是很精彩的,惊讶,感兴趣,在脸上轮番上演。

迟宁当真是什么都敢告诉顾凌霄。

“我怎么一直没看出来?”

听见顾凌霄眉梢轻挑还在问些什么,迟宁急急堵住顾凌霄的唇,这一吻有些偏,柔软温热的触感落在嘴角。

“废话这么多,今晚上,要,要么。”

顾凌霄:“你还在发热。”

“没……没发热。”迟宁攥着被子,“撒了谎。”

“师尊。”

“别叫这个。”

顾凌霄笑开:“那就明早再叫。”

话音落,白绵绵的尾巴尖就缠上顾凌霄手腕,像安抚又像邀请。

顾凌霄的心和燃烧的红烛一起化开。

出身和童年是顾凌霄最不愿意提起的,陷在他回忆最深处,触之即痛,又要化作更尖锐的兵器反击,扎得对方也鲜血淋漓。

顾凌霄因为这个,不知与多少人疏离过,包括上辈子的迟宁。

但这辈子,迟宁一直没问过他的前尘。

迟宁为何,对他这么好。

顾凌霄垂眸看迟宁,见他还惋惜地念叨着猫妖:

“我当时真的以为,我捡到了一只异瞳的小猫妖。”

“发现我不是妖,师尊是不是会失望?”

迟宁:“失望啊。”

“毕竟现在再看,捡到的是只不怀好意的大野狼。”

“我来看一看。”迟宁从枕头下摸出那本古籍,翻身伏在床上,掀动书页。

之前耽搁了好几晚,迟宁心想,今天要多练些才好。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把书抽走,“哎,”迟宁意犹未尽。

他还没看清呢。

“良宵可不是这样浪费的,我记清了就行。”

遂一夜好眠。

这晚上之后,宗岱就发现顾凌霄看自己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宗岱仔细观察,又感觉这目光还总停在他身后,带着好奇和试探,像要揪他小辫子似的。

他以为顾凌霄还在介意昨日的事。

说师尊第二喜欢他,顾凌霄不高兴的劲头就这么大?

小心眼。

但毕竟小师弟现在是炎北王,要考虑一下好不好招惹。

真招惹了也没事,师尊会站在自己这边的,是吧是吧是吧。

心中有了点底气,宗岱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一声,正经严肃道:“看什么看,我可是你大师兄,再看我就去告诉师尊。”

“大师兄,”顾凌霄从善如流地喊他,“你是怎么藏得这么好的?”

“藏什么?”

“师尊偏心我,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要藏?”

顾凌霄:……

跟宗岱聊天总是问不出什么。

迟宁终于和顾凌霄一同去逛了灯会。

明灯高挂,如海上星芒,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迟宁看了暗暗讶异,他上次来的时候,大街小巷,还远没有现在这般繁华。

卖他茶盏的那处店面重新翻修了一下,把二层也盘了下来,如今做成了个小茶楼,生意不错。

迟宁问守在门口的店小二:“王城里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饮茶了?”

“从前是不饮,现在发现了好处,不过也是因为啊……”放低了音量,悄声对迟宁说,“因为王上倡导栽茶树,雪域种茶虽艰难了些,但口味也很有超妙之处。”

说话间,顾凌霄自街上回来,手里提了各色小吃。

小二看顾凌霄器宇不凡,认为是来了大客官:“二位公子进去坐坐?”

“不了,”迟宁就着顾凌霄的手吃了块酥肉,“我们去别处逛。”

顾凌霄从中原带来了很多东西,应用到炎北,魔族为之气象一振。

“你是个好君王。”迟宁对顾凌霄低声耳语。

顾凌霄还在给迟宁递东西吃,姿态闲适,问出口的却是:“你猜沈秋庭之后会做什么?”

迟宁咽下甜糕:“边疆堪舆图在他手中,我想他会利用这个筹码,去和解九泽联手。”

“嗯,和解九泽联手,是沈秋庭最好的选择了。”

“不提他,现在这么开心呢。”

迟宁觉得糖糕不错,也扎了块甜糕给顾凌霄,看顾凌霄的反应。

顾凌霄果然皱起眉头,他实在吃不惯酸甜腻人的味道。

偏偏迟宁故意问:“好吃吗?”

“好吃。”答完,顾凌霄为显诚意又琢磨着夸了一句,“挺甜的。”

“那你再去买一份。”

在顾凌霄去买东西的空当,迟宁无目的地往前走。

“公子。”有道苍老的声音叫他。

迟宁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惊喜道:“是你啊,阿婆。”

是之前卖糕点给他的老婆婆,她比上次看起来精神更足了。

老婆婆自怀中拿出一枚物件,又用袖子擦了擦,递给迟宁:

“上次买卖你用这块玉相抵,我见识少不识货,回去给人一看,别人说这么值钱呢,我可不能收。”

迟宁心跳很快,把玉佩往阿婆手里推:“阿婆您拿着吧,”

别让顾凌霄看见了。

他一准要别扭。

他们正推脱着,玉佩却被第三个人拿走。

老婆婆见到了又一位俊公子:“您是他朋友?”

顾凌霄点头。

老婆婆就把玉佩塞到顾凌霄手心:“好好劝劝他,贵重东西,说给人就给人怎么行?”

顾凌霄意味深长地说了声好。

最终他出钱买下一整摊上的糕点,打了包,让暗卫拿回宫中。

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周围有一群人围观,传出些八卦的猜测声:

“莫不是什么信物,要送给心仪姑娘的,心上人没收,才随便找个由头把玉佩处置了。”

听到这句话时,顾凌霄正低头把玉佩系回迟宁腰间。

迟宁想说点什么缓和两人的气氛:“你买这么多,要吃好久啊。”

“分给青璃他们。”

街头一角很安静,灰白色的古朴砖墙,墙内的一树红梅探出来,迟宁又走了一会,把顾凌霄拉到那僻静处。

“你先不要的,说是什么……仿品,现在不能闹脾气啊。”

顾凌霄背对长睫站着,高大的身躯把迟宁遮了个严实。

“是我不好。”

没想到顾凌霄认错这么快,迟宁那一点要得寸进尺的小火苗顿时熄灭。

话语由刚开始想的“那时候你好凶”,变为“我都不太记得了”。

风一吹,枝头上梅花纷纷坠落,迟宁去拂衣衫上的红色落蕊。

梅花落,新春来。

冬天真的要过去了啊,曾经艰难的,看似不可逾越的季节。

不知不觉被跨过了。

这个冬天发生了太多事,时不可远游不知所踪,戚余歌和郁峤不告而别。

索性还有眼前人。

回到宫中已是深夜,宫巷安静,只剩连槊站在殿前等候。

顾凌霄问:“出了什么事?”

连槊向前一步,把手中之物递给顾凌霄:“从玄断山加急送来的。”

顾凌霄拆了信,发现是一封请柬,里面的文字是解九泽亲手所写。

“请柬?”寝殿里,听完顾凌霄的话,迟宁吃惊不小,“他请你去阳曦会武?”

顾凌霄“嗯”了一声:“看来解九泽还是忍不住了。”

答完他看向迟宁:“去一趟?”

迟宁正挑了一类打包回来的糕点尝:“去,就算是为了戚师兄这一趟也要去。”

……

南方,刚打完三更。

戚余歌对郁峤道:“你今晚留下住。”

郁峤要离开的步伐一顿:“……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

郁峤连连点头:“那我睡床……?”

“睡床下,去把你的被子拿来。”

郁峤离开的那一会,有道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戚余歌不想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出声说:“我们已经睡下了。”

他刻意强调了我们。

“我找你有事谈。”是解九泽的声音。

戚余歌嘴角挑起抹无奈的笑:“解峰主快些回去吧,金屋美人还在等你。”

解九泽:“我和泊寒……”

哐当一声门被打开,戚余歌雪肤乌发,桃花眼蕴着怒意:“你们如何?解峰主一夜几次,许泊寒是爱穿红还是爱着绿,这些我通通都不关心。”

“你关心什么?”

“关心你何时放我走。混账!你干什么!”

戚余歌冷不防被解九泽一把搂起,扛在肩头。

戚余歌心觉不妙,因为他被带去的方向,正是解九泽的寝殿。